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八十四章:一年半載
“姑姑!”
秦氿慌忙起身,走向牢房,隔著牢房看著秦瑛。
“姑姑,家裏怎麽樣?祖母她們還好嗎?”
秦氿一連兩個問題,語氣神情皆是焦急。
秦瑛臉色凝重,
“聖上下令,禁軍包圍了秦府,不許人進出。”
話落,秦氿的神情便驚住,連目光都是凝滯的,過了好半響,才聽見她近乎呢喃的重複聲,
“禁軍包圍了秦府?”
前世,也是禁軍包圍了秦府,然後秦家所有人都被關進了大牢,被砍頭抄家,難不成,這輩子還是這樣嗎?
不知道秦氿想到了什麽,她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差,秦瑛皺眉看著她,
“阿氿,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昨天是她們和秦氿一塊去尋找秦禦的線索和下落的,結果這才一天時間過去,事情就來了個大反轉。
秦瑛當然知道事情有詐,在得知秦氿和秦禦被關進了天牢,便沒有回秦家,不然此刻,她哪裏還能見到秦氿問清楚事情經過。
秦氿將事情原模原樣地告訴了一邊秦瑛,歎了口氣,
“就是這樣了。”
“明擺著的誣陷,三皇子是眼瞎嗎?還是說他是故意的。”
“故不故意不知道,他既然這樣做,明擺著背後是有人撐腰。”
“皇後娘娘?”
秦瑛問道。
秦氿笑了笑,沒否認,但一雙眼睛卻認真又堅定地看向前者。
無聲勝有聲,秦瑛很快明白過來,臉色也變了一變。
她暗自咬牙,臉色越發地凝重,
“若真是那人,隻怕誰也救不了我們了。”
秦氿沒說話,對秦瑛所說的話不可否認。
秦瑛很快從剛剛得知的消息中回過了神,
“現在應該怎麽辦?需要我做些什麽?”
秦府被禁,秦氿和秦禦又在天牢,現在在外的,就隻有一個秦瑛了,哦,不對,還有一個贏允。
“可要我傳信,讓允王爺回來?”
秦氿默然,上頭那位要是真狠了心,贏允回來隻怕也無濟於事,還不如讓他先安心治病。
於是她搖了搖頭,
“先別讓他知道。”
秦瑛不解地看著她,秦氿垂了眸,卷長的羽睫遮掩了她眸中的思緒,
秦瑛聽見她的聲音,
“聖上絕對不會貿然這樣定罪秦府和允王府,隻要沒下抄家斬頭的令,一切就都還有轉機,姑姑,我絕對不會再讓秦家重蹈覆轍了。”
秦氿語氣堅定,但是她說的話卻讓秦瑛覺得莫名其妙,什麽重蹈覆轍?
沒等秦瑛想明白,秦氿便忽然抬頭看向她,
“姑姑,你有見到身邊的婢女嗎?”
她說的是青釉和紅袖。
秦瑛搖搖頭。
“你去見她們一邊,她們的腿受傷了,如果可以的話,送些藥給她們。”
秦氿叮囑道。
“好,我也會想辦法的,阿氿,無論如何,我們一家人,都是站在一起的。”
秦瑛道,她目光認真堅定,許是想安慰秦氿,但說不出更貼心的話,隻能如是說道。
這一世,秦瑛終於沒覺得自己是秦家的禍害了。
秦氿心中觸動,她點點頭目送秦瑛的身影離開。
因為軍餉一事,上京城如今的局勢已然發生改變,不管是前朝後宮,都察覺到了這種變化,然而卻並沒有一個人敢提出來。
後宮,今日貴妃娘娘來給皇後娘娘請安,二人難得沒有陰陽怪氣地爭鋒相對起來,而是說起了關於糧草的事情。
當然,後宮不得幹政,二人也沒敢明目張膽地談論這件事情,而是旁敲側地地打聽著。
等到貴妃從皇後宮中出來,打聽到的消息結合外麵的傳聞,大概事情也就清楚了。
回到棲月宮不久,二皇子贏楚便來向貴妃娘娘請安。
宮人通報之後,贏楚走進殿中,看見張貴妃正一臉輕鬆愜意地侍弄著一旁的一盤花草,臉上還掛著似有若無的笑意。
“母妃。”
“來了。”
贏楚請了安,聽見了張貴妃的回應,這才直起身子。
“聽說今日早朝,聖上又因為軍餉的事情發怒了?”
贏楚沒說話,隻是點頭默認,張貴妃臉上的笑容又深刻了一些,
“這一下,秦府可是在劫難逃了。”
她悠悠地說道,語氣頗有些幸災樂禍,
“如今秦氿和秦禦都關在了天牢,隻要事情一查正,這可是抄家問斬的死罪。”
“母妃……”
贏楚輕輕地打斷了張貴妃的話。
後者聞言回頭看了他一眼,見他臉色漠然,嘴角緊抿著,似乎有話想說,卻礙於身份和其他不能開口。
到底是自己生的,張貴妃怎麽能不知道贏楚的心思,當下便冷笑了一聲,
“我知道你舍不得秦氿那賤人,可沒辦法,誰讓她是秦家的大小姐,是贏允的王妃,就算能饒她一命,可她的日子也不會好過到哪裏去。”
贏楚沉默,耳邊張貴妃的聲音依舊在繼續,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拿得起放得下,你要清楚,江山和美人,孰輕孰重,如此才好取舍不是?”
“是,母妃,兒臣知道了。”
贏楚垂頭輕應,這些話張貴妃已經教導過他很多次了,雖然有時候贏楚違背自己的心意。
但是在大事上,贏楚想來分的清楚,因此張貴妃也不著急。
如今可是扳倒秦府和贏允的好機會,一旦錯失,失不再來啊。
“你府中皇子妃近來便要臨產了,你該上心的應當是這些事情,如果無事,便少去不該轉的地方轉。”
張貴妃叮囑道,贏楚低頭應了是,又說了些請安的話,沒過多久便走了。
窗外的天氣晴朗,但上京城的天,眼看著就是要變了。
張貴妃勾唇一小,手中的力道一種,一朵開的正盛的話便被她掐斷無情地丟在了地上。
而此刻,遠在京城百裏之外的南山,卻安居一隅,全然不受上京城變動的影響。
白色的飛鴿掠過天際,緩緩朝著山林中的某處藥廬而去。
後院石桌旁,墨衣的男子正在看著醫術,豐神俊朗,眸光堅定,信鴿忽然落在他身側的木架上,打斷了他的注意力。
楚商陵起身,取下信鴿腿上的信紙,展開一看,隻是一眼,眸色便變了變。
與此同時,藥廬外麵響起了一道清朗少年郎的聲音,
“你看我找到了什麽?山下上好的青梅子酒。”
追著商陵一路來到南山藥廬的秦蕭走了進來,手上還提著兩壇他剛剛說的青梅子酒。
墨衣的男子一驚,連忙將手中的信紙揉進握在掌心,轉身麵對著少年。
那少年興高采烈地提著酒經曆,一抬眼便看見了商陵凝重的臉色,不由困惑地皺起了眉頭,
“你怎麽了?”
“沒事,看看你說的酒。”
楚商陵很快轉移開話題,秦蕭打量了他好幾眼,確實是沒發現什麽異樣,這才坐在了石桌旁。
“不錯,好酒。”
“廢話,那可是山下小姑娘親自釀的酒,我費了好一番口舌她才肯賣給我。”
秦蕭笑道,他本就長的恣意俊朗,如今一笑,越發有長安城那種風發意氣少年郎的神態。
楚商陵不禁無奈搖頭淺笑,又聽見秦蕭的聲音。
“對了,允王爺呢?”
“正在藥房,師父正在為他紮針。”
“哎,你師父那老頭真能治好允王爺嗎?”
秦蕭壓低了聲音,似乎是怕被人聽見。
當著徒弟的麵稱呼他的師父叫老頭,實在是有些無禮,但楚商陵知道秦蕭的性子。
“不知,但師父說了,有五成的把握可以治好。”
“可那不是還有五成的把握不能治好?”
秦蕭說道,楚商陵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秦蕭若真是這麽想,那也沒有辦法。
二人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南山藥廬的藥房裏,熱氣氤氳。白胡子的老頭背對著屏風的方向抓配著藥材,聽見身後傳來水聲,而後便是人起身的聲音。
南山聖醫抬頭看了一眼一旁的沙漏,冷笑一聲,
“你還真是把握著時間。”
“藥味濃重,泡久了身上難免帶著。”
溫潤清雅的聲音自身後傳來,像是林間山泉潺潺流水聲,聽來不覺讓人覺得月兒動聽。
聽見贏允的話,南山聖醫不屑地撇了撇嘴,他知道贏允話中的意思。
每日泡著浴桶,身上難免帶了些苦澀難聞的藥味氣息,倒不是贏允在意,而是贏允擔心,泡久了到時候回去,秦家那丫頭會不歡喜。
南山生意將配好的藥放進一旁的藥爐子裏,問道,
“你來這幾日,怎麽也不見你家中那位來信問候一下?”
“前幾日我寫了信回去,想來過幾日就能收到阿氿的回信。”
身後男子溫聲道。
南山聖醫轉頭看了他一眼,贏允穿著簡單的白色褻衣,就站在自己身後,墨色的發隻用了一根發帶束縛著,看著到有幾分清閑悠然的模樣。
藥浴之後,贏允坐在了一旁,南山聖醫上前為他紮針。
病弱的人手臂蒼白,能看見皮膚下的青紫血管,一根針刺入骨肉三分,痛。但麵前的年輕人卻好似平常,目光平靜,隻是眉睫微微顫了顫。
“聖醫,我何時能下山?”
他想問的是自己何時能康複。
南山聖醫睨了他一眼,
“少說得一年半載。”
話落,麵前的年輕人便輕輕皺起了眉頭,
“這麽久?”
那他豈不是要很長一段時間見不到阿氿?
察覺到贏允語氣中的詫異,南山聖醫不免冷笑一聲。
“你這病從娘胎身體裏就有,毒素早就在你體內積攢了二十年,一年半載清掉,已經算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