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雪酒擦身
現在不排斥,不代表完全清醒之後他們不會反感。等那個出去找人的烏克蘭人一回來,就算徐小忘再乖再不出聲,也會被趕下去。
這二十來分鍾對楚凜來說度秒如年,最壞的結果就是徐沐喬已經遭遇不測。
天已經大亮。車內的人也清醒了,因為暖氣停止了供應。原本被楚凜砸出來的大洞現在透著風。他們居然喪盡天良地讓徐小忘睡在風口,用幼小的身子給他們擋一擋寒。
這些人渣。楚凜暗歎一聲,每個國家和民族都有善人和惡人,他們運氣實在是背,早知如此,當初就不應該上那輛有著四個強壯男人的車。
楚凜一開始便看出這四人不是什麽善類。眼突睛黃,傍多紅筋,顴高橫豎,麵肉橫生,是福壽短而易於動謀財害命的麵相。首當其衝的俄羅斯大叔居然更為逆天,須逆、眉逆、骨逆、顴逆、耳反,乃大凶之兆。
可是當時也是怕徐沐喬和徐小忘兩人在冰天雪地裏受不住了。嬌妻麟兒都是要嗬護的弱勢群體,楚凜以為隻坐一會兒那輛車,以自己的實力也能維護她們母子平安。
一念之差,導致了如今的局麵。後悔已經無濟於事,可是以楚凜現在的身體狀況,也不允許他強挺著去找徐沐喬了。
車內的人怕他被凍死或者失血過多而死,扔給他一壺已經被喝掉不少的酒。不是楚凜曾經收藏過的烏克蘭白蘭地,而是那種小商店隨處能買到的廉價酒,不過聞到味兒就知道度數不低。
現在也沒空矯情他的潔癖,楚凜忍著心理上的不適,喝了一口,感覺到冷得麻木的身子漸漸有了知覺。
剩下的,他全數澆到了纏著布條的腿上。子彈已經在徐沐喬臨走前被她挖出來,現在隻是傷口時不時流血,染紅了整個布條和身下的雪地。
他就坐在那一片紅雪裏,傾倒的酒帶來渾身疼辣的感覺,眼前一片黑,幾乎要昏死過去。不過這樣倒是放了心,消毒之後,起碼不怕什麽冬季蟄伏的蟲類和毒蠍子聞到血味兒趕來了。
“媽的,居然找不到!這女人真會跑!下這麽大雪,她還翻了山了?!”找人的那位已經回來,罵罵咧咧的,見到楚凜昏昏欲睡,用槍托拍了拍他的臉,“沒死吧?!今年怎麽這麽晦氣!”
楚凜從一片混沌中緩過神來,“沒找到?”
語氣裏帶著微不可見的奢望。就連對方看到他的表情,都有些憐憫起來。若是認識楚凜的人看到曾經強勢如斯的楚BOSS也有這麽一天,估計是在確認自己沒瞎眼之後,感歎一下造化弄人。
“沒有!老子翻了一座山,沒個鳥影!估計已經跑了,要不就是掉下懸崖摔死了!”對方不以為意,隻是有點可惜少了一大筆獎金。
他拍打著車窗,結果發現裏麵的夥伴都醒了,麵色不太好地圍坐一團。來不及想哪裏有異,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鳩占鵲巢的徐小忘扔下去。
“砰!”徐小忘像個破布娃娃一般倒在了雪地上,身下是楚凜被楚凜的血染紅了的大片雪花。
天空又開始洋洋灑灑地飄雪,蓋住了那片刺眼的紅,把色彩鋒利的邊緣漸漸朦朧化。
“寶寶,睜開眼睛,寶寶。”楚凜吃力地把徐小忘摟過來,這一動又牽扯到他大腿上的傷口,剛剛灑了酒疼痛勁兒還沒過去,一挪便更加痛苦起來。應該是傷到神經了,楚凜大致判斷。
可是現在哪有空管那處傷?楚凜心中隻剩下焦急,發高燒不可怕,可怕的是接連不斷地發高燒!這樣很可能在最後燒壞了腦子甚至危及生命!
“寶寶,不要睡了,醒來我帶你去找喬喬,乖。”
一聲聲呼喚是他平時從不曾對徐沐喬之外的第二個人展示過的柔情。盡管孩子已經七歲,他也不過是個新手爸爸。初為人父,他不需要換尿布、泡奶粉,可現在居然連守護兒子安全健康都做不到。
風聲又開始呼嘯,雪花被裹夾住往人的身上打,有的裏麵還含有細碎的冰晶。楚凜抬眸,眸間皆是赤紅。他是真的恨了。對大人無恥也就算了,連兒童都無法善待,這讓他已經拾起多年不曾有的暴虐意識,起了殺心。
酒已經倒完了,楚凜從身下搓了兩把濕雪,雪裏融化著剛剛漏出來的酒液。
遵循中國古老的方法,他用雪酒擦著徐小忘的額頭、手心、耳背。從原來的冰涼一直揉搓到熱,直到化成水,有的被皮膚吸收,有的遺漏下去。
這樣來回堅持揉搓了許久,徐小忘終於難耐地哼了一聲。
楚凜大喜,才聽到有破洞的車內那些人在討論的話題。無非是暖氣沒了,車子無法發動,方圓十裏沒有人家,大雪封山又有兩個病殘人質,他們根本無法步行出山。
再加上這場大雪實在是十年難得一遇,以前他們誰不是遇到大雪便待在家裏,哪有什麽暴雪天氣野外求生秘訣。
“食物已經沒有啦!我剛剛從山上回來,連顆草都挖不到!植物幾乎都凍死了,動物也難打,都躲起來了!”那個剛剛出去找人的人說道。
剩下幾人都歎息這黴運,其中一人突然驚叫,“天啊!”
“怎麽了?”傳來幾聲淩亂的詢問。
“他好像死了……”那人抖著手去試探躺在他腿上的夥伴的鼻息。已經死掉了,身體也變得寒冷刺骨。在山上被蝙蝠咬到致命部位,能活下來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可是這麽一個活生生的人居然在他們麵前死去,這讓他們更加難受和絕望起來。
“那小子不是有點火的東西麽。讓他生火。”大叔突然說道。狠戾的目光投向那具屍體,目光中帶著難以言說的渴望。
“天啊!你怎麽能——”很快便有人反對。
楚凜也是心下一驚。現在都是什麽社會了,他們是有多殘暴和落後,才去想吃這具屍體?
不管死了還是沒死,那可都是人肉!
好在有人反對,楚凜剛鬆了口氣,又聽到那人說,“他是蝙蝠咬的,你不怕有毒?”
“……”楚凜覺得自己有點太高估這些人的道德下限了。
那些人又把如狼似虎的目光投到另一個被徐沐喬捅了的身受重傷的夥伴身上。那人估計也是活不了多久了,一副出氣多進氣少的樣子。
楚凜沒有要解救他的傑克蘇念頭,他還沒那麽聖母和博愛。那人把他的喬喬傷成了那樣子,現在徐沐喬帶傷生死未卜,他沒上去再捅一刀就不錯了。
不過要是真烤了活人來吃,實在是太反胃了。他和徐小忘估計也會被逼著吃兩塊,比如說……那個地方的肉?
想想就覺得惡心。楚凜決定拯救自己和兒子的胃,同時把主動權奪回來。
“我能捉到冬眠的蛇和麅子。”楚凜插話,“不過你們首先要把後備箱的藥拿來讓我治傷,之後食物問題我可以幫你們解決。你們也不想吃同伴對吧?”
他在車上的時候就聞到了麵包車後備箱是有藥味的。這要歸功於麵包車的配置,後備箱和前麵是聯通的。否則,他就算盤算的本事通了天,鼻子也不可能靈到能聞到味兒的程度。
“行,這之後就要看你的了,要是你找不到食物,嗬嗬……你就等著!”
而將軍那邊,徐沐喬正在手術室內被緊急搶救。
醫院門口已經準備好了推車,徐沐喬被送進了手術室,紅燈亮得讓人絕望。
將軍也趕到醫院,被他的偶像徐峻楊身上的血嚇到了。
“影帝先生,你先換身幹衣裳,上個藥,這裏——”
“不用!”徐峻楊粗暴地打斷將軍的建議,直愣愣盯著手術室的門。
期間醫生出來過一次,拿出的卻是病危通知,說病人顱內有淤血,手術風險很大。徐峻楊不願簽字,差點和醫生起了衝突。最後還是無奈簽上。
徐峻楊坐在凳子上,渾身乏力,胳膊肘撐在腿上,頭昏昏沉沉地垂著,似乎下一秒他就會倒下去。
他自責,“怪我,都怪我。當初應該拉住的。”
旁邊飛行員小聲安慰,結果起了反作用,徐峻楊怒吼,“都他媽給老子閉嘴!再磨嘰滾出去!”
周圍一瞬安靜下來,氣氛更加壓抑。這場手術進行了四個多小時,醫生出來時也是汗流浹背,徐峻楊祈盼地看著醫生,卻沒有勇氣知道結局。
還是將軍忙問,“救回來了嗎?”
醫生摘下口罩,笑著點點頭。
幾個人歡呼起來,不料接下來醫生的話打破了他們的擊掌慶賀,“病人脫離生命危險了,可是腦部受傷太嚴重,最壞的可能,是成為植物人。”
從天堂到地獄也就幾句話的路程,幾人都擔心地盯著徐峻楊,徐峻楊想扯出一個笑,卻徹底脫力,暈了過去。
一天後,徐峻楊清醒過來。
三天後,徐沐喬微微睜眼環視,徐峻楊大喜過望,可醫生檢查後宣布她處於‘清醒昏迷’,也就是,植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