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夜話（一）
“哦，是麽。”
好像是這個答案，正如自己所預料的那般，胖道士語氣極其的平淡。
“因何相信呢？”
“因何啊……”
雖然現在所聊的話題，和心裏預期的，有著很大的偏差，可貔貅還是認真的思考了起來。
畢竟這將近兩個時辰，都不曾和自己說過一句話的胖道士，忽然有此一問，縱使不能解答心中的困惑，至少也給了一個旁敲側擊的‘突破口’。
“要是真說起來，那也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裝出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貔貅清了清嗓子。
“嗯，咳咳。想當初，本貔貅剛一降生，不是便沒來由的，陷入了無休止的沉睡中了麽。”
“你丫的，現在也照樣好不到哪去撒！基本每回都睡他個對時好唄！你不說，我還真的忘了問了。你這睡得跟死豬一樣的毛病，是不是那時候落下的病根啊！”
貔貅這才說了一句，胖道士便抓住任何機會，嘲諷了起來。
聽到自己的短處被揭，貔貅的心裏卻是沒來由的高興了起來。
‘至少平時的老大又回來了，隻要能你一言我一語的，我就不信了，憑我這三寸不爛之舌，還能套不出點什麽來！’
“這個嘛，那我就不知道了。”
眼珠子一轉，貔貅搖了搖頭。
“不過，雖然在外人看來，我那幾百年.……”
“是整整一千年好不？”
胖道士及時開口更正道。
“哦，好吧，雖然在外人看來，我這一千年間，睡的是天昏地暗，日月顛倒。可是，在我看來，我卻隻是用午間小憩的時間，做了一個莫名其妙的怪夢罷了。”
“哈，什麽美夢，能做一千年的時間？”
嘴角微微上揚，胖道士不依不饒。
“是不是因為，當時你還太小，腦瓜子不好使，夢了一大堆，卻就記住了一個呢？還是因為，當時的你，頭腦過於簡單，明明一眨眼的功夫，就能如夢初醒的黃粱美夢，你卻整整用了十個世紀？”
“老大！你再這樣損俺，俺就.……”
雖說大多數情況下，貔貅都是對胖道士惟命是從、說一不二的。
但是，誰還沒個小脾氣呢？
智商不足，嘴巴又笨的這條小尾巴，被狠狠的踩了一腳，換誰也絕對會蹦起來吧。
“就怎麽樣啊？借你個膽，難道還敢咬我不成？”
一臉壞笑，扭頭，看著漲紅了臉的貔貅，胖道士就連眼角的餘光，都充滿了不屑。
“哼！您老還真就猜對了，我還真不敢咬你一口呢，誰都知道，不管咬哪，隻要敢吞進肚，以後絕對三高！別說借我一個膽，就是借我十個、百個我都不敢。可是呢，既然老大這麽看不起我，我想，這夢啥的，老大肯定也是看不上，索性那我就不說了吧！”
“嗨！正好，正合我意，與其說聽你逼叨逼叨的沒完，還不如安靜下來，用心去感受，這大自然的樂章。如此美妙絕倫的秋夜，耳根子清淨，方才是享受哇！”
‘我去，咋不按常理出牌啊！’
聽到胖道士那貌似由衷的感歎，貔貅還真像抽自己一個大嘴巴子。
本身想著還能套點話呢，可千算萬算，就是沒想到，還沒能說上兩句，便就中了一個單體沉默技，更為丟人的是，這還是被‘反彈’過來的。
正可謂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
一時間，四下又恢複了平靜，唯有呼嘯的山風略顯聒噪。
‘滴答、滴答.……’
時間流逝，濃墨般的夜色，飽含著沁入骨髓的寒意，如潮水般充盈在了這天地之間。
‘哢嘣、哢嘣。’
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頸，胖道士一麵抬手揉捏著後頸，一麵轉過了身子。
“撤！”
簡潔明了的語言，配合的是幹脆利落的行動。
下一秒不到，一隻如夜色般漆黑的布鞋，已經跨出了半米有餘。
“啊！回了？老大，等等我啊！”
處於愣神狀態的貔貅，在胖道士都快邁出第三步時，總算反應了過來。
“其實吧……俺也不是不說的.……”
跟隨在胖道士身後，貔貅小聲的嘟囔道。
“哼！”
鼻孔噴出一股白色的氣流，胖道士有些陰陽怪氣。
“我是縫了你嘴了？還是逼你簽訂了什麽‘不可亂說’之類的契約了？”
“這.……”
幸好是在半夜，貔貅這張通紅的老臉，才不會顯的那麽明顯。
“這都十八年了，老大您還記著呢？”
“哼！”
胖道士又是冷哼一聲，不置可否。
“好吧，俺這小胳膊，是扭不過您的大粗腿的，不就是一場夢麽，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今天我還就光明正大的說了呢！”
歪著腦袋，瞄了眼右前方的胖道士，見其並沒吭聲，貔貅深吸了一口氣，大嘴一咧，粉嫩的舌頭打起了轉。
“怎麽說呢，要說那場曠日持久的夢，其實倒也真的沒啥可說的。”
“隻記得夢裏，第一次睜開眼睛，看到的是那無盡的漆黑，當然啦，就現在的我來說，知道那是夢境之中，可對於當時的我而言，那個空間，便是我的整個世界。”
“一個沒有光亮、沒有色彩、沒有聲音的世界。看不見自己的樣子，看不到其他的事物。就好像是漂浮在空中的靈魂，無法感知大地的存在，無法覺察自身的形態。”
“哦？然後呢？”趁著貔貅打了個寒顫，胖道士插話道：“然後夢就醒了？”
“怎麽可能！”
緊跑了兩步，縱身一躍，貔貅鑽進了那柔軟、溫暖的懷抱。
感受到四周不再寒冷，揚起圓臉，紫葡萄大小的眼睛，緊盯著那微微顫抖的雙下巴，聲音再次從喉嚨裏傳出。
“然後呀，不是有了這大把的時間了麽，我便時而思索、時而空靈，或是感歎、或是憂傷。世界若是如此，為何要誕生如我這般的生命？這是神的旨意？還是萬物的造化弄人？是……”
“得了，得了，你別再胡咧咧了撒！”
聽到貔貅的敘述，胖道士則是一撇嘴，冷聲打斷道：“就你，我還不了解麽？三分鍾熱度，一頓不吃就能餓死的小豬嘍，還有時間想這些有的沒的，該不是餓的實在受不了了，才從夢中驚醒的吧！”
“才不是呢！”
周身被溫軟包裹，四周的嚴寒入侵不了分毫，肉團狀的貔貅一臉愜意，張嘴就是一個大大的哈欠，之後就連聲音，都變得洋洋散散了起來。
“啊哎～～～老大啊，你可是有所不知，雖然夢外的世界過了千年，但是在我的夢裏，這時間仿佛是靜止了一般，沒有鬥轉星移，也沒有日月交替，更不會口渴饑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