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雜毛老道
咚咚咚!
我輕輕敲了三下房門,屋裏沒有絲毫的動靜。
我笑了笑手又放在另外一側的大門上,按住那個獅子頭,輕輕扣了五下,同時微微抬起左腳,在門檻上輕扣了三下。
然後抬起另外一隻手,放在最開始的那扇門上,兩隻手呈交叉的模樣,同時扣響了一下。
這是祁五爺告訴我的方法,如果敲三下門沒人應,那就隻能按照這種方式來敲門。
當時我聽說這個規矩的時候,還嚇了一跳,因為這種開門方式我在《天華經》上看到過,據說這是張三豐曾經用來開啟武當山門的方法。
當年的武當山,並非什麽人都能進去,張三豐創立武當之初,本來就是想找一個靜修的地方,所以在門口設了一個局。
不用這種方法開門,即便進去了,也如同進了一個迷宮。
後來張三豐百歲生日以後,他才拆除了這個局,所以說,武當山真正發展起來,其實是在張三豐百歲生日以後,在此之前,並不是什麽人都能拜入武當山。
這個話題有點扯遠了。
山門局,最有名的使用者是張三豐,但是這個局卻不是他創立的。
在宋之前,每逢戰亂的時候,有曆史淵源的道觀都會用這個山門局來避世。最初使用山門局的人可以追溯到東漢,龍虎山老祖天師張道陵。
“要是你敲了三下門,沒有人回應,那就是我不在家,這就有點麻煩了。你要按照我教你的辦法開門,進門以後,也要時刻牢記尊重道家的規矩,那裏麵的人,非常在意這個。”
我本來以為祁五爺說這些話都是玩笑,不過當我聽到這宅子裏傳來的鐺鐺鐺三聲鍾響的時候,就意識到自己錯了。
這是道門的迎客鍾,敲鍾人必須把時間拿捏的非常準確才行,每一聲鍾響,中間間隔都有明確的規定。
按照老祖天師定下的規矩,這叫百刹之機,用現在的時間換算,必須在八秒到九秒之間,確切的說,中間大概隻有不到五十毫秒的差距。
能把這個時間拿捏的準確,才能算得上是正宗的道門。古時候道門之間論道,一個道觀掌事能把這個時間掌握的好,才不會被人詬病。
也隻是不被人詬病而已,但如果掌握的不好,反而會被人恥笑。
所以這個工作看起來簡單,但卻是一個道門的門麵,現在總已經沒人這麽做了,因為維持一個道門的發展已經非常的艱難,要想做到毫無瑕疵,培養出一個專門敲鍾的人才,誰都沒有這種心力跟時間。
能依然保持這種嚴苛的規矩,可見這宅子裏的人是個老古董,而且還肯定是那種特別頑固的老古董。
我不敢再把祁五爺的話當做兒戲,站直了身子,靜候大門的打開。
嘎吱。
老舊的黑漆木門被人從裏麵拉開,而出現在我麵前的這張臉……
我一時間險些控製不住自己叫出來!
這不是祁五爺又是誰?
隻是現在他身穿著黑色道袍,頭戴恨天高,白須飄飄……
這胡子看起來,好像不是粘上去的……
我立馬對這個人作揖:“道長有禮了,在下是……”
“你小子就是我弟弟說的那個人吧?進來吧進來吧,真是的,這種時候還來給我找麻煩。愣著幹什麽呢?等著我抬你進來嗎?”
那老道全然沒有一丁點我想象中仙風道骨的做派,大門嘎吱一下全部拉開,指了指門裏麵。
我不敢猶豫,心道這種人多半都是有自己的個性的,連忙跨了進去。
這宅子的院子裏麵,與從外麵看破敗的模樣完全不同,院子裏種著兩株柏樹,看起來很高,奇怪的是剛剛站在外麵,我竟然沒有注意到它們。
院子裏鋪著石子路,大門的一側還擺著兩個大掃把,看起來院子經常被人打掃。
鬆柏的後麵,擺著一個石台,石台周圍放著四張石凳,石台上麵好像被刻畫著圍棋的紋路。
最東麵的一側,還有一個大水槽,水槽的旁邊是一個古井。
說實在的,這院子並不大,可是這麽多東西擺在院子裏,竟然絲毫不顯得擁擠,反而讓人覺得非常的寬敞。
東西雖然不多,而且非常的簡單,但是絕對可以看得出來院子的主人對空間的利用已經達到了極致。
“前輩。”
“別什麽前輩道長的叫我,都什麽年代了。”老道士瞪了我一眼,“叫我祁天師就好。”
我想如果現在有鏡子的話,我應該能看到自己腦門上飄過的幾條黑線,祁天師?說好的新時代呢?
“天師,我是祁五爺叫來的,不知他什麽時候能過來?”我小心翼翼的詢問,同時目光在院子裏又掃了一遍,總覺得似乎少了什麽東西。
迎客鍾呢?
迎客鍾既然名為迎客,就不可能擺放在屋子裏。必須在院子裏麵才算是規矩,既然進門都要經曆山門局,這鍾就絕不可能擺的很隨意。
“他不會過來了,今天我來接待你,他好像已經告訴我了,有什麽東西是他留在這裏的,讓你來取,你現在告訴我,我去……哎你小子亂看什麽呢?”
祁天師擼起袖子對著我腦門就敲了一記。
這雜毛老道完全沒有祁五爺的氣度,這一刻我捂著自己有些發疼的額頭,惡意的想著,或許與祁五爺相比,後者更適合一個天師的稱呼。
“那個,天師大人,這院子裏的鍾呢?”我始終無法釋懷。
哪裏知道這雜毛老道聽到我的話以後立馬瞪大了一對牛眼:“你當真是我那個弟弟說的人物?怎麽連這點兒道理都不懂!迎客鍾,隻能擺放在一個位置!”
“這我當然知道。”我看到雜毛老道再一次抬起來的右手,連忙捂著自己的額頭倒退了一步,“迎客鍾,位於山門玄位,這宅子坐西向東,分驚景而立,南有碧水,化休傷二門,雙柏鎮基,為死生位,山門局自當站了一個開門位。所以玄位,隻可能在那裏!”
我指向了遠處的石台處。
“看不出來你小子還真的懂,既然懂,為什麽還要多問?”雜毛老道臉上總算露出了滿意的表情。
“可是那裏沒有鍾啊!”
我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鍾啊,在這裏。”雜毛老道從腰間套出來一個隨身聽……
一!個!隨!身!聽!
他笑眯眯的看著我,大言不慚的說道:“天天敲鍾,天師我也累啊,都什麽年代了,年輕人要學會使用高科技,要跟得上時代的潮流,你看這個多好。”
“可是這個東西在你的身上!”我現在心裏把這個老頭子稱為雜毛老道,沒有半點兒的心理壓力。
“這個不算是,天師我一般喜歡坐在那裏曬太陽喝茶,偶爾和看看書,所以隻要我在那裏,這迎客鍾就還在杜門玄位。”雜毛老道把背後的拂塵拔了出來,當空那麽一甩,“你小子太跟不上時代了,老道我已經失去了跟你說話的興趣。隨我進來吧,順便說說我弟弟給你留了什麽東西,我這就給你取來。”
我心裏隱隱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後退了兩步,試探性的問道:“天師大人,二十多天前,在小池湖救我的人,究竟是您老是五爺?”
“他哪有那個道行,當然是天師我了!”雜毛老道瞪了我一眼。
我那天的精神狀態已經很差了,隱約從臉部輪廓判斷出祁五爺本就很難,碰到他的這個雙胞胎弟弟,哪怕多了一撮胡子,還真不見得能認出來,當時的我,哪裏有多餘的精神去關注胡子的問題?
“怎麽?那老小子說是他做的了?”雜毛老道盯著我。
我仔細回想了一下,祁五爺好像還真沒有義正言辭的說是他做的整件事情,他隻是回答了我的問題,而這雜毛老道過去,也確實跟他有關,說是他救的我,也沒有錯。
我搖搖頭:“沒有,隻是我想到了而已,能收服鬼母的人,一定是您。”
“這話倒是不錯,也算是天師爺爺我運氣好,碰到了這麽一個剛剛成‘靈’的東西,不然走遍山河大川,也不一定能抓到一個靈,那些活的上了年歲的靈,可都是凶的很啊。”
我想我的臉應該已經黑下來了,我確定自己是被祁五爺耍了。
他哪裏是有可能不在,他根本就是要躲開我的到訪!
看這雜毛老道得意的樣子,我就知道他已經把鬼母當成了他自己的東西,祁五爺知道他哥哥的脾氣,不願意參與進來,就讓我自己來要!
“走啊,愣著幹什麽?小子,你是不是身體有什麽情況?這一會兒都愣了多久了?”雜毛老道不解的看著我,停頓了一下又說道,“罷了罷了,你就說他讓你來拿什麽吧,我這就去給你拿去。”
“那個……天師大人,我能看看您收服的鬼母嗎?”我盡量小心的詢問。
祁天師非常得意的笑道:“喏,就在那邊的井裏,我可是廢了不小的功夫才把它鎮壓住了,不消三年,定能徹底消除它身上的戾氣,成為一個善靈為我所用,到時候我倒要看看,山門裏那些老混賬還有誰敢跟我叫板!”
完了,他真的把鬼母當成自己的東西了。
我扶額苦笑。
“等等!你這麽關心鬼母幹嘛?小混蛋,你打的莫不是我鬼母的主意吧?”雜毛老道的腦袋非常的靈光,也或許是我的表情表現的太明顯。
總之馬上,我的腦門上就又挨了響亮的一記!
“小夥子,咱們講道理。”雜毛老道掰開我的手,極其認真的盯著我,“你看看,雖然那天能製服鬼母,有你八成的功勞,但是最後要不是我出現,那個鬼母也會把你給殺死的,對吧?”
我心道看來這位祁天師倒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這樣的話,鬼母的事似乎有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