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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難言心事

  所有人都沉默了,悠悠直直走到已經死去的雪狸身邊,蹲下的速度非常緩慢。她無法置信地看著腳邊一動不動的小朵,眼睛瞪得太大,原本泛著淡淡櫻花粉致的臉頰瞬間蒼白,大而圓的瞳仁就顯得異樣黑亮。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小朵抱起來了,抱得那麽緊,似乎怕它又調皮地一下子竄走。那毛色柔亮潔白的小雪狸再也不可能掙開她了……不知道多少個夜晚,它蜷在她枕邊歪著小腦袋瞪著她,聽她絮絮叨叨地說程躍然,說李佑迦,一副慵懶頑皮的模樣。沒想到,第一次見他們就變成這樣……


  淚水無聲地凝聚在她睫毛的尖梢,一滴滴垂落在小朵如積雪般美麗的毛皮上。她便輕輕用手去抹,淚珠就滴落在她手背上。


  程躍然抿緊嘴唇,如同當年壞心削斷她頭發後的悔疚,強烈數倍充塞了他的心,她沒變……不怎麽傷心的時候,她會假哭撒嬌,真的難過了,就一聲不吭的默默流淚,那每一滴眼淚都敲痛他的心。


  李佑迦眉頭緊皺,走到她身邊,輕柔地從她懷裏抱過小朵,“把它交給我吧。”


  悠悠嘴唇都顫抖了,此刻讓她麵對小朵,或者埋葬它……都很殘忍,佑迦師叔抱走小朵,態度那麽認真,即使他沒說一句安慰的話,她仍然感受到了他的體貼。


  程躍然……卻站在那兒,什麽都沒說。


  李雲瞬煩惱地輕皺了下眉,盡量淡然地走過來,拉悠悠站起身,如今悠悠已經和她差不多高,但她仍然習慣摟著她的肩膀輕撫她的頭。“好了……別難過了,躍然也不是故意的。我立刻傳信給璁坤,讓他再為你抓一隻就是。”


  她說得輕鬆……李佑迦細看手中已經死去的小獸,毛色雪白細亮,似貓非貓似熊非熊,圓頭圓腦沒有狐狸的奸猾也沒有狸貓的凶憨。這小東西他竟從沒見過,應該相當珍貴稀罕,就衝這可愛的外相就足以讓悠悠喜愛至極了吧?


  悠悠沒答話,每眨一下眼,新一排眼淚就刷然滾落。


  “先回去見師父。”裴鈞武輕而又輕地歎了口氣。


  悠悠點頭,乖乖地擦眼淚,師父的話對她比聖旨都靈。她也很想師祖,那個永遠假作鎮定的白胡子老頭兒一定在房間裏假裝看書等他們……


  沒人再有閑情逸致敘談聊天,各自悶頭施展輕功,悠悠的功夫兩年多來頗有進境,但相比之下仍然落後。程躍然冷著臉收蓄內息不超過她,總是在她一側。


  李佑迦托著雪狸,見程躍然刻意走在悠悠身邊,也知道依程躍然的性子,有人在旁斷然說不出道歉的話……裴鈞武和李雲瞬也心知肚明,盡力加快腳程,隻幾個點樹借力就甩開他們很大距離,悠悠有些著急,山路一轉,師父師叔們竟然都不見了,她剛想喊他們等等,卻被一直跟在身邊的程躍然毫無預兆地一把扯住。


  她嚇了一跳,若不是他托了她一把,她肯定要一腳踏空從樹頂倒栽蔥摔下去不可!


  他拽著她的胳膊安然飄落地麵,姿態優美飄逸,竹海的輕功他深得要領,悠悠絕望的羨慕,師父手把手地教,她又專攻輕功,都無法擁有這麽雍容俊逸的身法。


  “我……”他微微有些喘,悠悠奇怪地看自己的腳尖,暗暗撇嘴,卻沒勇氣抬頭看他。武學奇才躍然少主竟然連呼吸都控製不好?難不成這兩年來他苦練花架子,荒廢了內功?不對啊……他不是一拳就打死了可憐的小朵嗎?

  “我一定再為你抓一隻來。”


  咦?這好聽的聲音……是程躍然在說話嗎?她忍不住抬頭想偷瞟他一眼,卻發現他正直直看她,她這樣顯得很賊眉鼠目。她隻好順勢故作凶惡地瞪了他一眼,怎麽說現在也是她是受害一方,應該理直氣壯的吧?


  “好啊——你去抓!”見他一副堅定冷淡的樣子她就突然真生氣了,其實她知道一味地責怪他不對,畢竟他也不是蓄意謀殺小朵。可他怎麽一點兒沒變?還是對她這麽壞!還是總惹她傷心!他把她拉住,不該很心虛的道歉嗎?

  他像佑迦師叔那樣眉目含笑地哄她高興……她也不指望,這點兒覺悟她還是有的,至少闖禍了該有個抱歉的態度吧?這算什麽?高得跟師祖的竹子一樣,看她的時候都垂著眼,無端就讓她感覺被鄙視,俯瞰!

  “這種雪狸隻有塞北雪山極頂才有,身手絕好的獵人有運氣的話幾年裏才可能逮到一兩隻,還得趁夏季山腰雪融,露出黑土,它那身白毛顯眼了才能捕捉。去抓呀!”她鼻子一酸,就知道說大話,他以為小朵是山裏的黃鼠狼嗎?他說抓就抓!


  她……不是要他說這個!

  他看著她眼眸邊閃動的微微淚光,一展眉,“我說到做到。”


  “哼!”她一扭頭,“做到了再說吧!”她突然很想用力推他一把,讓他倒退著一屁股狼狽跌坐在地,解解她的心頭恨!她……是讓他去抓雪狸嗎?她隻是想讓他微微赧笑著說聲對不起就好!


  他本事大了?她就不信他再能耐還會真的抓一隻雪狸回來,非得說對不起,非逼他說不可!

  一路上他們都沒再說話,她也沒再看他一眼,進入師祖小院準備進屋時,她頓了頓,胡亂抹去臉上的淚水,深吸了一口氣,擠出些許笑容。輕咳了一聲,又了把握才甜甜地喊:“師祖——我回來了。”


  原本他以為再沒比她的眼淚更讓他心疼的東西,可她假裝高興的勉強笑容卻讓他的心都縮成一團。


  他……錯了,她的笑或者她的淚並不使他最難受。


  他最不想,最不能容忍的,是她那雙清澈甜蜜的眼睛裏浮現憂愁!


  隻因為當初她輕捧著斷發默默哭泣,用那雙含了淚,帶了愁的眼睛看著他……他成為竹海弟子的那一刻就決定,以後要對她好。


  悠悠抱著膝坐在床的一側,傷心地看著空蕩蕩的枕畔,窗外的鳥鳴本應歡快,她聽來卻如聲聲哀歎。每天早起在床上逗小朵玩一會兒已經成為她的習慣……


  門被輕輕敲響,她聽見佑迦師叔低聲喚她。


  門並沒落栓,外麵也有丫鬟候命,佑迦師叔如此小心翼翼讓她驀然感歎,分開兩年畢竟生疏了。


  她應了聲,李佑迦才推門進入,見她大大的眼睛裏依稀還有淚光,他心下了然。拿起放在椅子上的皮裘短褂,他小心地為她穿好,她委屈地扁著嘴,像孩子一般讓他幫忙穿衣。


  “入了冬,早起很冷,你房間的炭火都熄了,別冷著。”他有些埋怨。


  她看著他俊雅的麵孔,他正在細心地為她係好領口裝飾的緞帶……佑迦師叔比她記憶中更加溫柔,她的悲痛就在他暖如春風的眼光中一下子爆發了。


  她撲進他懷中,嚎啕大哭,“師叔……我想小朵……”


  李佑迦輕而又輕地顫抖了一下,才緩緩抬起手臂,仿佛怕弄疼她一般,不敢環得太緊。


  “別難過……”他聞見屬於她的香味,人長大了,卻還保留了糖果般的香甜氣味,這是他熟悉的……想念的。


  吃早飯的時候大家都故意說些別的話題,現在安慰哭紅雙眼的悠悠無益挑起她的傷心。竺連城嘴巴不說,卻心疼地夾了很多悠悠喜歡吃的小點心在她的碟子上,“誰是把我的悠悠餓得這麽瘦?楚王殿下囊中羞澀麽?”他故意逗趣。


  大家都笑了,誰不知道楚王殿下號稱遼國財神。


  悠悠無精打采地瞟著身邊那個空空的座位……程躍然不吃早飯的嗎?


  坐在對麵裴鈞武身邊的李雲瞬突然一笑,“唉,不知道以程躍然現在的身手,他已經到哪兒了?師父,你教得不好。”她也故意埋怨竺連城,“昨天一見,這小子進步不大,輕功隻能和悠悠不相上下!”


  所有人都抿嘴微笑。


  “他……他去哪兒了?”悠悠竟然驚訝得騰地站起。


  “去給你抓雪狸麽。”李雲瞬反而大驚小怪地看著她,“不是你逼他去的嗎?”


  “我……我……沒……不……”悠悠急的語無倫次,跑到門口又折回來,在廳裏團團轉,“師祖!快把他追回來啊!”她總算利落地喊出一句。


  竺連城一笑,“追回來……有點兒難。他昨天連夜動身,以他的腳程,現在恐怕已經出了四川。”


  悠悠心急如焚,“誰讓他去抓了呀!笨蛋!”她望著門外氣得直跺腳。


  “讓他去遊曆一下也好。”竺連城悠閑的口氣和悠悠沒頭蒼蠅的情狀恰成對比。“這孩子待在竹海兩年多,打理各種雜事也辛苦得很,也該讓他輕鬆一下。佑迦,這段日子就說不得要你分心出力了,不懂的多問你師兄。”


  李佑迦起身應諾。


  悠悠撅著嘴巴,苦惱地望著快要下雪的陰沉天空,他要輕鬆遊曆什麽時候不好啊?她才剛回來!


  他真的隻是漫無目的地出去轉轉也還罷了,偏偏要去抓雪狸,寒冬臘月進雪山……這不是自討苦吃嗎!萬一,萬一抓不到怎麽辦?一年、兩年……好幾年都抓不到怎麽辦?

  “悠悠,快來吃飯。人都走了,你撓門框他就能回來嗎?”李雲瞬裝腔作勢地忍笑叫她。


  悠悠趕緊縮手,她不自覺地把雕花的門框摳出幾條指甲印。她早該想到程躍然的死脾氣,昨天真不該激他。


  李佑迦招呼丫鬟來給她換碗粥,輕聲囑咐:“快些吃吧,天冷,涼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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