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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隨著災民的數量越來越多,管理和救濟也成為了一個大問題。


  荊州城派出了官員和士兵駐守在災民區,每日固定分配糧食和被褥,而隨著災民數量的增加,原本可以一日三餐的賑粥如今變成了一日兩餐,而且粥越來越稀。


  有些災民便不樂意了,每次賑粥的時候都會引起一番爭搶和轟動,這不,今天又搶了起來,搶著搶著,便打了起來。


  打得激動了,官兵們便攔不住,災民們竟然想要搶存放在倉庫的糧食,安置地一時間混亂不堪,好似一場雜亂無章的暴動。


  秦氿和贏允加急趕到災民安置的地方的時候,還沒下車,便聽見外麵鬧哄哄的,大人的爭吵聲,女人的哭喊聲還有小孩子的啼哭聲以及官兵的聲音交相混雜在一起,鬧翻天際。


  “都給我排隊!不許搶!”


  “都回去!不許亂搶!”


  官兵們圍成一堵人牆抵禦在倉庫的門口,麵前是不斷擁擠上前的災民,荊州城的官員站在人牆的後麵,焦急的團團轉,官帽上的汗一層一層地漫出。


  贏允和秦氿看見麵前景象,皆是不約而同地皺起了眉頭。


  死守著倉庫的官員看見贏允的到來,感動的快要落下了眼淚。


  “王爺,王爺,你可來了。”


  因為急著趕路,贏允的臉色有些蒼白,此番一停下來,進入這般嘈雜的環境當中,立刻便咳嗽了起來。


  驚得秦氿眉頭擰得越發的緊,握著贏允的手緊緊的。


  “怎麽回事?”


  贏允問道,那官員搖頭,


  “今日派粥,有的人嫌粥稀,不知怎的,就搶了起來,然後又打了起來,現在這些災民還想要搶裏麵的糧食。”


  官員將事情前末給講了一遍,秦氿未說話,看見擁擠混亂的人群外麵被打翻在地的鍋,裏麵的粥都灑在地上被這些人踩來踩去。


  贏允看向這些災民,溫聲開口,。


  “諸位可是有何不滿?”


  “前天我的粥還是滿的,怎麽幾天就稀了一半?”


  “就是,以前都是一天三次粥,現在怎麽變兩次了?!”


  人群中很快響起不滿的回答聲,秦氿循聲看去,卻見幾個魁梧強壯的男子,臉色有些陰沉,渾濁的眼底皆是戾氣。


  贏允身邊的官員道,


  “這不是災民越來越多了嗎?要是不省著點,隻怕這糧食不夠啊。”


  “我不管!憑什麽有的人粥多有的人粥少!”


  “就是,這不公平!我們要糧食!我們要糧食!”


  好不容易平靜下來說了幾句話的人又變得激動起來,又紛紛朝著官兵們擁擠而去。


  那官員膽戰心驚地擋在贏允和秦氿的身後,讓兩人後退,以免被傷及,又厲聲喝止著混亂的人群,


  “放肆!這是允王爺!”


  可已經被煽動了情緒的災民已然聽不進去任何的話,不停地朝前衝撞著,

  “我們要糧食!把糧食給我們!”


  “就是!我們要糧食!”


  混亂聲嘈雜聲一片,聽的人頭疼又心煩。


  秦氿扶著贏允,隻見後者臉蒼白平靜,唇緊抿成了一條直線,漆黑的眼眸眸光暗沉幽黑,沉寂地像是一灘泛不起任何波瀾的古潭,看著麵前鬧事的無知世人,平靜的有些悲涼。


  秦氿忍不住想到了前世允王府被抄家的時候,去處掉了尊貴的身份,淪為了階下囚的贏允,

  他自小體弱,終其一生固守著一方繁華封地,與世無爭,可偏偏卻還是被人當成阻礙絆腳石,恨不得除之後快。


  生來尊貴,可到最後卻背負著造反謀逆的罪名,曾經守護的百姓,也開始唾棄他。


  秦氿一陣心悸,臉上血色有刹那間的流失,可這嘈雜的環境中,並未有人關注到她。


  直到秦氿開口,


  “玄風玄辰,玄青玄天。”


  “王妃。”


  “讓人將那些糧食搬出來。”


  秦氿語氣淡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淡和涼薄,玄風有些驚訝地看著秦氿,就連贏允都不解地將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去啊。”


  秦氿又重複了一遍,玄風見自家主子沒有任何反對的意思,便點了點頭,帶著人將倉庫裏的糧食都搬了出來,整整齊齊地擺在了旁邊的空地上。


  一看見糧食被搬出來,還一大包一大包地擺好,那些災民越發的激動,衝撞的那些士兵人牆後退了好幾步。


  秦氿拉著贏允後退,深呼吸了一口氣,看著那些近乎瘋狂的災民,咬牙道,


  “玄風,把那些糧食丟給他們,一包一包的丟。”


  玄風驚訝地看著秦氿,見她臉色冰冷地像是蒙了一層寒霜,連眼神都是刺骨的。


  玄風沒有多問,隻是依照秦氿的吩咐,舉起了一包糧食丟在空中。


  而就在這是,秦氿忽然抽出了身邊一個侍衛腰間的配劍,朝著空中力道穩重地一揮。


  淩厲的刀鋒在空氣中劃過一道寒光,斜斜地劈向那空中的糧袋。


  “嘩啦!”


  白花花的米糧突然猶如破了堤口的洪水一般在空中傾瀉而下,迸濺的到處都是。


  人群傳出驚呼聲,來不及躲閃,被這些傾瀉而下的白米撒了一個劈頭蓋臉。


  那些白米掉在地上,被眾人踩踏摩擦,已經不能吃了。


  “哎呀!哎呀!糧食啊!”


  “天哪,怎麽這麽糟蹋糧食啊!”


  原本衝撞擁擠的人群散了開來,看著那地上混了泥土和沙塵的白米,不少的人心疼哀歎著,紛紛指責秦氿剛剛糟蹋糧食的行為。


  “王妃娘娘!你這也太過分了!怎麽可以這麽糟蹋糧食!”


  “你知道這些糧食對我們有多珍貴嗎?我們都還吃不飽,你竟然還糟蹋。”


  “就是,你這也太過分了!”


  災民控訴道,生氣又憤怒。


  玄風和玄辰皆是擔憂地看向秦氿,手放在身側的刀劍上,以防這些災民怒火更盛,傷了秦氿。


  秦氿冷笑一聲,精致的眉眼染上一層輕蔑,聲音冷淡的在陽光下仿佛結了一層寒冰,

  “本宮過分?到底是誰過分?既然這麽心疼糧食,剛剛是誰把賑災的粥給打翻的?!”


  她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剛指責的激動的人卻都聽到了,一下子沉默了下來,齊刷刷地看向剛剛派粥的那個地方。


  隻見渾白的米粥像是一灘水潑在地上,沒有人理會,而他們這些人,此刻正擁擠在這裏搶奪著其他的糧食。


  “就算是這樣,你要不該把米給灑了,我們這有多少人沒有米吃啊!”


  “是啊!是啊!”


  人群中忽然傳出這樣的聲音,可笑的是竟然還有人附和。


  秦氿氣的冷笑連連,目光落在說話的那人身上。


  “還真是無條件的給點好處你們就還真的不要臉了,這些糧食,我就是喂狗,也不會在施舍給你們任何一個人!”


  “你怎麽這樣啊!還罵人!”


  “罵的就是你們,楚江水患,你們背井離鄉流離到東江十三州城,州城的官員好心收留你們,給你們吃給你們穿還給你們建地方住。


  你們不知感恩也就算了,怎麽,真當東江十三州城是你們可以隨意放肆混吃混喝的地方不成嗎?街頭的地痞都沒有你們這般無賴不知好歹!“


  秦氿提高了聲音,或許真是氣到了,語氣怒不可遏,冰冷的視線掃向被官兵攔截住的災民,有些災民已經沉默心虛下來,而有些災民似乎還在氣憤當中。


  氣憤?嗬,真是好笑,該氣憤的應該是她吧?

  秦氿一個沒忍住,這聲怒笑就從喉嚨裏發了出來。


  “你們說喝的粥少不公平,那我告訴你們什麽才叫做不公平!

  是你們逃奔到東江十三州城,已經有了停留安頓的地方,卻依舊不知滿足,還打罵我荊州城官員不公平!


  是荊州城已經自認做到問心無愧你們卻還蹬鼻子上臉發動暴亂,這是不公平!

  是你們明明同時天涯淪落人,卻在彼此嫌棄排擠,這次才是不公平!不僅不公平,你們還不要臉!不想著如何共度難關,卻來為難別人,搶倉庫的糧食。


  收留你們的這一個多月,東江十三州城各大商戶捐的糧食入了你們的口,還真是當喂了狗!“


  一番氣憤填膺的話回蕩在倉庫空地的上空,此刻已經沒有人敢說話出聲了,皆是戰戰兢兢地垂著頭不敢直視著那站在陽光下的冷清女子。


  而站在女子身邊的其他人,皆是心中震撼,對這個女子,油然而生一股敬佩之意。


  秦氿努力地平複下了激動的心情,看著麵前低著頭不吭聲的災民,吩咐著玄風和玄辰。


  “玄風玄辰,你們去通知捐了糧錢的各大商號的東家,讓他們把捐出來的糧食帶回去。


  玄青玄天,你們在這裏守著,要是還有誰要糧食,就像我剛才那樣,給他們個夠!“


  “是!”


  這一回四人都沒有任何的遲疑。


  天色漸漸地晚了下來,災民區的瞭望塔點上了一長串的燈籠。


  白天裏還大吵大鬧的災民此刻都坐在空地上,眼神空地看著漆黑的天幕,偌大的災民區,沒了白天的激情和憤怒,也不再無病呻吟,安安靜靜的竟然透出了幾分聽話。


  一度讓巡邏和查看的士兵驚奇不已。


  窩在婦人懷中的孩童依舊懵懂,卻也察覺到了大人之間不同尋常的氣氛,一雙黑溜溜的眼睛滴溜溜地轉著,實在忍不住了對婦人委屈的說道,


  “娘,我餓了。”


  “噓。”


  婦人輕聲地喝止孩童,拍著他的背,柔聲道,

  “忍一會啊,睡著了就不餓了。”


  “娘,為什麽今天晚上沒有吃的?中午我也沒有吃。”


  孩子不解地問道,婦人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麽回答,隻是抬頭看了一眼遠處緊閉的帳篷門,抿唇道,


  “因為我們惹恩人生氣了,今天可能沒有吃的了,所以你要乖一點。”


  孩子懵懂地點點頭,卻依舊餓的有些委屈,扁著嘴和他的母親一起看著前方緊閉的帳篷門。


  這隻是災民區一角的情況,卻反映了如今災民區的大體景象。


  聚集砸一起的災民沉默不語,表情沉重,時不時地像剛剛那個婦人一樣,看看緊閉的帳篷門。


  白天他們的行為惹怒了東江十三州城的允王妃,後者憤怒地讓人去請了各大商號的東家要把糧食給拉回去。


  原以為她隻是說說而已,沒想到那些商號的掌櫃東家竟然真的來了,而且今天晚上,也沒有派粥給他們。


  有的人在懊悔今天白天的衝動行為,有的人則在責備秦氿未免過於無情,竟然讓著災民區的千百號人餓著。


  不過責備歸責備,他們卻是無論如何都不敢說出來的。


  不知過了多久,帳篷的簾門終於被掀開,出來的正是各大商號的東家。


  聚坐在夜色籠燈下的災民忽然騷動起來,齊刷刷地朝著這些東家看去,小幅度地挪動著自己的位置,不過這一次,卻是誰也不敢蜂擁上前了。


  那些東家出了帳篷,看了一眼那些眼巴巴的災民,什麽也沒有說,隻是冷哼了一聲,拂袖上了馬車離開,離開的同時,還順帶讓人帶走了幾包秦氿讓他們拿回去的糧食。


  這一舉動很快引起了災民的不安,眾人紛紛從地上站起來,

  “他們真的把糧食帶走了,不管我們了?”


  “怎麽辦?”


  有人開始慌張,看了一眼那些駕著馬車離去的商人,想要挽留說些什麽的時候,便看見贏允和秦氿最後從帳篷出來。


  眾人又不說話了,緊張的手在身前搓著,看著帳篷前那清冷又高傲的女子。


  那女子眼神淡漠,清麗豔絕的臉龐神情冰冷,扶著身邊的清弱年輕人,冷涼的視線一一掃過在場的人。


  有些人忍不住低下頭了,正煎熬時,就聽見那女子冷清的聲音。


  “玄風,把馬車備好,準備回城,張大人,你也可以帶著你的人離開了。”


  秦氿身後的一位官員垂頭道了聲是。


  等贏允和秦氿上了馬車,這才抬手招呼著分派在這裏的官兵。


  “清點人數回城!”


  整齊的腳步聲和整理兵器的聲音在夜空下方響起,劃一的腳步聲和神情肅穆的兵士浩浩蕩蕩地朝著黑暗中離去。


  沒過多久,駐守在災民區的官兵和官員便走的一個不剩,隻剩下了帳篷和木屋,以及空地中央茫然無措的災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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