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柧牌?
對上甯願那雙黑白分明,卻又充滿無限冷漠的眼,殷銳心裏著實不太好受。他尷尬的收回了放在甯願腹部的手,靜默的想了好一會兒才又開口。
“你醒了。”他說。
顯然這是一句廢話。
甯願沒有回應,靜靜的看著殷銳的臉,眼底透著一股冷然的陌生。像是此刻這坐在床邊的男人,跟她沒有半點關係。像是她根本就不認得他。
略微緩了緩神,殷銳覺得他應該選擇鄭重其事的跟她談談,沉默絕對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雖然他們現在互相之間的關係與情感頗為複雜糾結,且甯願似乎還打心底裏痛恨著他。可是,該麵對的遲早都要麵對,該解決的也最好盡快解決,逃避不能掩蓋與撫平一切。
更何況——甯願現在已不是原本的那個她了,不是嗎?
她現在懷了他的孩子,她的意義已不僅僅是他“喜歡的女人”,還將會是他“親生骨肉”的母親,是他孩子的媽——這層關係更加牢固的套住了他跟她,也更是堅定了殷銳心裏那種“不想對她放手”的決心。
從前他不能放開她,現在更是如此。
“我覺得——我們應該心平氣和的好好談談,關於我們現在的關係,以及將來——”殷銳微地動了動身體,像是有些局促不安,他看著甯願那沒有一絲躲閃的直視著他的雙眼,覺得自己此刻似乎有些“口幹舌燥”般的緊張。
“願願,你知道嗎——你懷孕了。”殷銳選擇率先說出這個事實,他認為,或許這是一個可以扭轉局麵的關鍵點,不過,同樣也令他感到無法把握的是——
——他不知道甯願會以什麽樣的心態來麵對這突然降臨的“驚喜”,不知道她在聽到這個訊息後,又會作出怎樣的表現。
此刻他的心情,真是既緊張又期待,矛盾極了。
而乍聞這話,甯願起初看似並沒有什麽反應,像是沒聽懂他的語義一般,依舊靜默無聲的躺在那兒,不過,大概過了十幾秒後,她那雙眼才突然微地瞠大,瞳眸當中倏忽的就浮閃過了一絲異樣的神采——
像是有著一抹發亮的光,在她眼底一閃而過。
她微微顫抖的張開了緊合的幹澀唇瓣,像是想要說什麽,不過卻終究沒有發出一點聲響,接著,她動了動自己的小臂,抬起雙手,緩慢的移向腹部,視線與手最終一同的落在了那裏。
懷孕?
她懷孕了?!
這怎麽可能——?!!
這一事實的確足夠驚撼,從甯願此刻那臉上顯而易見的“震愕”就能看得出來。她真是無法去相信——她竟然有了寶寶了?!
這對於她來說,曾是多麽遙遠的事情嗬——
看著這臉上布滿驚異的她,殷銳緩緩牽動唇角,露出了一抹溫柔的笑。可心裏卻是在酸澀腫脹般的疼痛著。
如果——
如果他跟甯願不是現在這種身份立場,沒有經曆過那些互相之間的對抗,波折與傷害,以及任何可以橫在他們麵前的,阻擋他們靠近彼此的障礙與隔膜,而僅僅隻是一對平凡的純粹相愛的戀人的話——那麽,現在這情景,該是多麽的充滿溫馨感人的時刻啊。
可是——
如今這樣一個值得慶祝的天大喜訊,卻是突然降臨在了他們這對已然都傷痕累累了的“對手”的麵前。這究竟算是一種幸福,還是一個可笑的諷刺?!
此時的甯願,依舊兀自沉浸在那股突來的震驚與喜悅當中,似乎完全沒有在殷銳的身上投注一丁點的注意力。
“願願,相當難以置信的對不對?人生真的很奇妙,我們竟然有了孩子了。”殷銳握住了她的手,百般憐惜的握在掌心,溫存的笑著看她。
他發現自己在說出“孩子”這兩個字的時候,心裏真的好溫暖。那感覺,就像是一個漂泊他鄉,浪跡天涯的人忽然回到了久別重逢的家裏,發現依舊有一盞等待著他的燈在亮著——叫人溫暖得想哭。
而現在甯願眼中那抹明顯湧現著的喜色,也令他那顆糾結不堪的心,放鬆舒緩了不少——起碼,他現在可以確定的是,對於懷了他的孩子,甯願的第一反應並不是反感與厭惡。起碼,她的臉上,出現了笑容。雖說或許是她到目前為止,都還沒有向著“孩子跟他的關係”這方麵去想,可是這一刻,他寧願主觀的去確信——此時甯願的心,因著孩子,也因著他,是充滿期待與幸福的。
“願願,我們來聊聊好嗎?”殷銳打算趁熱打鐵,趁著甯願高興,他想將一些阻礙他們關係發展的症結與問題逐一排除掉。
聞言,甯願這才有所緩回了神,驀的麵色一怔,眼中那抹溫情的神緒逐漸的就淡化了下來。她抿著嘴唇沒吭聲,更是沒有再看向殷銳。
現在她的心裏,說不清是充斥著一股什麽感覺——若是她未曾得知自己懷孕的消息,那麽她完全可以肆無忌憚的繼續對殷銳表達自己的抵抗,排斥與不妥協。可是,現在這情況已然不同,她在得知懷上了他的孩子以後,不知怎地,就是沒有辦法再擺出先前那副疏離的樣子來了。
當然,這並不是說明她就可以如此寬宏大量的原諒他,可以如此輕而易舉的忘記他為自己帶來的種種難以磨滅的傷害。
隻能說——因著這個孩子的突然來臨,她的心緒,產生了一些微妙的軟化。
“願願,我無法忍受再這樣的繼續下去。問題一天不能得以解決,我就一天備受著痛苦煎熬。願願,我們都是成年人,應該以成年人的心態來麵對一切,捋順一切的。不是嗎?我們不要再這樣冷漠相向,不要再這樣互相折磨彼此了。好嗎?”
殷銳的姿態簡直放低到了極點。這樣低聲下氣的求人,是他從未做過的事情,可是此時此刻,麵對甯願,他卻又做得這般心甘情願。不過,他的話雖是這麽說的,卻是完全忽略了一點——其實一直都沒有按照“成年人的思路與態度”來處理解決問題的人,是他。
現在那僅存於他心中的唯一念頭便是——
——留住甯願。留住她的心。留住她與他們的孩子。留住這本就是屬於他的幸福。
可是,貌似事情並沒有那麽容易就能夠順利達成,或許是甯願心中還有顧忌,那抹被他傷害過的陰影還未曾淡去絲毫,亦或她現在也無法理清自己的心緒,無法以正常的心態來跟他麵對麵直白的傾吐心聲。所以,殷銳兀自的對著她說了很多貌似“討饒”的話後,她依舊沒有一點反應。
——她根本就不跟他說話。不僅沒有聲音,就連一個對視的眼神都沒有。
沒有交流,何談溝通?
暗暗歎了口氣,殷銳覺得他實在沒有辦法再繼續這樣唱“獨角戲”了。
“願願,看來你今天沒有任何想要與我說話的意願。”此刻殷銳臉上透著一抹明顯的傷感,“不過,沒有關係,我們就改天再談吧。我——這就出去了,你好好的睡上一覺。剩下的所有事情,包括我內心的自責與對你的懺悔——這些,我們明天再說——”
殷銳說完,便又再次的執起了甯願的手,輕輕的,輕輕的,充滿無限深情的就在她那包裹著紗布的手腕處落下了一吻。然後便頹然的站起身,緩慢的向著那門口走去。
“殷銳。”
就當殷銳打開房門,正欲向外踏出第一步的時候,甯願突然開口叫住了他。快速轉過身體,殷銳那雙充斥著意外與期待的眼,剛好對上了甯願的視線。
“我不會將心裏的痛苦與憂怨隨意的遷怒到這個孩子的身上——我要留住他。我要生下他。我要養大他。”甯願這樣說著,聲音透著虛弱,卻又無比堅定。
聞言,殷銳的臉上頓時浮現出了明顯的欣慰與感動,可是,他的這抹神緒並未持續過久。
甯願微地頓了一下後,又繼續道——
“不過,我不會留在你身邊,不會帶著孩子跟你在一起。因為,我不能將孩子放入到一個充滿黑暗與罪孽的成長環境裏。”
“我不能——讓他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