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夜話（三）
“真的老大！”
仰起脖子，貔貅高聲辯解道：“您還別不信，還記得我睜眼後，您跟我說的第一句話麽？‘喲，小豬嘍，太陽都曬到屁股了，你咋才起床呀？’，當時我就覺得，這聲音好像在哪聽過，熟悉卻又有著些許的陌生，溫暖、慈祥，就好像是春天裏的陽光，用柔和的溫度，一點一點的融化我內心這塊萬年寒冰……”
“行了，行了嗬！還萬年寒冰，滿共還沒活個幾年呢，況且咱還沒到，得老年癡呆的那個年齡！剛才不是還有人說，我這破鑼嗓子難聽的要死麽？怎麽到了你這，卻又成了那燦爛的春日了？”
胖道士語氣帶不屑。
“說出去的話沒潑出去的水，在你還沒有能力收回覆水時，說話前就務必要走走腦子了！”
“吥唻！”
貔貅吐了吐舌頭，做了張鬼臉，不再言語。
……
溫度，就好像掉進了一口無底洞，持續的直線下降。
寒風過境，沙沙作響的樹葉，被這一股‘浪潮’卷向了天際，消失在了那片群星璀璨的夜空。
‘吱呀。’
木門，被一隻大手推開，黑色的布鞋，夾雜著一股冰涼刺骨的寒風，邁過了門檻。
屋內漆黑一片，胖道士鄒了鄒眉頭，伸手打了個清脆的響指。
‘啪！’
略帶乳黃色的光芒，照亮了整間屋子。
在這不算耀眼的燈光下，看著那自己離開時，一片‘狼藉’的桌麵，此時已經恢複了往日的幹淨整潔，貔貅頓時暗自得意了起來。
‘還好自己夠聰明，趁著和老大散步的機會，完美躲過了，這收拾桌子的差事。’
“老爺。”
就在貔貅開個小差之際，一片紙人，已穩穩的站在了胖道士的肩頭。
“人呢？”
胖道士低聲問道。
“小少爺收拾完桌子後，便洗漱睡下了。”
紙人恭敬的回答。
“哦，知道了。”
看不出任何表情，胖道士點了點頭。
“去準備洗澡水吧，今個天冷，水放熱點。”
“遵命！”
一躬身子，紙人瞬間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老大，今天為啥要趕那小胖子走呢？”
扭動著身子，從柔軟的懷裏躍出，蹲坐在木桌之上，貔貅麵色異常的嚴肅，目光如炬死定著胖道士的那張圓臉，生怕錯過任何細枝末節的表情。
“俗話說的好，社會是個大染缸，若想成功，就必須在其中摸爬滾打，要想成為人上人，就必須懂得在自己身上塗滿各種色彩，可要想在這億萬人的階梯中拔得頭籌，則必須把自己磨練成一個隨環境變化的變色龍。”
說著，胖道士走到一旁的椅子，一屁股坐了下來。
“我這也不是為了他好麽，十八歲啊，也不小了，該懂的都懂了，不該懂得也該懂一點了，這時候把他踢出去，多少蘸上點一料，對他來說，絕對是受益匪淺！”
“為什麽要偏偏選在今天呢？為什麽不早一天？為什麽不晚一天呢？”
慵懶的趴在木桌之上，貔貅四肢蜷縮，活脫脫的變成了一顆白玉丸子。
“這個嘛，很簡單啊！”
聳了聳肩，提溜起茶壺，淡黃色的茶水從壺嘴口流出，瞬間便灌滿了那口深色的紫砂杯。
拇指與食指捏起杯子，‘呲溜’一口，茶水下肚，胖道士砸吧著嘴巴，
“這不，馬上就要開學了麽！”
“啊！？”
雖然心中轉過了千萬種，老大可能的回答，但是親耳聽到，這如真理般無法反駁的答案，貔貅明顯為之一愣。
“啊你個大頭鬼！”
中指向著貔貅的眉心處，用力的一彈，胖道士笑著說道：“這都快九月份了，再不去報道的話，估計就要以插班生的身份入學了，到時候，就更不好融入那個校園的圈子了！畢竟跟我在一起的這段時間，小王磊他很少接觸外麵的世界，一上來就提高難度，我這做師父的於心不忍，於心不忍啊！”
‘不對！’
雖然胖道士說的是句句在理，可這都快成了他肚子裏蛔蟲的貔貅，卻在心裏泛起了陣陣嘀咕。
‘不會是這麽簡單的理由吧……’
‘雖說老大他說的都是大實話，可是越想，怎麽就越有一種避重就輕的感覺呢.……’
‘但，即便是我接著老大的話茬，繼續問下去，估計也不會有什麽，實質性的答案得以透露吧.……這.……我該怎麽辦才好？’
看著貔貅那滿是糾結的圓臉，胖道士莞爾一笑。
‘小子，跟我鬥，你這嫩的，不用掐，都能冒水！’
柔軟的肉墊，緩解著額頭的火辣，待貔貅再次揚起腦袋，胖道士卻早已恢複了，平時的神情。
“為什麽偏偏要選在今年呢？為什麽不早個三四年呢？那時讓小胖子去個寄宿高中，不是也能鍛煉的到麽？”
貔貅的大嘴開合，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給你做保姆已經夠累了，我可不想再給自己找麻煩。”
胖道士的回答，似乎有些答非所問。
“唔！”
貔貅眼珠一轉，一個激靈，便想明白了胖道士的話中所指，繼而追問道：“現在就不擔心了麽？與其現在出發，倒不如當時就邊走邊教！沒有實踐的理論多半隻是空談，唯有與實際結合，方能得到真知。”
“咦？你怎麽知道我們也要走啊？”
看著胖道士一臉誇張的狐疑之相，貔貅心底一陣暗喜，隻可惜，這內心的喜悅還未能表露，胖道士接下來的話語，卻是毫不留情的，狠狠將其‘抽飛’。
“隻可惜，我們走的不是一條道，他去他的大學生活，我去我的浪跡天涯。”
“難道老大您就不擔心.……”
貔貅試著做出最後的掙紮。
“不擔心，不擔心！”
胖道士擺了擺手。
“所有入門級的都已傳授於他，至於以後嘛，那就看他個人的造化了！”
“那……”
就在貔貅還想發問之時，‘吱呀。’門被打開了一條細縫。
“老爺，大少爺，洗澡水已經放好了！”一片紙人，輕飄飄的飛進了屋中。
“哎，這大冷天的。走！泡個熱水澡去！”
自椅子上一彈而其，胖道士伸了個懶腰，伸手抓向桌上的貔貅。
“哼，我才不去呢！”
四肢用力，貔貅猛地閃到了一旁。
“跟著老大一起洗澡，除了搓背就是打雜，除了打雜就是按摩，這種苦差事，我才不去呢！”
“哦？那你幹啥去？”
收回了胳膊，緊盯著貔貅，胖道士笑著問道。
“睡覺！”
回答的聲音鏗鏘有力，話音未落貔貅的腦袋已經鑽向了桌麵上的小布袋。
‘嘭！’
一聲輕微的悶響，下一刻，貔貅頭暈目眩，隻覺得周身陷入一片溫軟。
“老大，你耍詐！”
等聲音再次響起，貔貅早已被胖道士抱到了屋外。
“嗯？我哪裏耍詐了？”
胖道士的聲音依舊平淡。
“你給那破袋子施了什麽法術，我怎麽進不去了？童工也不是你這樣逼出來的，你這是逼良為娼！”
貔貅的言語中飽含怒意。
“哈哈，你哪個眼睛看到，是我動了手腳了？”
笑聲合著話語漸漸遠去。
“這都已經不是我的袋子了，你這傻不拉幾的肉蛋子，怎麽能擠的進去呢？”
……
‘嘎……’
燈光的照耀下，乳白色的霧氣翻滾著湧向屋外，而後便戛然而止。
夾雜著濕氣的熱風灌入鼻腔，合著一股淡淡的皂角清香，不但鬆弛了整個身子，甚至還酥麻了靈魂。
‘嘩啦啦……’
冒著縷縷白霧的清水，自那巨大的木桶四周溢出，瞬間，原本就已若隱若現的一切，更是變得虛無縹緲了起來。
為何本熊的雙眼會飽含熱淚，因為對於這片熱土愛得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