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二
“洛印,看來我們需要真正徹底的躲一陣子了。現在橫本家兩位能夠掌控大權支撐幫派的人,全部都意外死掉,我們無疑將會再次引起國際刑警的高度關注——”坐在駛離橫本家別宅的車子內,殷銳靜默許久之後,突然說出了這麽一句。
洛印聞言,無聲的點了點頭,沒有任何言語的回應,可他那雙眼卻是明顯的正在閃現著某些異樣的情緒。隻是,此刻的殷銳並沒有將視線投注到他臉上一絲一毫,就隻側臉看著那車窗外不斷向後閃過的路邊景色。
車子繼續行駛,車內也仍是一如既往的沉靜。這主仆二人似是都有心事,默不作聲的各想各的。
重重的歎出一口氣,殷銳再次開了口。
“洛印,最近——你有沒有感到其實我們一直所過的生活布滿了空虛與無聊?”殷銳一邊如此問著,一邊將臉轉過來看著身邊冷漠的部下。見他微有疑惑的也看向自己,想想後才又繼續道,“這麽長時間過去,你都沒有再去見那個溫柔可人的‘芳芳’——洛印,難道你心裏沒有一丁點的想念與牽掛嗎?”
洛印麵對殷銳這突來的調侃探尋,沒有給予言語上的任何回應,緊緊抿了抿雙唇,將視線從他的臉上移開了。而心裏則在暗忖究竟應該如何回答主子的這個問題。
——他思念芳芳嗎?毫無疑問,那答案當然肯定。
他怎會不想念她?自從這多年的久別重逢以後,他的心裏便裝滿了她的身影,她的音容笑貌,一舉一動,那裏真的再也容不下任何人了。甚至毫不誇張的說,他自認為自己對她的那份情感,都遠遠超過了主子對於甯願的。可他現在卻隻能將那份感情暫時的深埋於心底。
——自己是否能夠躲過警察的抓捕都是一個未知,又哪有光明的未來可以許諾給她呢?而如果他們之間的感情是這樣充滿迷茫的前路,那麽他幹脆還是不要去打擾她平靜的生活才好。雖然他深知自己是真的很愛她,可是——平穩安逸沒有風浪波折的幸福生活,對她來說才是更加重要的。不是嗎?
殷銳看著洛印許久,沒有等到他的回應,索性便又將視線調轉到了車窗外麵。
“洛印,我不知道你是怎樣想的,可我自己卻早已認定了一件事——在這個世界上,對我來說最重要的,就隻有甯願了。”殷銳的話似是充滿感歎,有似是帶有著明顯的欣慰。而這話不禁令洛印的臉色再次微微一頓。
“在與她有所交集之前,我一直認為,這輩子除了金錢,權利,至高無上無所不能的尊貴以外,沒有任何事情是值得我去珍惜,甚至去過多的留意與關注的。我所認定的人生,榮耀與罪惡並重。我以為——那是我無法選擇的人生路,是我身為殷家人所必須要承擔的責任。可是,當我的腦中,心中,生活中開始逐漸融進了甯願這個女人時,我才發現,原來我所一直堅持著的,那並非是真正的‘生活’。‘光明’這個詞語,也同樣的適合我。”
洛印聽著殷銳的這番話,雖是心有訝異,可那潛在的一層意識當中,卻又隱隱湧動著些許共鳴。
是啊,似乎他也常常會有那樣的假設想法——如果他不是國際毒梟身邊的得力助手,不是一個隱於暗中無法見光的人,那麽生活又將會是何等模樣呢?
“所以——”殷銳說到這裏,稍微頓了頓,然後突然發出一記輕笑,“所以我便開始考慮起了一種可能性——”
洛印聞言,再次看向殷銳的臉,似乎有所預料他的下話。
“我在想,是否——我們該‘金盆洗手’了——”
“您是說——我們收手不再幹下去了?”洛印似是在最終確定一般這樣問。
微微一笑,殷銳肯定的向他點點頭,然後便又轉過了臉。
“可是,那也不過僅是一個夢想而已,它似乎並沒有真正達成的可能性嗬——要知道,通常一個人如果涉水太深的話,是很難再平衡的把握自己的。況且,‘銳集團’是我的心血,也絕非是說能放下便能放下的啊——”
此刻,當洛印再看向殷銳的側臉時,發現之前的那抹貌似幸福的欣慰已然消失不見。
他又恢複了慣有的冷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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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甜苦辣,喜怒哀樂。生活就是這樣一天天過下去的。
而如果你足夠堅強,那麽你便會發現,除了你自暴自棄以外,其實這世上是沒有任何事情能夠真正的將你擊垮的。
——這是甯願目前心中最切實的想法。
漫步在暖洋洋的馬路上,碩大的肚子挺在她那稍顯消瘦的身體上,著實顯得有些突兀。可是,她早已習慣了孕後來自於身體與心理的雙重變化,她根本不願去顧及任何人的關注眼光。更何況,馬上就要到預產期了,其實她心裏是充滿著期待與喜悅的。
殷銳自那天深夜突臨,帶給了她一個猶如重磅炸彈般的打擊之後,便再也就沒有任何音訊了。
她勉強自己不去想那原因,不去琢磨那些會令她肝腸寸斷的痛苦。她隻拚命的告訴著自己——除了孩子,她已不需要指望任何其它。
早該這樣了,不是嗎?如果她可以更早的放棄某些虛妄的想象,那麽也就不必招此心傷。重重的歎出一口氣,甯願搖了搖頭,企圖趕跑那不斷湧現在腦子裏麵的糾結。
而就在這時,她突然敏感的察覺出了身後的某些異樣——似乎有人正在暗暗的跟蹤著她。
那是誰?難道還是殷銳派來暗中保護她的人嗎?怎麽她會有種不好的預感?
微地加快腳步,甯願打算先離開這條人跡稀少的小路再說。可是,貌似她走得越快,那人便也跟得越快。終於,當甯願忍無可忍的突然回轉過頭,想要出其不意一探究竟的時候,一股刺鼻的香味忽然就在此刻襲進了她的鼻息之間——
糟糕!!
當甯願的清醒意識迅速陷入到黑暗之前,她的心裏就隻浮現出了這樣的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