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9.普通人
“噗!”
口中瓜子殼吐出。
方才還在放狠話那人下意識退後一步。
直至看見那瓜子殼輕飄飄的落在地上後,臉上難堪之色一閃而逝,隨之化為憤怒看向藍隨。
“我再問一次!藍隨閣下,你這是決定與東瀛特事室為敵了嗎!?”說著間,他的大拇指已經是頂在劍鐔處。這是準備隨時拔刀的手勢。
“嗬~”
輕笑一聲,藍隨把玩著手中的瓜子,看著底下極度緊張的數十人。
“我隻不過是教訓了一個想要殺我的人而已。或者說,我沒有當場格殺他就算是給你們東瀛特事室麵子了。
隻不過斷幾根肋骨,一生不能動武而已,這算大事嗎?”
“還……”
那人張了張嘴,卻是不知道說什麽。
還不算什麽大事嗎?
在這個勉強安定下來的亂世,一生不能動武,隻會成為一個廢物。他能夠靠什麽生存,到最後恐怕就是一個尊嚴盡失,潦倒此生的下場。
可是至少,這命還是留下來了。
京內的確動刀了,盡管是以弱攻強。
弱者似乎就該被同情。
強者就應該施舍自己的仁慈。
拜托,憑什麽啊!
強者施展仁慈是自身心善,可是原則不容改變。都殺到自己頭上來了,並不會因為沒有殺掉而改變這一事實。
留下這條命已經算仁慈,盡管——這份仁慈算是最大的殘忍了。
他似乎與檔案中的有些不一樣了。
眼中神色變換幾分,那人收起自己的架勢,躬身朝藍隨,說道:“東瀛特事室,機動一隊,隊長,村正內。向藍隨大人問好。”
機動一隊,直接派出戰鬥部隊出來了啊。
藍隨笑了笑,看向那對軍級頂峰的隊長,村正牙。
在東瀛特事室把東瀛劃為四區,二十二縣,可以說是安倍晴明釜底抽薪的一招。
驅散外國勢力,已本土勢力的對城級為一縣管理者,對陸級為一區管理者,盡可能的能夠把握住整個東瀛的絕對控製能力。
分封而治,以前的東瀛是這樣做的,現在同樣也是。
而這個時候,冒出來的特事室機動部隊,則是屬於特事室自己的力量。與分出來的縣管理者無關。
名義上是希望能夠幫助縣級管理者處理一下來不及處理的小麻煩。
實際上除開是掌握武裝力量的手段,也未嚐不是有著監督縣級管理者目的。
而,這隻小隊藍隨也聽說過。
據說一共九個番隊。
一、三、六、九,四個番隊為戰鬥部隊。
二,部隊為刺殺小隊。
四,部隊為醫療小隊。
五,七,部隊為後勤,包括資料情報收集與機械準備。
八,部隊,據說是科研小隊。
一共九隻部隊,各有分工,也各有互不幹涉,除非遇見需要一同出擊的任務時候才聚集在一起。
今天居然就隻來了一支,讓藍隨頗為失望。
席地而坐,也沒有去顧忌這山道石板上落得灰塵。反正這衣服也不是自己洗。
手中拿著瓜子繼續磕著,曬著陽光優哉遊哉,也不像剛剛差點打死個人的模樣。就像是那門口老大爺看著眼熟的後生仔,隨口問道:
“今天來,有啥事啊。”
他問的叫一個舒心愜意,被問的那人就不是這樣想的了。
東瀛重禮,也認為是一種尊重。
麵前這人,嘴裏吃著東西,正眼都不看他。
如果是親族長輩也就算了,偏生是一個小年輕,其年紀估計也就自己兒子般大。
這種態度,已然算得上是侮辱。
但他敢發作嗎?
不敢!
先不說藍隨是這兵庫縣的一縣管理者。再說整整高他一個等級的武力值,就讓村正內不敢發作了。
可以說,他就算是被藍隨打死,特事室也可能會忍下這口氣。
所以,隻能忍。
村正內畢恭畢敬行了一禮,後說道:“今日來,隻是聽聞藍隨大人山上多了些大動靜,特前來問候。”
挑著眉頭,瞧了這人一眼,藍隨答道:
“哦,是這事啊。最近山上正在裝修,所以鬧出些動靜。”
村正內,問:“裝修?”
“嗯。”藍隨點了點頭。
村正內低頭上瞟了一眼藍隨身後眾人,說道:“可這裝修工人,藍隨請的恐怕不怎麽好。”
“嗬~”
藍隨輕笑一聲,問:“不好嗎?”
村正內目不斜視,麵容嚴肅,回道:“不好。”
藍隨回頭瞟了一眼正笑得嫵媚花開的弁天,笑問道:“那裏不好?”
村正內眼神一凝,沒有想到自己等人都堵上門來。藍隨也沒有藏藏掖掖,把那人擺在自己麵前,他還依舊在這裏裝傻充愣。
深吸一口氣,村正內,繼續說道:“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藍隨大人所請的裝修工人正是原先京都七福神組織中的弁天與青燈行。”
瞧著手中隻剩餘的幾顆瓜子,藍隨頗為有些頹然說道:
“啊,大概就是吧。”
這算什麽回答!
村正內心中如有大江河水,潰而決堤,衝擊著自己那本挺立於心中的那份傲然。
心中傲氣如淘河立柱,被衝擊的左右搖擺。愈是支撐,愈是難受。讓村正內麵龐如墨般漆黑,卻又發作不得。
隻能是抓著拳頭,指甲入肉而不知。
吐氣如牛,村正內說道:“既然藍隨大人知曉這一人一妖是七福神組織的人,能夠交由給東瀛特事室押送到總部。”
把餘下幾顆瓜子嗑完,藍隨拍了怕手掌。看著麵前這一群眾人。
最高便是村正內這一對軍級頂峰,其餘著,大多是對人級頂峰和兩三個對軍級初級。
這已經是特事室在東瀛,大家族,大宗門的擠兌之下,僅僅能夠拿出手來的人物了。但是,還遠遠不夠看的。
“我肯交,你能拿?”藍隨好笑問道。
這一人一妖可是對城級人物,更別說現在那弁天手中的風火雷扇,一般般對城人物可拿她不下。
卻不想,村正內直視藍隨,說道:
“隻要藍隨大人肯交,我們自有方法可拿。”
“喲~”
藍隨這倒是有些驚訝。
看來這東瀛特事室還是留有著一些力量在自己手中的。
不過,這樣也好。
藍隨站起身來,拍打著身上衣服,想必衣服上還有些零碎的瓜子殼。他高居臨下看著特事室一眾人,問道:
“如果我不交呢?”
“哈。”
長吐一口氣,村正內此刻倒是鬆了一口長氣。
終於該說的都說出來了,該表明的態度也表明了。藍隨既然說出了自己的態度,那麽村正內也該執行自己的意誌。
“村正知道自己無法阻止藍隨大人的意誌。不論奸人也好,壞人也罷,還是禍害蒼生的妖魔。既然藍隨大人想要收留,那村正也隻能認下。”
說著間,此人跪坐在這堅硬長階之上,解開上衣,掏出一把肋差來,恭敬放於身前。
再把身側的武士刀放於藍隨麵前,這是請求藍隨作為這場切腹儀式的介錯人。
“隻盼能用村正一腔熱血,來提醒藍隨大人,有的人可以收留,有的人卻是不能收留。”
說著間,這人就雙手捧起肋差,緩緩拔出。
清冷的刀鋒,反光的刀芒,證明此刀在平時養護極好。並不是隻做裝飾使用。
看著麵前之人的一言一行,藍隨終於知道,這東瀛特事室為何不派其它人。
武力高超者不派。
能言巧辯者不派。
卻是派來這樣一人。
因為,他足夠隱忍,也足夠狠。
他這哪裏是以死勸誡,分明是要用自己一身汙血淋藍隨一身,淋一個臭不可聞。
可他也太小看藍隨。
看著村正內揮刀捅入自己的小腹,藍隨不言。
看著他攥著肋差從左至右劃著,紅色的鮮血從自己的衣襟流到雪白的台階上,藍隨依舊保持著笑意,說道:
“你有家人嗎?”
“啊?”泛白的嘴唇不住的顫抖,村正內不懂藍隨突如其來的疑問。
可藍隨沒有停下,繼續問道:
“你帶來的這些手下,有家人嗎?”
霍然抬起頭來,村正內眼中盡是不可置信。像是猜中什麽,卻又不敢去相信。
但是,藍隨會逼得他不敢不信。
“你今天死在我這無塵山上,我就敢讓你的父母,妻子,兒女,朋友,幹淨利落的死在這東瀛島國之上。同時,也會讓你今天一同跟來的同事家中,父母,妻子,兒女,朋友一同陪葬。”
隨口說著狠厲的話語,藍隨的卻是一般狠厲模樣都沒有出現。隻是平淡的笑著,依舊是那副疲憊的神色站著。
他身後倒是有一嬌小少女似乎想要說些什麽,可是話還未說出口來,就被其身邊另一女子給拉住。隨之閉口不言。
村正內遍體生寒,他再小看藍隨,他也不敢去賭藍隨會不會這樣做。
因為,這樣的賭博是沒有意義的。
如果說,他們所得到的收益隻有1,那麽失去的可能會達到10,而藍隨所失去的隻有1.或者更少的0.5。
這樣的賭博,這樣的收益,讓村正內隻能是停止了腹部上的肋差。
顫抖著的身軀,頭顱重重叩在石階上,問道:
“求,藍隨大人指一條明路給小的。”
從衣兜中掏出一包煙來,手指擊打著煙盒蓋處,幾根煙從煙盒中頂出。用嘴叼住一根,用著打火機點燃。
“呼~”
一口青煙吐出。
藍隨也沒去看底下那人流出的鮮血,已經他整個人下半身給染紅。
直至抽了幾口,藍隨這才不緊不慢地說道:
“你們選個日子,選出三人來,與我道觀比鬥三場,贏兩場為勝。”
彈了彈煙灰,藍隨續道:“你們贏,我交出弁天和青行燈,順帶可以答應你們室長三件事。
我贏了,弁天和青行燈的事情,你們特事室就不能再追究,如何?”
村正內顫抖的身子停頓了下來。
盡管腦中一陣陣的眩暈感正在腦中回蕩,他知道這是失血所致。可是在這種時候,他不敢暈倒。
這樣的條件,恐怕是麵前這人早已經準備好,隻等自己送上門來。
他為何要這樣做,所圖又是什麽。
村正內無法預料,現在的狀況更是預料不了。
哈,哈,哈。
喘著粗糲的氣息,隻有這樣他才能夠感覺到自己的存在。
“這樣的事情,小的做不了主。”
藍隨擺了擺手,說道:
“沒關係,你回去讓能做主的決定吧。可,下次如果你來還是告訴我做不了主的話,那你們也別下山了。我這無塵山雖說不大,但埋幾個人的地方還是有的。”
“這,小的自然曉得。”
低頭行禮,村正內雙手捂著腹部傷口,緩緩後退。在潔白石階上,留下一道道血印,好似在象征著此人過留痕。
看著那一群人消失在眼前,藍隨看著抽了一半的香煙,剛想著再吸一口便被人搶了去。
素手把煙扔在腳下,隨後一踩,讓藍隨看得心疼。
“我抽煙,又不會得什麽病。”
“一身煙臭味,再繼續抽,你看今晚讓不讓你上床。”
清冷的女聲,讓藍隨摸煙的動作陡然一停。
隻能是了無生趣一般,聞著食指與中指處。這裏還殘留著一些淡淡的焦油味道。
正要說,準備回去的話語,卻是忽聞一女聲問道:“藍君,剛才那人如果真的死在我們麵前,你會把其餘人的家人全部殺掉嗎?”
陡然響起的詢問聲,讓藍隨的目光也變得悠遠了許多。
熏剛開始是想要攔住身邊的靜梓問這話的。
可是,還是沒有攔住。
並且,不知是靜梓想要知道這個答案,其實座敷也好,板月慧也好,或者說道觀中除開那沒心沒肺的米沛兒之外都想要問這個問題。
隻不過,靜梓直白的問了出來,沒有一絲一毫的委婉。
而,藍隨的回答也很直接,說道:
“會的。”
忍不住退後一步,或許她已經知道會是這個答案,可仍舊為這個答案而感覺到害怕。
她看著站在山道上的藍隨,依舊是如冬日暖陽般和煦的氣質。
不炙熱,感覺很溫暖。
然而,低頭一看,卻是名叫村正內的人留下的大片血跡,染紅著整條山道。
“惡魔,還是聖人?”
靜梓喃喃自語著,她有些分辨不出來了。
聽著這番呢喃,卻讓藍隨笑了笑,越過熏,來到靜梓的麵前。
伸出手來,她下意識的一縮脖子。
藍隨卻還是不由分說地把手按在了她的頭上,使勁的揉了揉頭,說道:“既不是惡魔,也不是聖人,隻不過是一個普通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