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憶蘭軒梨花悄許願
樊梨花看了看旁邊困頓不堪的紫綃,說道:“你先下去吧,告訴雲蘭都睡吧,明天再上來收拾。”紫綃起身施禮,從房中拿出兩件羽緞鬥篷,說道:“請姑爺,小姐加衣避寒。”夫妻倆接過來披到身上。
紫綃下樓去向雲蘭等人傳了樊梨花的話,各自歸房睡去了。
薛丁山望了望樓下逐次熄滅的燈光,笑道:“這回可沒人了。”樊梨花含羞一笑,又斟了酒,夫妻共飲。
薛丁山依舊攬樊梨花在身旁,樊梨花倚在薛丁山的肩頭,望著中天的圓月,寂然無語。皎潔的月光溫柔地灑在樓上相依相偎的玉人身上。
薛丁山望著天上滿滿的一輪明月,隻盼著它能走的慢一些,讓如此良宵能再長一些。這樣,他就可以和懷中的嬌妻多廝守一刻。
樊梨花本來還沒有複原,今天一身戎裝在大營裏勞累了一天,身上已經頗感倦怠,隻是想陪薛丁山賞月玩景才強打精神支持。此時,已近三更時分,又多飲了幾杯酒,更覺得遍身酸軟難以支持,便倚在薛丁山的肩頭合目養神。
薛丁山回頭看了看唇角含笑,懨懨欲睡的樊梨花,和盟之事襲上心頭,淚水又奪眶而出,幾乎要失聲低泣出聲了,連忙籲了一口氣。樊梨花合著眼睛,拿過薛丁山的手撫在自己的麵頰上,輕聲問道:“怎麽了?”薛丁山勉強壓住心事,笑道:“沒什麽。天不早了,回房歇息吧。”樊梨花輕輕搖頭,說道:“我不想回房,如此好的月色豈可輕易辜負,我想再看看月亮。”薛丁山不忍再勸,點頭說道:“好吧,既然賢卿有雅興,為夫就陪你賞月至黎明如何?”
樊梨花笑了笑,枕在薛丁山膝上,望著滿園的月色,悠然說道:“民間有習俗,在中秋之時祈月可以心想事成。我要望月祈願,求太陰君保佑我心願得遂。”薛丁山撫著她的肩頭笑道:“許了什麽願?能否和為夫的說一說?”樊梨花扭回頭看了看他,笑道:“說不得,說出來就不靈了。”薛丁山笑道:“既然如此,我不問就是了。瞧瞧這身上涼得冰手,天越發冷了,你經不住,還是回房吧。”
樊梨花這才微微一點頭,笑道:“為妻遵命。隻是……為妻身上十分酸困起不得身了。”薛丁山含笑捏了捏樊梨花的香腮,說道:“你又撒嬌。”樊梨花伏在薛丁山的懷裏“嗤嗤”一笑。薛丁山抱著樊梨花站起身來走到門前,笑道:“挑簾。”樊梨花掀起彈墨綾軟簾,薛丁山抱著她進來,直接進了內室,輕輕放在床上。
樊梨花依舊合著眼,躺在枕上翻身拉過錦衾斜搭在身上。薛丁山連忙推她,說道:“別這麽睡啊,快起來脫了衣裳再睡。”樊梨花喃喃說道:“我身上都要散了,就這樣睡會兒罷了,一會兒就該天亮了。”薛丁山一邊說道:“不可,裹著衣裳越睡越乏。明天不用早起,起來脫了衣裳再睡。聽話。”一邊掀起她身上的錦衾,解開了她身上的長衣,短襦。樊梨花這才懨懨起身,褪了衣裳,鞋襪。隻剩月白緊身羅衣,紅綢長褲,回身倒在枕上便睡去了。
薛丁山安置好了樊梨花,心裏有事毫無困意,悄悄起身出了屋子,依然憑幾坐在坐褥傷感,看一眼明月,歎息一聲,淚水不覺又落了下來,斟了一杯酒和淚而飲。獨自憑欄傷心了一回,天近四更才起身回到房中,洗了把臉,回到內室寬衣蹬榻。
樊梨花裹著錦衾,安安穩穩地閉目合睛恬然而眠,好像沒有和盟之說一般。薛丁山心裏也說不上是什麽滋味,麵臨生死的人是她,而她卻如此泰然,反倒是周圍的人惶惶不安,淒淒不絕。薛丁山心裏好像忽然釋然了一些似地,輕柔小心的在樊梨花的唇上吻了吻,輕輕攬她在懷裏,朦朧睡去。
次日晨起,薛丁山揉揉脹痛的太陽,睜開眼望了一眼瑣窗,已經是紅日當窗,晨光滿室。
樊梨花不知何時已經起來了,正坐在梳妝台前梳妝。輕勻粉麵,淡掃蛾眉,微點朱唇。烏雲巧綰鳳髻,用點翠嵌寶累絲金鳳釵別住;簪著淡紫羅色芍藥花;耳邊綴著赤金嵌寶墜兒;頸項上係了一條嵌寶攢珠盤花鏈。理好晨妝,站起身來更衣。
一眼看見薛丁山依枕托腮癡癡地看著自己,臉上微微一紅,笑道:“這麽看著我做什麽?又不是沒有見過。”薛丁山起身,笑道:“賢卿一向淡妝素裹,隻除了完婚時盛裝,就連回門也是淡雅的裝扮。怎麽今天盛裝起來了?”樊梨花一笑,說道:“今天是我於歸薛家之後的第一個佳節,當然要盛裝出席了。”
說著,穿上一件淡紅雲羅繡襦;係了一條蓮青畫幅八福裙;裙邊係著羊脂玉比目玫瑰佩;束著青金閃銀雙環長穗宮絛;外麵罩了一件蓮青彩繡纏枝牡丹廣袖長衣。邊穿衣服,邊問道:“我是大妝好?還是淡妝好?”
薛丁山起身幫著樊梨花整理衣服,笑道:“都好。我的賢妻美逸無雙,淡妝如雪中梅花,大妝如霧中牡丹,各有各的好處。”樊梨花一笑,說道:“你啊!要奉承我也不再這上頭。”說著,係上雪青彩繡飄帶。收拾完畢,輕輕轉了一個身,彩帶飄飄,環佩叮咚,宛若春風中搖曳的牡丹花一般。
薛丁山定定地看著樊梨花,忽然歎了一口氣。樊梨花一愣,忙問:“雲郎,怎麽了?”薛丁山勉強笑了笑,搖頭道:“沒事兒。你起來也不叫我一聲,害得我這麽晚才起來。”樊梨花笑道:“我看你睡得正香甜不忍叫醒你。行了,趕緊起來梳洗吧。”說著,給薛丁山拿過一身衣服。薛丁山看了看,是一件寶藍寶相團花圓領袍服,一件粉綾中衣。薛丁山連忙起身穿好衣服,來到外邊洗手淨麵畢又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