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囂(2)
知道自家哥哥還在生氣,顧從楊隻好爬上床。跪在床上,顧從楊先用手拉了拉對方的被子,發現拉不動,便和顧從新為昨晚的事情道歉。然而被子裏的人仍舊一動不動,不知道是聽見了還是沒聽見。
深吸一口氣,穿著校服的顧從楊直接伸手去掀顧哥哥的被子,想讓對方看著她說話。不成想掀了幾次卻沒掀開,被子被顧從新牢牢裹在身上,一動不動。
又喊了幾聲,還是沒人理的顧從楊隻好站在床上拉,不料卻沒站穩。
在顧從楊快要摔倒的時候,還是顧哥哥直接抓住她,才讓她免於從床上滾下去。
“哥,你別不理我~~~”一屁股坐在床上,一點都不害怕的顧從楊連忙抓住顧從新的胳膊。
憋著一口氣的顧從新看著顧從楊楚楚可憐的眼神,沒說話。
“其實我真沒事,那隻是一個意外,平時我都有休息……”顧從楊見顧從新不說話,繼續想辦法解釋。
聽著那些解釋,半晌,顧從新突然問道:“舞天下的那些真是意外嗎?”
當初,顧從楊和顧哥哥說舞蹈教室不用去的原因是發生了不好的意外,可實際上,顧從新親自去問才知道根本不是那麽一回事。他的妹妹,他一向老老實實的妹妹竟然被當做“嫌疑犯”,完全沒想到會是這樣的顧從新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錯愕到了極點。
目光落在麵色驚惶的顧從楊身上,顧從新麵無表情地看著她,想要一個答案。此時,吹著空調、保持著最適宜溫度的臥室,安靜得仿佛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到。
過了幾分鍾,麵對不說話的妹妹,顧從新難受地閉了閉眼睛。
再度開口時,顧從新原本好聽的聲音帶著啞意:“我不相信,楊楊,我不相信你會這麽做。所以你告訴我,那個東西是什麽?那次去水吧,那個老太太到底在說什麽?”
“我……”沒想到對方忽然提起那件事的顧從楊慌張地看著顧從新,不知道怎麽編理由。
“不能說嗎?為什麽?有什麽我們不能一起麵對?”瞧著緊張又慌亂卻什麽都不說的顧從楊,顧從新壓著煩躁的心情告訴她:“無論你說的理由有多麽荒謬我都會相信,楊楊,我隻要你說實話,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到底怎麽了?”
不斷咽著唾沫,在說與不說之間舉棋不定的顧從楊欲言又止。她想說,但不知道從什麽地方開始說起,關於未來,關於死亡,關於那些隻有她知道的事情;她不想說,因為她親眼見過那怪物殺人不眨眼的模樣,她的哥哥,她平平凡凡的哥哥如何抵抗並非人類才有的力量?
“楊楊,我隻要實話。”不想聽任何謊言的顧從新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的妹妹:“隻要你告訴我,不論天堂地獄,我說過,我會陪你。”
“哥哥……”就因為這樣,顧從楊才更加舍不得,明明是她闖禍,憑什麽必須連帶著將無辜的哥哥們也卷進去?
“楊楊……”注視著還是不願說的顧從楊,顧從新咬著嘴唇,問她:“你真準備讓我親自去查嗎?”
聽到這話,害怕對方會出事的顧從楊立即抓住顧從新:“哥哥!”
被顧從楊抓著的顧從新:“是你自己說,還是我去查,你選一個。”
“我……”在兩個選擇中艱難遊離的顧從楊考慮了許久方才決定說出來,但她剛張了張嘴,還沒發出一絲聲音便瞬間頭疼得厲害,仿佛有無數人在用小錘子鑿她的腦袋,刺痛感強烈到眼前泛著白光。
驚慌失措地看著忽然臉色慘白失去神誌而驚聲尖叫的顧從楊,顧從新慌亂地靠近,連聲音也變了調:“楊楊,你怎麽了?小措!來人!小措,楊楊??!!”
就在顧從新快接近的時候,顧從楊猛地一抬眸,視線十分凶狠地看向他。
麵對那種眼神,顧從新還沒說話就被顧從楊一把撲倒,緊接著,對方緊緊扼住他的喉嚨,讓他有些無法呼吸。被殺得措手不及的顧從新先失了優勢,不過按著他的經驗,很快就製服了出手的妹妹,十分利落地用不傷害對方的動作將人弄暈。
與此同時,因為呼喊聲衝進來的趙嘉措一推開門,看到的就是倒在地上的顧從楊和站在那裏不斷喘氣的顧從新。皺著眉,趙嘉措將顧從新扶起來,問他怎麽回事。
被問話的顧從新一臉茫然,他完全不知道他妹妹剛才怎麽了。
等醫生趕到,進行一番檢查後,對方得出的結論是顧從楊疲勞過度導致昏厥。
這個結果明顯和不久前發生的事情對不上,於是顧從新神色不對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顧從楊,告訴家庭醫生:“可是她昏倒以前頭疼得厲害。”
“這個,我建議去醫院好好檢查一下……”隻能做基本檢查的家庭醫生思索了一番,回答。
隻能這麽辦的顧從新點頭:“……謝謝。”
“不用。”
等家庭醫生和他的助理收拾完所有東西離開,顧從新一個人坐在顧從楊床邊發呆。
站在床前櫃附近的趙嘉措看了一會顧從楊,最後將目光停留在顧從新身上:“我們會想到辦法的……”
“我以為沒事了。”握著妹妹的手,顧哥哥須臾才回話。
他真以為沒事了,僧人說的那些話,一開始他還警惕著,可後來什麽都沒發生,他就放鬆了戒備。後來出了那種事情,他便和趙嘉措去弄那些東西,每次顧從楊都好好地收下,可該出的事情還是出了……。
就在顧從新無比後悔的時候,陷入沉睡中的顧從楊整個人宛若在大海裏飄蕩,如同一條魚,可以在水中自由嬉戲。等她慢慢睜開眼睛,深藍色瞬時充斥她的雙眸。而不知名的魚兒在顧從楊身側搖曳著尾巴,一條,兩條,三條……無數條,漸漸的,那魚群圍住了她,像是要帶著她離開。
濕滑的觸感,帶著溫暖的水意,顧從楊迷茫地看著自己隨著魚群來到某個地方。然後穿過黑魆魆的洞口,一道刺目的亮光讓她頃刻間什麽也看不見了。與此同時,所有的水好似魔法一般褪去,等顧從楊再次睜開雙眼,她發現她站在了一個隻有白色的房間。
迷茫地查看四周,顧從楊思考:這是哪裏?又是那個怪物嗎?
忽然,一道聲音突然出現在空氣裏:“醒了?”
不是那個紅皮怪物,聽到聲音的顧從楊想,但感覺像在哪裏聽過。
再度看了一圈四周,不知道她現在是在哪裏的顧從楊開口詢問:“我是怎麽了?”
“不知道。”那是道溫柔的女聲。
仔細想了想,顧從楊告訴對方:“我好像聽過你的聲音。”
話音剛落,一位慈祥的老婆婆突兀地出現在顧從楊眼前。對方裏麵穿了件高級絲綢製成的衣袍,靛藍色的布料上,複雜而華麗的刺繡遍布整件衣服。外身是件帶帽的白色羊毛鬥篷,鬥篷的下擺是紅色的刺繡圖案。
半黑半白的長發被梳成好看的發髻,幾支透亮的玉發簪插在上頭,閑的老婆婆格外高貴,有種說不出的氣質。不僅如此,隨著老婆婆的出現,一股花香朝著顧從楊撲鼻而來。
聞著那氣味,顧從楊遲疑許久才想起這氣味是在哪裏聞過:“你借過我傘。”
聽到這句話,慈眉善目老婆婆衝著顧從楊微笑地點了點頭。
“我曾回去找過,但找了好久都沒找到你的店,沒想到……”說道這裏,顧從楊再度看了看四周,這才把視線放在老婆婆身上:“謝謝你了。”
麵對這份感謝,老婆婆搖了搖頭,開口:“顧從楊。”
既然對方都能在這種奇怪的地方和她見麵,知道她是誰也不奇怪,於是顧從楊歪了歪頭:示意對方說話:“嗯?”
注視著顧從楊的老婆婆沉默幾秒,出聲:“回到自己的時間好不好?”
又聽到這種要求的顧從楊死死咬住嘴唇,沒有發聲。
看著不說話的顧從楊,老婆婆再問了一遍:“顧從楊,回到自己的時間好不好?”
“不要,”對於老婆婆的再度提問,顧從楊低聲說:“我不想回去,那裏就我一個人了。”
得到答案的老婆婆歎了一口氣:“如果他們還在,一定不會讓你這麽做。”
“可是他們不在了。”說道這件事,顧從楊的聲音帶著哽咽:“他們不在了……”如果他們在,她根本不會……根本不會在這裏!
瞧著眼眸充斥著水汽的顧從楊,老婆婆頓時陷入沉默。
半晌,顧從楊率先開口,打破平靜:“我就想呆在這裏,能過一天就一天……”抽了抽鼻子,繼續“反正對我來說,在那個世界活著和死有什麽區別?”
抬眸對上老婆婆無奈的雙眼,顧從楊接著問道:“而且,而且那個世界我不是死了嗎?”她清清楚楚記得有人要殺她。
欲言又止的老婆婆似乎是在思考怎麽說,因此她好久才重新說話:“你不懂,你要是繼續下來可能……”
說道這裏,顧從楊發問:“可能什麽?”她覺得最糟糕的情況,不過就是她死。
“可能會傷害到你不想傷害的人。”老婆婆的聲音裏帶著歎息。
此話一落,顧從楊便瞪大雙眼,唇角微動。她想問清楚對方這是什麽意思,不料,還未開口便聽到一個聲音。
發現是顧從新,顧從楊連忙扭頭朝著聲音看去,隨後眼前一白,再看清楚的時候她發現她正死死掐住顧從新的脖子,而顧從新已經滿臉通紅到幾乎喘不過氣了。驚惶地鬆開手,慌亂地環視一周,發現回到家的顧從楊好似受到極大刺激般從顧從新身上跳了起來,不斷後退。
艱難地咳嗽了好幾聲,又喘息了好幾次,臉色緋紅的顧從新這才緩過氣。他看著顧從楊驚慌失措的樣子,想安慰對方幾句,卻發現對方突然跑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