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4章 一夢醒來

  郝仁看穿拉赫瑞恩真相的過程其實比他自己所說出來的還要複雜——因為一些類似直覺和超感的東西是很難用語言描述出來的，他在這方麵的判斷能力應該感謝這兩年的曆練，不論是用夢境腐化現實的洛克瑪頓，還是鑄造出噩夢軍團的造夢之腦，它們所塑造出的恐怖夢魘都給郝仁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讓他的精神在一次次錘煉中產生了某些微妙的變化。


  這種變化最顯著的效果，就是讓他對自身的精神力控製格外熟練，也對進入幻境或夢境之後所感受到的那種違和極端敏感，而那種違和之處對於普通人——甚至是弱一點的半神而言其實都是近乎無法察覺的。


  入夢者難以意識到自己身處夢境，然而郝仁不會，他在任何夢境麵前都格外清醒，哪怕這個夢境是神造的。


  當然，這些都隻是提高了他在拉赫瑞恩夢境中的判斷能力，真正讓他確認自身判斷的還真是小弱雞，這個稀裏糊塗而且超弱的小家夥幾乎沒有任何力量，可是其僅有的一項“天賦”卻又是誰都無法替代的，一個徹徹底底的混亂生物，與瘋囂之主同源但卻無害化的家夥，在涉及到精神幹涉的領域，她絕對是最好用的探測器。


  銀發血瞳的女神好奇地看著正在自己周圍跑來跑去的小東西，她能感覺到這個小不點所散發出來的那一絲瘋囂氣息，但卻沒有因此出手，因為她能感覺到小弱雞的人畜無害，也能從眼前這些人的態度上判斷出他們是否具有惡意。


  在搞明白郝仁是如何識破夢境之後，她有點無奈地笑了起來：“真沒想到，我創造出來的夢境世界竟然會被這麽個小家夥給戳穿……出乎預料，出乎預料啊。”


  她一邊說著，一邊把目光放在了薇薇安身上：“我能感覺到你身上的氣息，那是當初我留下的，但是……”


  薇薇安雖然已經做好了準備，但在創世女神把視線放在自己身上的時候她還是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她向前走了半步，張了張嘴但卻沒有發出聲音。


  “你和我預想的不一樣……”女神有些困惑地眨著眼，“不論是力量形式還是靈魂結構都偏離了預期，而且你似乎並沒有生成我給你預設的人格與記憶，我能感覺到……除了那些氣息之外，你完全成長成了一個計劃外的個體。”


  她說到這裏，頗有些費力地撐起了身體，然後坐在了她之前所倚靠的那塊大石頭上，她的視線在每一個人身上掃過：“還有你們的出現，也完全在預料之外。唉，看樣子到了最後，一切還是脫離我的計劃了。”


  “我拒絕了終焉王座，”薇薇安終於鼓起勇氣，主動說道，“而且我也沒有完成引路人的工作，因為在抵達另一個宇宙的時候我就已經失去記憶了……”


  郝仁按了按薇薇安的肩膀，看向創世女神：“終焉王座有缺陷，雖然我不想在你剛醒來的時候就跟你說這些，但你的計劃其實從一開始就沒辦法成功，你設計的係統存在漏洞，你留下的守衛發生了分裂，甚至薇薇安——也就是她，其實也從一開始就被瘋囂之主的力量汙染了，我們費了很大功夫才解決這個問題。所以……”


  郝仁沒有繼續說下去，但他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而創世女神麵對這樣的真相，她臉上的表情卻非常平靜，就好像早有所料一般：“是麽，原來是這樣，看樣子我果然是低估了那個老對手……薇薇安，這是你現在的名字？”


  她看著薇薇安的眼睛，似乎是看出了後者的緊張情緒，於是微笑起來：“別緊張，我又不會吃了你。你擔心我會因為終焉王座的事情而生氣？其實完全沒關係，在發現你產生了計劃外的人格的時候我就猜到這點了。”


  郝仁看了看創世女神，又看看薇薇安，很快便明白了前者的意思。


  就和他之前所想的一樣，創世女神並不是那種會把使命強加給任何人的神明，或許她曾經給那個神性分身設置了一套原始記憶和指令集，但在神性分身發生分裂，從中誕生出薇薇安的人格之後，那些屬於引路人和王座之主的“使命”便失去了意義。


  這讓薇薇安放下心來，也讓郝仁鬆了口氣，畢竟如果可能的話他還是不太好意思把那套帶鐵鏈的聖經拿出來的……


  “跟我講講現在外麵的情況吧，我已經沉睡了太長時間，”創世女神輕輕捂著額頭，似乎還沒有完全從一萬年的沉睡中恢複過來，“你們能來到這裏，就說明外麵的世界還不算太糟？”


  “事實上……情況也沒好到哪去，”郝仁無奈地搖搖頭，“夢位麵的生命紀元已經結束了，現在是個萬物凋敝的時期，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你留下的封印還沒有完全垮掉吧。而至於我們，我們其實是從另外一個宇宙過來的。”


  “其實我已經猜到了，因為我當初把她……把薇薇安送到了世界之外，我很確信其它宇宙的存在，”創世女神笑了起來，“不過能親眼看到來自另一個宇宙的訪客還真是一件有趣的事兒，如果是以前，我肯定會周到地招待你們，但現在不比當初啦，你們就在這兒跟我說說另一個世界的事情吧。”


  “當然，這首先要從我們那地界兒的上帝說起，你應該很容易就能猜到，既然這個宇宙有你，那麽別的宇宙也有個神明就是很正常的事了，而我就是代表我們那的上帝來的……”


  要三兩句話解釋清楚另外一個世界的設定是很困難的一件事，所以郝仁選擇盡可能簡略地說明自己一行人的來曆，以及介紹渡鴉12345這個大背景。當然，他也提及了如今夢位麵的情況，包括自己在夢位麵活動至今所取得的一些進展——關於殘存的生態行星，那些瘋掉的長子，幸存下來的守護巨人，蘇盧恩之門，正在重建的創世引擎，還有在樞紐星係的一場大戰，以及目前正在主物質世界待命的薩拉曼守護者軍團。


  “一個龐大的神係？我完全不知道這些事情，看樣子我還真閉塞……”


  “是麽，他們大都被腐化了麽……我曾經嚐試拯救他們，但最後連我自己都落到了這個境地……”


  “啊，洛克瑪頓，洛克瑪頓，他是我第一個孩子，我在他身上犯了太多錯誤，這樣的結局對他而言大概也是一種解脫吧……”


  “阿曼提爾也毀滅了麽……我單獨創建了守護者軍團，以期望讓他們看守那個地方，卻沒想到腐化竟然還是蔓延到了他們身上。”


  結束這段談話之後，銀發血瞳的女神有些尷尬地搖著頭：“看樣子你們真的是幫我處理了不少爛攤子啊。”


  “坦白來講，它們著實是一堆爛攤子，但誰讓我的工作就是處理這種事兒呢？”郝仁無奈地攤開手，“審查官就是處理爛攤子的。”


  數據終端在旁邊飄過來一句：“但並不是每個爛攤子都是由神留下的。”


  “少說兩句，”郝仁瞥了數據終端一眼，“人家已經夠尷尬的了。”


  “沒事，畢竟都是事實，”女神倒是很大度，她這時候似乎已經恢複了一些元氣，整個人也精神了許多，“我已經在夢境裏沉浸太久，是時候正視一下現實了。不過話又說回來……你們把人叫醒的手法就不能溫和點麽？竟然直接在拉赫瑞恩召喚出了創始之星的投影，還是當著我麵召喚的……沒有比這更殘忍的事情了。”


  “我就知道，你就是莉亞，”郝仁看著女神那和莉亞幾乎一樣，僅有發色和瞳色不同的容貌，“其實我也不想用這種方法叫醒你，但我實在是想不到還有什麽樣的刺激可以把一個真神從夢境中驚醒了。”


  “莉亞是我在拉赫瑞恩的一個化身，但我有件事很好奇，你是怎麽知道——或者說猜到她就是我的化身的？”


  “或許你在這個‘角色扮演’的過程中相當投入，但旁觀者清，”回答她的並不是郝仁，而是一直站在旁邊沒開過口的南宮三八，後者雖然在不久前還和別人一樣一頭霧水，但在搞明白拉赫瑞恩的真相之後，他就立即想通了很多事情，“沒有人敢靠近大坑道，沒有人敢研究大坑道，沒有人能對大坑道做出那麽特立獨行的判斷，但‘莉亞’全都辦到了。或許莉亞在拉赫瑞恩是一個從實力到背景都普普通通的女魔法師，但從另一方麵講，莉亞又是相當特殊的一個人：她是唯一對那個夢境世界的真相感到好奇並付諸行動的人，而普通的夢境居民根本不會對此感興趣，並且會本能地遠離它。”


  “而且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郝仁接著說道，“我們是一群外來者，是從現實世界‘入侵’到夢境中的不穩定因素，而不穩定因素是最容易導致夢境蘇醒的。按照正常的夢境運轉規律，在這種情況下會有一個‘排異’機製產生作用，事實上最後拉赫瑞恩發生的那場災變就是這個排異機製極端化之後的表現——當然，在排異進展到那一步之前，我們已經首先接觸到了夢境的第一層保險。”


  “就是我，或者說是‘莉亞’，”女神笑了起來，“因為整個夢境世界都是圍繞她而運行的，所以她身邊就是夢境最穩固，也最有同化性的部分，如果你們是一群普通的闖入者，在見到莉亞的一瞬間恐怕就已經被同化了，然後死心塌地地認為自己是一個拉赫瑞恩本地人，而且當了半輩子的傭兵……”


  莉莉吐了吐舌頭：“想想真刺激。”


  “事實上這個同化作用確實生效了，”郝仁故意停了一秒鍾，這才提醒其他人，“生效了一次——你們看看自己手上，世界樹的印記還在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