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程曉雅難得的咬咬下唇,她一直是個很幹脆的人,極少有這樣十分猶豫的時候,“沈沫,說實話,這個父親給我的,也不過隻有錢而已。我自從認了他之後才知道,他其實是個很……卑鄙的人。”然後她緊緊握住沈沫的手,“但是你,我們從小走到現在這麽多年,做了這麽多年的姐妹,我……”


  沈沫終於點點頭,也算是認同了程曉雅的話,然後往她的身旁坐了坐,兩人肩靠著肩,好像回到了小時候的從前。


  “我懂了。”可是也晚了。


  曉雅,我懂了你,知道了這一切,可最終逃不過一個晚了。因為錯誤已經鑄成了。她好像有些明白,為什麽程氏這麽多天還未下定案通知的原因了。


  程氏是想用這個大項目來威脅蘇氏,逼蘇氏就範吧。她沈沫可真是個厲害的人物,從前自己利用自己,現在升級為別人利用自己。最值得驕傲的是,她竟然真的成為那關鍵的一顆棋子,幫這個毫不相幹的程氏將了自己所愛的人一軍。


  沈沫待程曉雅走後,一個人傻傻的站在窗前,她是該笑呢,還是該哭呢。


  在這之前,她還真不知道自己竟然有如此大的作用。這說明什麽呢?這隻能說明蘇燁愛她。因為愛她,所以被設局。


  從頭到尾,蘇燁甚至都沒有問過她,是為什麽,她為什麽突然如此對待他?蘇燁從來沒問過,就那樣的包容她、縱容她。而自己又做了些什麽呢?


  真相終於出來了,原來這場家族角逐戰裏麵,還摻雜了另外意圖不軌的人。


  原來不是江家害的父親,原來也不是蘇家害的父親,原來……是一個自己毫不認識、甚至都已經找不到的人害了自己的父親……剛才曉雅已經跟自己說了,那個人連她那個心機重重的父親都找不到了……


  也幸虧找不到了,不然不知道自己還要因此受到多少利用。


  沈沫真的覺得累了。她那些強撐的堅強用的一幹二淨,不但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更是一步錯了步步錯。她突然感到自己的人生很失敗……


  拾起沙發邊的外套,沈沫決定出門。


  在往常的公交站牌停下,沈沫搭上了一輛不曾坐過的公交車,並且刻意不刻意的忽略了上麵標注的目的地。她選了座位的最後一個,一個人靜靜的倚在窗邊。


  透過玻璃窗看向窗外,那些匆匆的行人時而歡笑,時而惆悵,時而迷惘,就如同她自己的各色情緒。她開始靜靜的思考,她是否是個悲觀的人?


  可是答案是不是。因為她真的不曾輕言的放棄過。也許之前的種種種種,她都做錯了,可她一直不是個悲觀情緒,輕言放棄的人。


  那她為什麽會一次一次的走上這些錯路?沈沫想。也許真的被仇恨蒙蔽了大腦?被親情遮住了眼睛?


  她好像找到了一點點的答案。那就是因為她活得孤獨,她的內心世界活得孤獨。在遇到問題的時候,她總是理智的去分析了,然後人性的去處理,可是她卻都過於偏執了。


  沈沫曾以為自己是個熱情的人,可其實她是個孤獨的人,就像此刻,孤獨的一個人坐在公交車上。會想到朋友,會想到愛人,事實卻仍舊是一個人。


  沈沫開始佩服自己這種習慣孤獨的情緒,因為曾經有誰說過,一個真正成功的人,是一定要承受住孤獨的。她此刻隻想說,她能夠承受孤獨,隻是一直是一個失敗者。


  當車到站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了。沈沫從終點站下來才知道,她搭的已經是末班車了。然後她決定回家,回她完整的家。


  自從沈母把小柔留下後,他們就拒絕了江家的好意,不要他們接送、照顧了。小柔起初為了陪沈母幾乎天天趕公交車回家的,可是畢竟是大學了,後來習慣了也就一個星期回去一次。


  這天小柔剛好住校沒回來,沈母也打算早早的收拾一下睡了,可沒想到沈沫突然回來。


  沈母有些激動的迎上去,“怎麽這麽晚回來了?”說著就親自給沈沫脫下外套,掛在衣架上。


  沈沫沒有說話,隻是拉著沈母的手,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沈母卻是滿臉的感慨的和心疼,“手怎麽這麽涼?你這麽久都沒來看我們,一定是忙壞了。你先坐著,我去給你衝個暖手寶。”說著就匆忙站了起來開始忙活。


  沈沫隻覺一股暖流流進心底。以前是沒能有機會多體驗這種感覺,可是現在她真的是個有家的人了,雖然隻有母親。她接過沈母手上的暖手寶,眼眶開始泛酸。


  沈母似乎也感受到沈沫的異常,“怎麽了?是不是遇到什麽事情了?跟媽媽說說。”


  其實沈沫並不打算能夠讓沈母幫她出主意,隻是覺得訴說對於現在的她來說,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於是便跟沈母說起了最近發生的種種事情。


  沈母聽後的反應竟然比沈沫想象中的要大!“沫兒,難道你這些年來,都是這麽在乎你爸爸的去世嗎?”語氣中有難以抑製的訝異。


  沈沫肯定的點點頭,“難道媽你不在乎嗎?你甚至因為爸爸的去世得了抑鬱症。也許表麵看來,當初我和柔兒失去的是一個父親,可是事實上,我們失去的,是一個完整幸福的家庭!”


  沈母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沈沫,“原來你爸給你帶來的傷痕竟是這麽深!”她又抓過沈沫的手,輕輕的拍打著,“沫兒啊,我確實因為你爸的死,心裏產生了很大的震動,受了非常大的刺激,才患上了嚴重的抑鬱症。可是我所在意的,是我愛著的你的爸爸,就這樣走了,再也不能陪在我的身邊,而不是他是被誰所害死的。”


  沈沫不解的看向沈母,“媽,難道你就不恨嗎?你就不想知道是誰逼爸走上了這條不歸路?”


  沈母用粗糙的手指,輕輕的撫摸著沈沫的額頭和兩鬢,“傻孩子,你也許不夠了解你爸這個人。他是個十分要麵子,又十分爭強好勝的人。他的眼裏容不下沙子,更經不起失敗。所以說到底,不管是因為什麽而造成的,都是因為你爸性格上的弱點,才導致了今天的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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