第138章 七年後
二人徑直來到碼頭，岸邊正停著五輛打撈車，車主看見顧宸後走上來問：“是你叫的車？”
顧宸點頭。
“打撈什麽？”
“隨便。”
“隨便？”車主差點兒把自個兒舌頭吞進去，“你耍我？”
顧欣從包裏拿出一夾錢甩給車主，車主立馬閉嘴，五輛打撈車也沿著江開始運作。
深夜裏，涼風悠悠，顧家大小姐和小少爺攀在樹上靜默的瞧著底下，車子探進去出來，出來又進去，反反複複。
明顯的浪費時間，所有人都不知道在打撈什麽，小少爺是錢多了燒的吧？！
顧欣什麽都不想隻盼著趕緊撈完趕緊回去，萬一要被奶奶發現她私自放顧宸出來不得當場槍斃才怪！
又過了倆小時，顧欣是看出端倪了，“你在讓他們打撈墨彥的屍體？這警察前幾天什麽都沒撈著，他們能刨出新大陸？”
顧宸倔強的盯著江麵，不說話，他祈禱找到墨彥，又害怕看見他的屍首。
“你憑什麽覺得他還活著？”顧欣忍不住發問。
顧宸操著老爸的口吻，說：“我沒看見屍體。”
“屍體？”顧欣苦笑，“爆炸啊弟弟，爆炸！一艘大船炸的七零八碎何況是個人？”
顧宸瞭望遠方唇上沒有一毫血色，他死了嗎？他怎麽可以死呢！
天擦亮，二人趕忙回到醫院，顧宸在路上就咳嗽不斷，到醫院後居然咳出了血，剛剛縫合上的傷口再次裂開。顧奶奶知道後急的出門兒鞋子都沒換穿了雙拖鞋就跑來了。
醫生們再次緊急救治顧宸後，然後對顧奶奶說：“沒什麽大礙，吹風著涼了，現在是特殊時期任何方麵都要多加小心，尤其是他的傷口還沒愈合輕微咳嗽都容易崩開。”
顧奶奶看看窗戶，合著的。
從此以後顧奶奶就沒再讓顧欣單獨看著顧宸，大家全部沒挑明，心裏卻跟明鏡兒似的。
顧欣也是服氣，這一家子除了她和她媽，其他人那洞悉一切的眼神目光，天生當警察的料子。
顧宸住院期間高耀虎和歐菲菲一起來看過很多次，發現顧宸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傷心，甚至一滴淚都沒掉，不理解為什麽，後來顧欣說，顧宸沒慟哭，是因為還不相信墨彥死了，他活在他的幻想裏。
晃晃悠悠，半年後顧宸出院，依舊帥氣有加，一張臉金光璀璨，隻是不再愛笑了，不再油嘴滑舌了，腔調裏的痞裏痞氣味道逐漸消散。他不再吃龍蝦，甚至不再盤算著怎麽溜出學校偷吃美食，而那個墨彥出資專門為他打造的籃球場顧宸一次都沒再去過。
日子平淡如水，顧宸過上普通大學生兩點一線的生活，不翹課，不卡點兒，每堂課準按時到達，老師的筆記一字不落工工整整的記下，然而出乎所料，他的成績卻一落千丈，和高耀虎成了全年級墊底兒的難兄難弟。
知道第二年，顧宸性情大變，開始抽煙，酗酒，打架，鬥毆，墮落的不成樣子，多次觸犯校規，要不是他背景厲害後台強大，但凡換個姓，早就被院長勒令退學。
夏日炎炎，顧宸和高耀虎從夜店裏走出來，渾身酒氣。
“宸兒，明兒就畢業了，你打算做什麽？”
“什麽？”顧宸漫不經心的往嘴裏塞顆煙，說來也真是奇怪，以前墨彥在他麵前抽煙隻是聞著煙子味兒嗓子眼兒就不舒服，癢，咳嗽不斷，如今一天兩包煙的量抽的跟沒事兒人似的。
果然，還是有人疼的孩子金貴！
“我爸的意思是讓我畢業後去他公司上班，主要負責輪船……”提到船高耀虎肥肉一緊，連忙改口，“負責他的什麽旅遊業，可我不想跑，畢竟圓圓有了身孕，我琢磨著搞一搞餐飲業！”
經過高耀虎三年下來的不懈努力，他拿下了北川大學第一大美女老師——陳圓圓。
顧宸深吸一口，紅色火星燒短煙身，“好計劃！”
“你呢？”
“我？”顧宸斜眼瞥見路邊兒一個擺攤兒帶墨鏡的盲人算命老頭，“我去問問他！”
“……”高耀虎臉上三條斜杠。
算命老頭兒身邊圍著三三兩兩的人，見顧宸走過來自動讓出一條道兒。
有人還問著：“年輕人，你還信這個啊？”
顧宸信什麽，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信命嗎？顧少爺的命無人能掌控！不信嗎？他好像又被命運玩弄得團團轉。
老頭兒側耳辨別聲音。
顧宸彈掉煙灰，問：“你算得準？”
“上能知生老病死，下能預財路姻緣，小夥子，你想算什麽？”
“隨你！”顧宸從兜裏掏出鼓囊囊的皮夾扔在桌上，“算對了，這錢全是你的。”
不一會兒，四麵兒圍了一群人，忍不住各自唏噓，這人肯定要被騙。
顧宸扔掉煙頭，撚滅星火，補充一句：“若是算跑偏了，爺今天讓變成真瞎子！”
這時大家才知道算命老頭兒戴著墨鏡其實是在裝瞎。
老頭兒也不慌亂，衝著顧宸說：“把手伸過來。”
顧宸白襯衣袖口挽在手肘處，露出尤其精細的手臂。
老頭兒摸了一摸，然後什麽話也沒說，拿起毛筆蘸上墨水在宣紙上寫下八枚大字，顧宸看了看，將錢包推給老頭兒，撥開人群，仰頭大笑離開。
高耀虎摸不著頭腦，其他人也不理解，都好奇的衝上來看看紙上寫著什麽。
“顧宸，孤城，空城舊夢！”
高耀虎那這紙望著顧宸落魄消瘦的背影鼻頭一酸，以前顧宸是和身邊的任何事物格格不入，他有自己的脾氣本性，高傲楊貴，可心裏是熱乎的，開朗的，通透的。
如今顧宸可以自由轉換在一切場合，沒有不合群兒的表現，內心卻已經築好了圍牆，高的讓人翻不進去，堅固的拿什麽都敲不爛鑿不開。
當年顧宸出院，大家都以為他已經從墨彥的影子裏走出來開始過新的生活，殊不知他把自己藏了起來，活成另一番模樣。
顧宸，孤獨的一座城，人去城空，空留舊夢！
畢業那天顧宸奶奶傳來噩耗，查出來是肝癌晚期。
顧宸趴在床邊握著奶奶的手。
老太太費力撬開眼睛一條縫，抬起手臂摸了摸顧宸的下巴，看著他血紅的眼眶，笑道：“傻孩子，不哭！這病啊，打從你爺爺走後就查了出來，沒得救，咱不哭啊！”
“我的孫兒，奶奶知道這幾年你過得苦，人死不能複生，活著的人還得活的漂亮，別再作踐自個兒，成嗎？你要是有個好歹，奶奶我去了那邊該怎麽和你爺爺交代呀？”
“姓墨的那個混球，等奶奶見著他一定踹他屁股，幫你出出氣！”
老太太聲音越來越弱，斷斷續續的說著，當心電圖變成直線的一刻顧宸跪在地上握著她逐漸冰冷的手還是哭了出來，多年來積壓在心裏的痛楚狂風暴雨無法補救的傾瀉而出。
待在門口的顧天宇，筱柔聞聲衝進來，顧欣蹲下抱住顧宸的腦袋，他哭的像個孩子！咬爛了衣服，哭劈了嗓子，“回不來了！再也回不來了！”
三年了，整整三年了！顧宸一直奮力逃避的東西終於還是追了上來，任憑他害怕恐懼發抖的將自己鎖在櫃子角落，痛苦還是跟毒蛇一樣鑽來蔓延毒牙刺穿他的皮肉鑽進血脈不留情的讓他痛的死去活來，撕開所有偽裝，剝開淋漓創口，砍斷神經，顧宸渾身縮成一團兒，奶奶的死讓他看清了事實，墨彥……再也回不來了！！！
一家人在悲慟中給顧奶奶立了墓碑，顧宸在對麵的私人墓地買下一塊兒地兒，給墨彥也立了一塊，上麵什麽都沒寫，就單單刻下“墨彥”倆字兒。
所有儀式結束後，已經過去一個星期。
顧宸獨身再次來到墓地，在奶奶墳前跪下磕了三個響頭。
“奶奶，我會好好活不給您丟人，到了那邊兒爺爺肯定不會怪你！還有就是……若是您真的看到墨彥了別……別踹他……，幫我帶句話……那一槍無論他是出於什麽原因開的，我都不怪他……我，我要走了，估計會很長時間，這紙，孫兒提前燒了！”
之後顧宸去了對麵墳地，在墨彥的墳墓前佇立良久。緩緩開口：“墨彥……我不後悔認識你，再給我一次機會重新來過我還是會在地下停車場選擇你的車，我還是會賴著你纏著你帶我出學校吃小龍蝦，顧爺我還是會全心全意一心一意的待你，我還是會跑上船問你願不願意跟我一起……”
顧宸眼眶紅了，抬手扶額，再次看見墓碑上的兩個字兒眼球刺痛，發呆，怔住，猛然一腳踹上去，踢歪了墓碑。
“墨彥，我操你大爺！”
顧宸背上行囊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這一走，竟是七年……
白駒過隙，彈指一揮，七年的光陰從指縫溜走……
停屍房裏運來一具屍體，被抓的毒販大佬，原是活抓的，可他自己吞藥死了。
“中校，不需要看看？”
原本沒有驗屍的環節，自從顧宸來了，所有大佬的屍體他都要親自檢查。
顧宸問：“自己吞毒死的？”
“是。”
“不用了，”顧宸擺手，自己吞毒的孬種肯定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