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三具屍體
既然門都開了,閑著也是無聊,幹脆就進屋溜達一圈。自從劉家的事情後,三叔失蹤,生死不知,我都已經有好久沒接觸過屍體了,不由得都有些不習慣。
我真懷疑自己這樣子是不是成了一種職業病,這實在是不好。
一般來說,殮房都要做一些製冷措施,條件差一些的,也要從冰庫搬些冰來放著,以免屍體因高溫而腐爛發臭。
不過在榮華這裏,倒是連冰塊都省了。這地兒陰氣這麽重,屍體停在這兒幾個月都不會有任何問題。
房間倒是挺大,每隔一米擺上一張狹窄的木板床,剛剛好可容一人躺臥。這些都是用來擺放屍體的,粗粗一看,這屋子裏少說也擺了有三十幾張這樣的停屍板。
但停放的屍體卻隻有三具,蓋著白布,並排躺在相鄰的三張停屍板上,顯得冷冷清清的。這聽起來似乎有些好笑,但屍體也怕寂寞的不是。
我走到最近的一具屍體,掀開一角白布。這是具男屍,年紀在四十歲上下,臉色發青發黑,嘴巴大張,翻著一對死魚眼,鼻孔中還要黑褐色的殘留物,是鼻腔裏淌下的血跡。脖頸處有明顯的紫黑色淤痕,顯然死因是窒息而亡。
就這副尊榮實在是不怎麽樣,要是死者的家屬過來看一眼,說不定幾個月晚上睡不著覺。看來這榮華真的是很缺一個化妝師。繼續把白布往後掀開,卻很是意外了一下,剛才有白布遮著,沒看出來,現在掀開了,就看到這人赤裸著上半身,胸口被一根鏽跡斑斑的鐵棍給捅穿了,這紮到的部位也是蹊蹺,正好是在心窩處。
身上捆著鐵鏈,連纏了十來圈,把這人連同底下的木板床牢牢地捆在一起。俯身看了一眼,發現這鐵鏈最後是固定在底下兩個碗口大小的鐵環上。再往其他地方一看,原來每張停屍板下麵都有這麽兩個鐵環。
真是古怪,這在其他殯儀館裏還真沒見過。我又仔細地看了下那人胸口的傷處,才發現這鏽跡斑斑的鐵棍原來是根大鐵錐子,直貫到這人的後背,從後心透了出來。
隻是從傷口周圍肌肉的卷縮程度和血痕分布來看,這錐子卻並不是致命傷,更像是死後才紮進去的。這人的致命傷應該還是脖子上的勒痕造成的窒息。
除了麵部表情比較猙獰,臉色極差,其他部位的皮膚倒還不錯,有些浮腫,發暗,但並沒有起明顯的黑點,有股子淡淡的屍臭,並不是特別濃烈。這大概得歸功於此地的陰氣水平。看來這榮華殯儀館選址在這裏,倒也並不是一無是處。
把白布給屍體重新蓋上。這屍體雖然有些怪,但我跟著三叔幹了這麽久,見過的屍體多了去了,比這古怪得多的都有,也沒什麽可特別稀奇的。
再走到相鄰的一張停屍板,掀開白布,這回看到的卻是一具女屍。挺年輕的,估摸著年齡也就在二十五六歲,五官倒是挺漂亮的,顴骨稍稍有些高,臉色雪白,嘴唇烏黑。一雙眼睛圓溜溜地睜著,卻隻有眼白,看不到眼珠子,使得原本清秀的一張臉顯得極為詭異猙獰。
頭發應該原本是用頭繩紮了個結,但此時卻散了,很有些淩亂,發絲貼得到處都是。除此之外,其他倒也還好,膚色要比另外那具男屍還要好上一些。
我這時候反倒是覺得,當初決定把殯儀館建在這裏的人也並不是完全瞎搞,這裏特殊的陰氣環境,對於屍體的儲存真是有極多的益處。在這種地方存放的屍體,比起冷庫中更要好上許多。
心裏想著,繼續把白布往後掀。掀開隻是看了一眼,頓時就吃了一驚。倒不是說這屍體的其他部位有多麽恐怖,而是這女人下半身根本就沒有穿褲子。
我們幹這一行的,當然也是不是的得給屍體換衣,也經常見裸露的屍體,男的女的都有,這並沒有什麽,隻是眼前這女屍看起來,總是有些蹊蹺。
我正準備把白布蓋回去,就注意到這女人身上還有異狀。她穿得上衣極為寬鬆,腹部隆起,瞧這樣子,似乎已經是懷有幾個月的身孕了。
這竟然還是個產婦,年紀輕輕,也不知是怎麽死的,一屍兩命,真是可憐。我把白布蓋回去,心裏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但一時間又想不起來。悶頭亂想了一通,隨手就揭開了第三張停屍板上的白布。
剛一揭開,我就輕輕地“咦”了一聲。這白布底下的是一具男屍,大約二十來歲,額頭狹窄,臉頰朝裏癟進,很是消瘦,嘴唇倒是偏厚一些,顏色白中反青,卻是不同於尋常的暗黑色。
把白布完全掀開一看,身材很高很瘦,周身倒也沒發現什麽醒目的傷口,有可能是得病死的。
這人的臉型本來就有些歪,鼻孔朝天,再加上眉毛歪歪,乍一看就讓人覺得比較陰森。隻是我多看幾眼之後,卻從中看出了幾分生氣。
這人給我的感覺就不像是一具屍體。伸手探到他脖子上仔細地探了探,卻是察覺不到絲毫的脈搏,鼻端也沒有呼吸,看樣子確實是個死人,但我總覺哪裏不對。
我打小就跟屍體為伍,怎麽說也算是這方麵的一個行家裏手,但這具屍體卻是有些看不透。我有些不信邪,幹脆把隨身帶著的那個針筒拿出來,從裏頭挑了一根三棱針,朝著屍體的人中就紮了下去。
我用針用得慣了,下針的時候一般很快,手一起,針就已經落下。但這回針尖剛剛一破皮膚,就覺得不對,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就聽“啊”的一聲大叫,床板上的男屍一下子坐了起來。
我頓時也被嚇得“啊”的一聲大叫,這變故突如其來,手上的銀針來不及拔出,頓時就從中折斷,一半拿在我手裏,一半紮在那男屍的人中上。
一隻長長的手臂就朝當頭朝我罩了過來,我一低頭,避了開去。趕緊拔腿就跑,一連逃出十來步,一隻腳跨出門口,這才回頭看去。
隻見那個男人從床板上爬了下來,臉色灰敗,站在那裏,木愣愣地看著我。我也就停下不再跑。這人雖然看著陰森,但從剛才針紮人中的反應來看,應該是個活人。隻是既然是個活人,為什麽會沒有脈搏也沒有氣息,難道是我剛才診錯了?
這人站起來之後,就發覺確實是很高,人又瘦,像根長竹竿似的,穿著一身的白,站在那裏,後背微駝,耷拉著一張臉,沒什麽表情,鬼氣森森的。
我一隻腳跨在屋裏,一隻腳跨在屋外,隨時準備逃走,但見他不動,我也就不動,盯著他看。過了好一會兒,才見這人打了個哈欠,然後緩緩轉動了下腦袋,嘴唇動了幾下,發出兩個長長的拖音:“誰……啊……”
一聽這人說話了,我就暫且不跑,大著膽子問:“你是誰啊?”
那人好久沒說話,直到我忍不住要再問一遍的時候,那人才開口說了一句:“哪……裏……來……的……”聲音有氣無力,斷斷續續,沒有任何起伏,頓了一下,繼續,“……小……孩?”
我見這人怪怪的,不由有些發毛,問他:“你是人是鬼?”
那人的反應似乎很是遲鈍,我一句話問完,他過了好一陣子,才動了動嘴皮,說:“你……才……是……鬼……”
我一聽,這家夥還挺會瞎冤枉人,正要反罵他,就聽他又說出幾個字:“你……這……個……小……鬼……”
他媽的,原來這人剛才一句話還沒說完,真是會大喘氣!跟這人說話簡直是受不了!也懶得管他究竟是個什麽東西,轉身就要出去,再去其他地方找找這殯儀館裏究竟還有沒個正常人。哎,要不是繼續一份工作養活,我才不願在這鬼地方浪費時間。
但走出去沒幾步,回頭看了一眼,見那人居然已經不在原地,去了隔壁那張擺著女屍的停屍板,白布已經被掀開丟在一邊。我這一眼,正好就看到他鬼鬼祟祟的,伸手去抓住那女人的一條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