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鄒昌平（四）

  “不要！”


  大皮球似的腦袋，左右搖晃了數下，趙雲義正言辭的說道：“你沒看對麵的那倆個家夥，也不是紋絲未動麽？咱這可要輸人不輸陣，你哥我受累，在此幫你壓壓陣！”


  “人家？人家可是有著，一身的道行護體，不會遭受那妖氣的毒害。”


  識破了對方的言不由衷，哭笑不得的小胖子，滿是邪笑的瞅了眼，麵前那凸起的大肚皮。


  “可趙哥你呢，除了這一身，自帶的護體神膘外別無他物。萬一等會兒，這妖氣暴起逃竄、入了你身，說吧，這次準備割上幾兩下酒菜？”


  “少跟你哥我貧！這話我可放這了，但凡是今個我中招了，那絕對就是你小子搞的鬼！除非是一招嗝屁了，不然要你好看！”


  話雖說的硬氣，但趙雲這緊繃的雙腿，卻已經做好了隨時飛奔的準備。


  “得，那我盡力吧！”


  勸說毫無意外的無果而終，可被大胖子這麽一搗亂，忘記了剛剛掐到了哪個指訣的王磊，卻唯有從頭開始。


  雙腿自然跨立，與肩同寬。依舊是一手在前、一手在後，閉著雙眼的小胖子，唇齒輕啟，口中默念著咒語。


  隨著右手的大拇指，在其餘的四根手指上，眼花繚亂的點、掐、觸碰，鄒昌平臉上那細長的銀針，在一陣高頻的震顫後，竟也漸漸湧現出了，一抹淡淡的光暈。


  待這偏白的光線，慢慢加深成了亮金色，咒語念畢，指訣也已掐完的小胖子，雙目圓睜，在一聲暴喝聲中，右臂變曲為直，手指成劍指狀，直指那十二根銀針。


  ‘嗡！’


  銀針再次顫動，而其上的光芒，則如那融化了的金子般，瞬間便流遍了死者的整張麵龐。


  不僅如此，肉眼可辨的，在那灰黑的衣領處，這‘攻城略地’的淡黃色，也順著脖頸那白皙的皮膚‘一路而下’，看樣子，這是要覆蓋全身的節奏。


  半空中的劍指，順時針、緩慢的畫著圓圈。


  與之所對應的，指尖每指向一根銀針時，那被指的銀針，就仿佛是打了雞血一般，其所發出的光亮，瞬間明亮了幾分，而後又隨著指尖的離開，又逐漸暗淡了下來，直至下一次‘臨幸’。


  如此這般，持續了半分鍾左右，因為有著那厚重的壽衣所遮擋，透過那層白布，卻也隻是在，如手腕、手掌處，能隱約見這光線流露。直到那腳踝處也被點亮，收回了劍指的王磊，這才算是完成了這次‘鍍金’。


  “呼！”


  輕舒了一口氣，用袖口蘸去額頭上的細汗，扭頭看了眼身後的鄒昌順。在得到對方肯定的點頭後，王磊舉雙手於胸前，滕然間，周身金光乍現，一邊結印，一邊輕喝道：“臨、兵、鬥、者、皆、陣、列、前、行！”


  九字真言一出，眾人眼前一亮，無論是那屍首之上，又或是這小胖子的身上，皆是光亮大盛。


  而此時的鄒昌平，這表皮之下，則如同是那沸騰的開水一般，不住翻滾了起來。


  原本就是已是，毫無血色、失去生機的皮膚，更是在這快速凹陷、快速膨脹的蹂躪下，裂紋顯現、漸露不支。


  看著那鼓起處，幾近透明的皮膚之下，流動著的絲絲黑氣，表麵還算是堅決看戲的趙雲，這心裏卻暗自敲起了退堂鼓，可這礙於麵子的他，卻也隻能是左腳的腳底板，蹭著地麵，緩緩後移了些許。


  與之正好相反，那個老婦人，一看眼前這老伴，死後還要受如此之罪，不由的悲從中來。凝聚起最後一絲力氣，想要上前製止，卻被一旁早有準備的小叔子，給攔了下來。


  九字真言雖隻吼出了一遍，但那九種結印，卻在王磊的雙手之上，不斷的重複著。


  隨著時間的推移，鄒昌平身上那劇烈的翻滾，儼然已有收斂之態，不為別的，卻是其體內的妖氣銳減，再也無法支撐皮囊，因而這妖氣，有了那翻滾的餘地。


  在看了數遍，這白胖的手指，擰出的各種形狀後，稍稍鎮定下來，心中感歎著，對方那非人般手速的趙雲，餘光卻瞥見了那幾根，無論其下是如何鬧騰，可依舊是保持原位的銀針，此刻卻似乎有著那，絲絲黃白相間的煙霧，正自針尾處徐徐升起。


  煙氣飄離出十幾厘米後，便逐漸彌散在了空氣之中，不見了蹤跡。


  而那些身材細長的銀針，卻如同是被消磨、侵蝕了一般，無論是長度亦或是粗細，都已嚴重‘縮水’。


  雖然腦袋中，想起了化學課上，化學老師再三強調的扇聞法，可此時這心癢難耐的趙雲，卻還是忍住了，湊上前去、聞上一聞的衝動。


  ‘看樣子，老四這是有著一大包銀針啊！嘖嘖，真夠奢侈的，那可都是些白花花的銀子啊！也不知道這銀子，聞起來是哪種味道？要是不小心聞多了，應該會重金屬中毒吧？’


  ‘而且看這煙霧的顏色，也保不齊裏麵還夾雜著別的的東西。’


  ‘看那淡黃色的，應該是老四的法力吧？這法力聞起來，又是何種味道呢？不過，既然這銀針是用來消除妖氣的，那，裏麵會不會，還殘有著鬼怪的味道？萬一這鬼怪一身騷氣，那我豈不是會，直接被熏暈過去……’


  就是這麽一愣神的功夫，眼前的所有淡金色，便隨著小胖手雙手的停止，從而暗淡了下來，而與其一同消散的，還有那十二根，食指來長的銀針。


  抬起手臂，用長袖抹去腦門上的，那幾顆豆大的汗珠，伴隨著悠長的呼氣，王磊一麵甩著那有些抽筋的雙手，一麵淡淡的說道：“好了，妖氣已除。”


  “哇！昌平啊！你上輩子造的是什麽孽，為何會遭受如此折磨啊……”


  第一個反應過來的，卻是那早已雙目通紅的老婦人。


  隻見她身子一扭，掙脫了鄒昌順的束縛，三步並作兩步，已然便衝到了棺材邊。


  可此時這棺材中人，卻哪像是她記憶中的老伴。


  無論是眉毛，還是那花白的頭發，多半已散落在了，那皮包著骨頭的腦袋旁邊。


  閉合的眼皮，深深陷入眼窩之中。原本挺立的鼻子處，同樣因隻剩下皮膚，陷入了顱骨。


  而那滿臉的褶皺，卻統統轉移到了，後腦勺下的棺材底板之上，合著那遊離開來的雙耳，與麵皮上的十二個，可隱約看見白骨的孔洞，一同構成了一副驚悚的畫麵。


  “嗷！”的尖叫了一聲，兩眼一翻，向後倒去的老婦人，被隨之而來的鄒昌順，順勢給攙扶住了。


  探了眼棺材內部，心如刀絞的老村長便不忍再看，無法忍住的淚水奪眶而出，瞬間便濕透了胸前的衣襟。


  “諸位道長，還、還請稍等片刻，我、我先，我先扶我嫂子回去休息……”


  架著那已經失去知覺的老婦人，心中悲涼的鄒昌順，一瘸一拐的走出了祠堂的院門。


  為何本熊的雙眼會飽含熱淚，因為對於這片熱土愛得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