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犯人
他挑挑眉:“我確實是沒有什麽辦法,但是我師父有,他近來遊醫即將回到慶國,我已經傳書給他,若他得知,想必回來這一趟。”
“若你的書信傳不到南老先生手中呢?”
“那我們就一塊在這等死吧!”
一聽贏允這語氣,楚商陵便知道他其實一點事情也沒有。
指不定是因為自家王妃來了,想要在她麵前辦辦羸弱獲取美人的溫柔安撫。
嗬,見色忘友的家夥。
楚商陵冷笑一聲,轉身便離開了書房,連秦氿叫他都不應對。
商陵離開之後,書房內便隻剩下了秦氿和贏允二人。
“商陵已經說了沒事,現在你可放心了?”
贏允目光落在秦氿的身上,口吻比起剛剛對商陵時,也不知柔和清淺的幾分。
秦氿點點頭,在贏允的麵前蹲下,
“那你好好休息,等晚間用膳的時候,我來喚你。”
麵前的姑娘因為擔心他,連聲音都放輕放柔了幾分,
俊雅的年輕王爺沉靜的目光定定地望進秦氿眼眸中,看見她眼底的赤誠與真心,心中微微一動。
“嗯。”
他輕應道,忽然低頭,涼薄帶有些冷意的唇溫柔無比地落在秦氿的眉眼間,
“阿氿,不必擔心,我會沒事的。”
雖然贏楚和商陵之間的對話並不愉快,但是商陵離開之後,還是為贏允準備了藥方單子。
“按照上麵的方子,每天給他喝一碗,這幾日,便讓他好好休息,切記不可勞累。”
商陵將藥方單子遞給秦氿,語氣無比認真地叮囑道。
秦氿拿著那張藥方單子跟拿到救命的寶貝一樣,鄭重地點頭。
接下來的幾日,在秦氿的督促和看守之下,贏允倒是難得休息了幾日,他將事情都交給了玄風和商陵。
晚間時分,城主府點燃起了燭火,昏黃明亮的光亮從城主府的後院延伸出了一條長長的街道。
蒼穹被沉重漆黑的黑布籠罩著,寂靜的夜空下,即便是街道上布滿了人,卻一路透露出一股子夜的蕭涼和冷清。
整個街道安安靜靜,死氣沉沉,感染了瘟疫的病人偶爾會呻吟兩聲,已經是深夜了,但是大家都不敢輕易入睡。
秦氿看見一個孤身一人躺在角落裏的孩子,上前為他蓋好身上的衣裳。
來這裏幾天,餘安城的情況她也大致看得清楚明白,這裏每日都有人悄無聲息的死去,而死去的人,會被悄無聲息地抬走,然後被埋葬或焚燒。
除此之外,她還看見一對因為瘟疫而失去雙親的兄妹。
“王妃娘娘,我們會死嗎?”
小小的人兒窩在自己哥哥懷中,睜著一雙圓溜溜卻漆黑明亮的眼睛看著自己。
她年歲尚且還小,本該天真不諳世事的年紀,卻因為這場瘟疫,早早領略了生死為何物。
秦氿看著她,摸了摸她的小臉,將白日剩下的饅頭遞給了她,
“不會的,你會活下去,會長命百歲的。”
那小姑娘笑的歡喜,有些髒兮兮的臉上全是因為聽到這句話而表現出來的開心和喜悅。
等全部巡查完了之後,秦氿這才回到了自己和贏允休息的院子。
在院門前紅色的籠燈下,看見了披著白衣等待著她的年輕人。
年輕人身子雋永,挺拔瘦削,手中執一盞籠燈,靜靜地立在昏沉的夜色中,朦朧昏黃的籠光下,他的麵容清雅又溫潤,漆黑的眼睛裏落了明亮細碎的澤光,仿佛月光破碎撒入林間寒潭水麵。
秦氿的步伐一滯,身後眾人也跟著停了下來,然後齊齊朝著前方看去,而後皆是心照不宣地低下了頭。
“你們不用跟著了,累了一天了,也都早些回去休息吧。”
看見贏允,秦氿便打發走了青釉和紅袖。
二人也識趣,很快便離開了這裏。
借著清冷月色,漆黑涼夜,疲倦了一天的身體在此刻見到贏允仿佛輕鬆了起來。
秦氿加快步伐,幾步便走到了贏允的麵前。
夜色清冷,晚風微涼,這白衣的年輕王爺也不知等了自己多久,肩上的披風觸手冰涼,再一握他的手,亦是如實。
“怎麽不在屋子裏等我?”
秦氿皺眉,年輕的王爺拉了她的手朝著院子裏走去。
“想第一眼就看見你,便在院外等了。”
年輕人的聲音溫溫淺淺,直聽得人滿心柔軟。
室內比外麵要暖和一些,秦氿解下贏允的披風,對他說起了今日的事情。
這幾日贏允都沒有出現在眾人的麵前,有不少的人困惑地問起,秦氿便給他們解釋。
“明日城外的驃騎會送藥材和糧食進來,我和玄風去交接便好,你再休息一日。”
“我已經沒事了,這些天倒是你辛苦,清瘦了不少。”
今日贏允的精神狀態好上了許多,反觀秦氿,倒是因為照顧他和幫忙,不過短短幾日,清麗的小臉便消瘦了下去,遠不如來時那般。
秦氿摸摸自己的臉,想著可能是有些蒼白了些,不過這裏的哪一個人,不比她累?
第二日,秦氿和玄風等人一塊前去接應餘安城外麵傳進來的糧食和藥材。
“王妃娘娘,城外的人不讓我們出去。”
玄風站在秦氿的身後,眉頭緊緊地皺著,語氣中顯然是對外麵那些人所作所為的不悅。
如今他們封鎖在這城中,反倒像是關在牢房裏的犯人一樣,連食物都要等著別人來施舍。
秦氿看著緊閉的城門,外邊被扣住,從裏麵無法打開,便隻能等著。
可從天曉開始,他們便已經在這裏等了兩個時辰了。
“怎麽還不來?”
時間一久,身後等待的人便有些不耐煩。
“這些藥材可都是等著救命的,這些人這麽散漫,是故意的嗎?!”
玄風憤怒地說道,秦氿不說話,他便隻能壓製怒火,按壓著自己腰側的長劍,將腮幫子咬得緊緊的。
秦氿的臉色同樣也好不到哪裏去,聖旨上說了封城,可沒說讓他們在這裏麵等死,若是有任何的需要,也該迅速和無條件的提供。
如今城外的人這樣,是仗著天高皇帝遠,別人管不到嗎?
眾人沉住氣,就在耐心即將耗盡的時候,紋絲不動的城門終於有了動靜。
厚重高大的城門被人從外麵推開,城門外世界的天光一下子便奔湧進來。
但是眾人還沒有看見送進來的糧食和藥材,反倒是先聽見了一聲聲怒喝和鞭子聲。
“進去!都給我進去!”
“滾進去!”
不斷響起的鞭子聲配合著憤怒的人聲,隻聽得人心驚膽顫。
秦氿和玄風相互困惑地對視了一眼,朝著城門口走去,隻見城門外被驅趕進了不少的平民百姓。
這些百姓像是牲畜一般被官兵們驅趕著,連滾帶爬地湧進了城門。
“住手!你們這是幹什麽?這些人是什麽人?”
秦氿出聲,冷喝著製止了那些手拿鞭子的官兵。
為首的一人麵相漠然且凶神惡煞,看見秦氿也並未收斂自己的態度,手中的鞭子直接狠狠地鞭打在了其中一個人的身上,
“叫你進去聽見沒有?!”
被鞭笞的人已經倒在地上不能動彈,也不能再往前走,隻能在地上抽搐著。
突然,一道鋒利的劍光在空氣中一閃而過,一把筆直鋒利的劍尖已經橫亙在了為首那人的身上。
玄風的聲音更加漠然和冷冽,
“放肆!王妃娘娘問你話呢!還敢動手!”
拿著鞭子的軍官一見到這陣勢,立刻便被嚇到了,他哆哆嗦嗦地舉著鞭子不敢動彈,目光轉向一旁,看見站在那裏臉色冰冷的秦氿。
這餘安城哪裏有什麽王妃娘娘,要說有,那便是前幾日囔囔著要進城的那位允王爺的王妃了。
“王妃……王妃娘娘……哎呦,小人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王妃娘娘,還請王妃娘娘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小的吧。”
看著那人諂媚求饒的樣子,哪裏還有剛剛的盛氣淩人?
這種欺軟怕硬的家夥,秦氿向來對他們沒有任何的好感。
她看了一眼被趕進來的人,問道,
“他們是什麽人?”
穿著平民的衣服,卻被人當做犯人一樣驅趕。
那人原先還躊躇著不知道如何回答,一旁的玄風便威脅地將架在他脖子上的刀給逼近了幾分。
“王妃娘娘問你話呢!”
“饒命!饒命,王妃娘娘,這些人都是之前從餘安城逃出去的百姓,您也知道,餘安城現在發生了瘟疫,誰知道這些人的身上有沒有攜帶病源。
這些人被抓到之後,知府大人便要求我們將他們趕回餘安城。“
從餘安城逃出去的百姓。
秦氿掃了一眼麵前的人群,隻見這些人相互畏畏縮縮地依靠在一起,身上風塵仆仆,狼狽不堪,一看便知道是受了奔波逃亡的苦。
聽見那位軍官說的話,跟隨秦氿而來的人皆是滿心的憤怒,這些人定然是抱著想要活命的心思才離開的,沒想到不但不被人接納,反倒是因為從瘟疫區出來的而被人排擠,如今還被趕了回來。
楚南的知府,還真是好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