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兩代之恩

  蕭光裕冷哼一聲，顧自走到書案後麵，一副不想搭理蕭景辰的模樣。


  蕭景辰厚著臉皮湊過去，“爹爹，您看永悅像不像兒子小時候？”


  蕭光裕這才瞄了一眼孩子。永悅的皮膚很白，軟軟懦懦的，讓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摸摸她的小臉。


  稚子的眼眸極為清澈純真，在蕭光裕看她的時候，她也好奇地瞅著蕭光裕。也不知道小家夥腦袋裏到底在想什麽，當蕭光裕靠近的時候，她的小爪子忽然伸出，一把揪住了他的胡子。


  蕭景辰嚇了一跳，生怕老爹生氣。不料，蕭光裕臉上的冷厲神色忽然散盡，眸中慢慢蕩起了柔和的笑意。


  慢慢地將自己的胡須從永悅的小魔爪裏拿出，蕭光裕再開口時語氣已帶了幾分慈愛：“你小的時候，也愛揪你皇爺爺的胡須。這個孩子，倒是個跟你有緣的。不過你小時候要胖些，個頭也大。這個小家夥……”


  說到這裏時，蕭光裕的口氣裏又含著了些憐惜：“……太瘦了。”


  蕭景辰道：“這算是不錯的了。你是沒瞧見永悅剛出生的時候，那才是真的又瘦又小。我們還要時刻擔心她染上天花，活不下來呢。幸好，這小家夥命大……也不枉費她母親為了生她，以命相換了。”


  說到這裏，他幽幽歎息一聲：“或許是因為親身經曆，兒子對這個孩子更加憐惜，希望她能如我給她取的名字一樣，永遠快樂。”


  蕭光裕拍了拍兒子的肩旁，道：“你的心意為父明白。收養這個孩子對我們王府來說算不得什麽，你母親不同意不外乎就是擔心影響你的親事。就連你的表妹心裏都不樂意。更何況那些不明就裏的，保不齊就認為這是你的私生之女。”


  蕭景辰撫摸著永悅肉乎乎的小手，笑著說：“嘴長在旁人嘴上，要如何說非我們能左右，兒子自己問心無愧即可。再者，若是不相信我的為人，隻相信一些道聽途說的話，這樣糊塗的人家，父親願意和他們成為親家嗎？”


  他言之有理，襄王思忖之後，終於點了頭：“不管怎樣，你不可再與你母親鬧。永悅是個女孩兒，你現在還能隨便抱著，等到大了，便會有許多不便，總還是要你母親教養為好。”


  蕭景辰聽出他話裏的意思，頓時大喜：“多謝爹爹！”


  又低頭對永悅道：“寶寶，你爺爺肯收你了，還不趕緊爺爺笑一個。”


  蕭光裕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這麽小的孩子懂什麽？你讓她笑她就笑，那豈不是神童了？”


  話音一落，永悅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蕭景辰摸臉摸得癢癢了，居然就咧嘴笑了起來，露出粉色的牙齦。烏黑的眼眸也因為笑了起來，越發顯得清澈。


  蕭光裕的心也被那個笑容徹底給萌化了，跟著笑了起來：“還真笑了！難不成還真是個神童？快快，讓爺爺抱抱。”


  蕭光裕多年未抱嬰孩了，接過孩子花了好一會時間才抱順手。看永悅也是越看越覺得可愛，越看越覺得喜歡了，不由得還歎息了一聲：“這個孩子若是本王親生的孫女該多好。哎，也是你這個臭小子不爭氣，讓你娶媳婦你便千挑萬選，也不怕過了年紀沒有姑娘肯嫁你！”


  蕭景辰厚著臉皮道：“您心裏把永悅當成親生的不就好了？何必非要逼兒子娶親呢？媳婦嘛，時間到了自然會有，急不得的。”


  蕭光裕一邊逗著孩子，一邊又問到了蘇菡的身上：“那位蘇大夫，此番功勞不小。本王想著，是不是該向朝廷請個封賞？”


  見蕭景辰沒有應話，蕭光裕抬眸：“怎麽？”


  蕭景辰試探著問了句：“父親，你可知道昔日太醫院醫正蘇茂之？”


  在回藩地之前，襄王一家一直居住在京都。蕭光裕對於昔日的太醫院醫正應該有所了解。


  蕭永裕道：“自然是知道。蘇茂之乃是難得的人才，醫術高超。當年，你母親懷孕七個多月時身中慢性之毒。別的大夫都說要先落胎再解毒，並且因為月份已大，落了胎就很難再懷。你母親得知後死活不肯，為父束手無策。後來你有人推薦了蘇茂之。當時他才剛剛進太醫院，地位不顯，但是熟悉的人都知道他醫術了得。後來也是他，用溫和之藥為你母親解了一半的毒，拖了一個月後，再用催產藥讓你母親順利生下了你。”


  “什麽？蘇茂之居然還是我和母親的恩人？”


  “不錯。你生下來沒過多久，新皇登基，我們一家便回到了封地，和蘇家的往來也不多。後來聽說，蘇茂之升得很快，沒過幾年便已經是三品醫正，統領整個太醫院。其實也算正常，他本就醫術高超，人品、人緣都不錯，理應得到重用。唯一讓我意外的是，他後來因為太子之死受到了波及……”


  說到這裏，蕭光裕歎息連連，“可惜了……每每想起他來，本王也是遺憾不已。他的家眷也受到了波及，流放琉璃島。那時候，因事涉先太子，無人敢為蘇家發聲。便是連為父都選擇了沉默。直到去年，我進京複職，與陛下秉燭夜談。期間因緬懷先太子，為父便試探著提了提蘇茂之。陛下話裏話外也有些後悔當日對蘇家遷怒過深，但畢竟金口玉言，難以改變。所以，我便提出，可以趁著先太子祭日，為先太子祈福為由赦免一部分流放人員。當時陛下並未說話，但是第二天赦免的聖旨就出了……”


  蕭光裕因感念蘇茂之當日之恩，也因為蘇家出事後自己明哲保身而內疚。於是便在皇帝下了赦免令之後，派人去了琉璃島，想要找回蘇茂之的後人。


  他又歎息了一聲：“可惜為父還是晚了一步，蘇茂之的一雙兒女已不知所蹤。”


  蕭景辰想不到父親和蘇家居然淵源如此之深。蘇茂之救自己在前，而蘇菡救自己在後。兩代人，兩份深恩，實在太過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