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簪子被他摔斷了
這幾日的天氣都很好,陽光明媚,春日漸暖,允安院庭內的那些植物生長的繁茂,在光下顯得青翠欲滴。
院內有棵桃樹,花開滿了整棵樹,一朵一朵地在枝頭綠葉間搖曳著,像是天邊晚間淺色彩霞,風一吹過,便簌簌飄落,散的空中到處都是,好像下了一場桃花雨。
秦氿就坐在院中的亭子裏,捧著一本醫書鑽研著,腳邊的爐子上熬著藥汁。
清沐過來的時候,爐子上的藥罐正在撲騰撲騰地翻著蓋。
“小姐,藥好了。”
她出聲提醒道,爐子旁邊的秦氿這才回神,慌忙將書放下,去掀藥罐蓋子時抬眸看了一眼臉色還有些蒼白的清沐。
“怎麽不在屋裏好好歇著?”
上次在秦府因為刺客的事情,清沐受傷,躺在床上好幾天,這兩天將將好了一些。
“王爺讓人給奴婢的藥效果極好,奴婢用了,感覺好了很多了。小姐身邊不能沒人。”
清沐道,目光落在亭子外麵站著的兩個丫環身上。
秦氿雖然把這兩個丫環帶了回來,但是卻不怎麽讓她們近身,有些事情,都需要秦氿親自動手。
比如說熬藥。
“小姐熬的這些藥聞起來竟然不苦。”
一陣藥香撲鼻而來,不是那種苦澀難忍的刺鼻味道。
“這是給贏允熬的,可以治他的咳嗽,現在他好不容易閑下來,可得好好治治病。”
秦氿說道。
前幾天贏楚已經帶著剩下的賑災糧錢趕往災區,其中也包括贏允帶人從東江河裏撈回來的那些銀錢。
雖然被搶的糧食還沒有下落,那是贏允補上的東西還有找回來的一部分銀子,已經足夠救濟楚江水患那邊的災民了。
這段時間贏允一直在忙著這些事情,連帶著身體都受到了影響,一停下來,便咳嗽不斷,這幾日都將事情吩咐手下的人去辦,自己隻處理一些他們拿不定主意的大事。
從秦府回來的時候,秦氿帶了幾本醫書回來,加上當初小叔叔教給她的一些皮毛,準備給贏允調養調養身體。
現在天氣轉暖,贏允又有空閑,若是能夠調養好身體,指不定今年冬天生病的幾率會少一些。
“府裏有專門看病熬藥的大夫,還是從上京城下來的,小姐吩咐他們去做就好。”
清沐上前幫著秦氿將藥汁倒在碗裏,念叨了一句。
“上京城的人未必可信,煎藥這種事情,還是自己來比較合適。”
秦氿說道,看著藥罐裏那些藥渣,“把這些處理掉吧,我去找贏允,你就不用跟著了,有她們就行。”
秦氿指指亭子外的兩人,提著錦盒便朝著允安院的外麵走去,身後跟著兩個上次在秦府柳氏新買回來的丫環。
允安院離書房並不遠,秦氿穿過長廊和拱門,看見王府裏長得正好的花樹,耳邊隱隱約約傳來鈴鐺清脆悠遠的聲音。
來到書房,秦氿抬頭看了一眼那掛在簷角下青銅色的鈴鐺,也不知道經過了多少年的風吹雨打,竟然還能發出這樣的玲瓏的聲音。
風吹過,空地上的一棵桃花樹花葉紛飛,朝著書房一旁開著的移門飄了進去。
那扇移門關了一個冬天,如今天氣變暖便打了開來,秦氿站著的那個位置,正好可以看見書房內的景象。
空闊的一處隔間,繪著青石墨竹的屏風擋著書架,一旁茶幾中央的香爐有白煙緩緩飄起,湮滅於空中。
贏允站在書案前,麵前有幾個秦氿不認識的人,但看他們的衣著服飾,該是東江十三州城的某些官員,來到這裏,是為了匯報一些事情,隱約聽見有聲音傳出。
贏允身邊的親衛隻有玄風一個,其他的應該是隱匿在了暗處。
玄風很快發現了秦氿的到來,低聲對麵前的主人說了一聲什麽,於是秦氿便看見贏允將目光轉了過來。
一席淺色青衫襯得身形挺拔修長,俊雅的麵容舉世無雙,月明風清,看向秦氿時目光柔和,漆黑清澈的瞳眸裏仿佛裹挾了明媚春色的風和光,柔柔地落向了這邊。
秦氿站在那棵桃花樹前,看贏允注意到自己時,便笑彎了眼睛,本就姿麗的容顏越發豔絕三分,竟然壓下了她身後那滿樹盛開的桃花。
贏允收回目光,對著屋內的人說了幾句,於是秦氿便看見那些人施禮退了出來,在門口看見她時略微有些詫異,而後麵色不改地朝著秦氿行了一禮。
“王妃娘娘。”
秦氿淺笑頷首,端的那叫一個儀態大方,看得那些人震驚不已,各自對視。
那些官員離開之後,秦氿這才提著錦盒進了書房。
還未踏過屏風,便聽見裏麵傳來一聲壓抑的咳嗽聲,斷斷續續。
贏允已然坐在了一旁的軟墊上,臉色素白的有些過分,唇色依舊淺淡無血,玄風在一旁擔憂地說著什麽,看見秦氿進來,微微頷首。
秦氿皺眉,上前便二話不說拉著贏允的手診脈,玄風站在一旁目光訝異地看著她。
贏允倒是神情未變,看秦氿皺著秀眉,緩聲開口,“沒什麽事情,就風吹了一下,嗓子有些癢便咳嗽了。”
“還好我給你熬了藥,把藥喝了吧。”
秦氿鬆開診脈的手,將錦盒裏的藥碗端出,淺褐色的湯汁在碗中搖搖晃晃,摸了一下碗壁,還好是熱的。
秦氿將藥碗遞給贏允,一旁的玄風欲言又止,卻見自家主子臉色無恙地接過打算喝掉,連忙開口。
“王妃娘娘,主子的藥,要先試過才能喝。”
秦氿一怔,抬眸看向一臉嚴肅認真的玄風,正想說這是她親手熬的,沒被別人碰過,又忽然一下子想到了贏允的處境,道,“我忘了。”
說完便就著贏允端著藥碗的手喝了一口,對方還沒來得及阻止,就看見秦氿擦了擦嘴,“可以了吧?”
玄風麵色稍緩。
贏允看著還抓著自己手的秦氿,緩聲道,“不需你試藥。”
“沒事,你先喝吧,我回去了。”
秦氿起身便走,朝著贏允彎了彎唇角,眼底的笑意有些淺。
看見秦氿的身影離開院子,贏允這才將目光垂在手中的藥碗上,指腹摩擦著藥碗邊緣,眼底映著碗中湯藥,有墨色冷淡的光,“玄風,有些話,你不該多嘴。”
玄風內心一凜,道,“屬下隻是擔心……”
“她現今是我的妻子,允王府的女主人,即便如何,你們也不該越距。”
“屬下知罪。”
玄風低頭道。
晚間時分,允安院院門口掛上紅色明豔的燈籠,整個庭院籠罩在夜色之下,一片靜謐。
贏允一踏進院子,便察覺到院內不同尋常的氛圍。
從秦府帶來的那兩個新丫環此刻站在房門口,清沐站在廊下,看見贏允上前,伸手攔了他。
“王爺,小姐已經睡了。”
贏允目光落在清沐身後緊閉的房門,內裏尚且有燭光,聽不見任何的響動,好像主人家心情不佳。
“她不舒服?”
清沐未言沉默,當做默認。
“讓開吧,我進去看看。”
贏允歎氣道,今天白天的事情還是讓這丫頭生氣了。
清沐讓開身子,示意一旁兩個丫環開門。
室內靜謐,鵝黃色的燈光從籠紙中彌漫散在房間的角落。
贏允進門之後,一轉眸便看見了坐在窗邊矮榻上一臉百無聊賴撥弄著棋子的秦氿。
聽見開門聲,循聲看了過來,見到贏允時,眨了一下眼,沒說話,又移了開來,態度有些冷淡,繼續撥弄著棋盒裏的棋盤。
腳步聲響起的聲音蓋過了秦氿手中動作的聲音,不過幾個呼吸和眨眼的功夫,秦氿的眼角餘光便落了一道暗影。
雖然沉默,卻占據了秦氿全部的注意力,不知不覺,她手中的動作已經慢了下來,唇微微抿著,不肯開口。
贏允看著秦氿,燭光下的姑娘側影豔絕,眼底的光平靜地有些冷淡,如絲綢的發用白玉簪子挽了一個發髻,懶懶地散著披在身後。
那白玉簪子在燭光下光澤柔和,像雪光照耀其上,襯著秦氿眼底漠然的光,漫出一種驚心動魄的冷淡魅色。
鬼使神差地,贏允忽然伸手去碰那根簪子。
秦氿下意識地便轉頭看向贏允,後者捏著那根簪子,隨著秦氿的動作抽出,秦氿身後一頭柔黑的發如流光絲綢卸下。
窗外有風掠過,牽起秦氿的發絲親撫贏允手背,輕微又癢癢的觸感,像羽毛滑過,驚得贏允內心一跳,手一鬆,那簪子便掉在地上摔成兩截。
燈下窗前的姑娘瞬間睜大了眼睛,瞪著贏允。
“你!”
“我……不是故意的。”
贏允道,一向清貴俊雅的麵容浮現窘色,看著地上斷掉的那根簪子,麵對秦氿眼神茫然地無處安放。
他打算進來先安撫一下秦氿,如今還沒開口,就又把人家的簪子給摔斷了。
此刻說什麽都感覺有些心虛和無措。
秦氿看了一會贏允,沒有見過贏允這般神態,竟然覺得麵前的清貴男子此番窘迫的有趣,心中因今日白天玄風的話而生的氣迅速消散,竟也不惱贏允摔了她的簪子。
秦氿站起身,贏允立刻伸手拉住她,“幹什麽?”
“我……抱歉。”
贏允低聲說道,不敢看秦氿視線,耳尖在燭光下紅得刺眼。
秦氿盯著那耳朵看了半晌,想笑,卻硬生生地忍住了,然後也不說話,直接抽走了自己的衣袖朝著床榻的位置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