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替罪羊
江畫意找江儀予自然是為了離開將軍府之事,在聽了王嬤嬤之言後,她便覺得呆在將軍府也是閉目塞聽,籌酩近日籌劃與紅玉閣之戰,無暇分心,最重要的是,她想親自前往美人閣。
美人閣中人皆為殺手,每人都有名牌,以辨其人,留給宿主,也是求事無旁落,畢竟美人閣是靠殺人營生,多有幾條道終歸為好。
如江畫意手上這一塊名牌,背後便是寫了“甲六”二字,想來應該是此人在美人閣中的代號。
卻是不知父親尋自己所為何事,跟著景程走進了江儀予的書房江畫意心中疑慮。
江儀予似是才回府,眉宇間隱隱有一抹疲憊之色,見江畫意進來,隻是點了點頭:“來了?坐下吧。”
說著,江儀予用手指指了一下在他正前方的座位。
江畫意對著父親端端正正行了一禮,卻並未坐下,不等江儀予開口,已經先道:“父親,不日便是母親忌日,女兒打算去定北侯府小住幾日,以悼亡靈,特來向父親請示。”
江儀予這才注意到江畫意手中拿著一個包袱,頓了頓,道:“你想去哪裏都可以,不必事事向我請示。”
江畫意笑了笑,道:“女兒出門,總該還是應該跟父親說一聲的。”
妻子身亡,留下孤兒寡夫,父親和女兒本該是親密無間的,兩人交談卻是禮貌而生疏。
江儀予看著江畫意,道:“你之前可是說過小昀之死並非自殺,而是他殺?”
江畫意眼睛動了動,不明白江儀予突然提起這事是什麽意思,但還是將自己的推斷原原本本地告訴了江儀予。
江儀予聽了江畫意的話,卻是忍不住多看了江畫意一眼。
這個女兒自從出生後,便是調皮搗蛋將軍府無人能出其右,又不喜文也不愛武,倒是喜歡跟著宋玫虞一起研究醫理。
宋玫虞思想開放,也不理那些女子就應該養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品德淑良持家有道的樣子。江儀予雖然是武將出身,其實骨子裏卻是偏愛文學的書生,出乎意料的,他卻並沒有插手宋玫虞教導江畫意的事情。
現在看著江畫意一言一行已經十分肖似宋玫虞,就連那眼睛裏淡淡的冷淡也是如出一轍,江儀予嘴角輕輕一扯,竟是笑了。
“你母親曾說,這世間女子生來多艱,因此她不讓你為俗世對女子的桎梏所累,早年間我還說她,別把你養成了嬌縱任性的性子,現在看來,倒是我多想了。”
雖然對自己這位父親已心如死灰,但是聽到他念及母親的名字,江畫意還是忍不住愣了愣。
“你母親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定是會感到高興。”
頓了頓,江儀予又補充了一句話。
江儀予的這句話,卻是讓江畫意那一瞬間遊離出去的元神立刻歸位,眼睛再看向江儀予時,已經充滿了冷然。
“也許吧。”
江畫意不鹹不淡地說道,複而抬頭看向江儀予,“不知道父親找我過來所為何事?”
江畫意此刻才發現,她說著她對父親早已心死,其實卻還是有恨的,她對父親的事情不聞不問,但卻並不想聽父親提及母親的名字,準確言之,是不想聽見父親以這般懷念的語氣稱呼母親。
你有懷念的資格嗎?
江畫意心裏這麽說著話,表現出來的樣子也越來越淡然疏離了,盡管臉上依然還掛著笑容,可那眼神卻像冰凍了一樣寒冷。
被江畫意這麽一打斷,江儀予眼中的懷念漸漸褪去,看著江畫意,臉上的表情慢慢正色起來:“為父今日找你來確實是有點事。”
說著,江儀予歎了一口氣:“小昀被殺的事情如今已經在府裏傳開了,小昀在將軍府裏死得不明不白,將軍府中流言四起,鬧得人心惶惶,偏偏凶手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留下,如此下去,隻怕是……”
江儀予說著說著,眸色漸漸晦澀,停頓了好久,才緩緩看向江畫意:“此案不休,將軍府人心難定,所以我想隨便找一個替罪羊把此事糊弄過去,再……”
江儀予以前身在軍中,後來亂平歸京之後,被封大將軍,繼而從戰場上轉移到了官場中,他對刑偵頗為了解,知道凶手之老辣,隻怕大張旗鼓地去追尋凶手,隻怕也是不得其果。但江畫意此前已經說下小昀乃他殺之話,不可能再扭曲這個事實。江儀予思前想後,便是想了這麽一個主意,喚了江畫意前來,便是事先與江畫意通氣,也好對外一致。
江儀予自顧自說著,卻是突然聽到了江畫意冷冷的聲音傳入耳膜:“父親文武雙全,難道還抓不住一個殺人凶手?”
江畫意口中說著這句話,麵上雖然含著笑容,藏在袖子裏的手卻是在隱隱顫抖,她手指緊緊攥在一起,已然發白。
依然是和當年一模一樣的處置形式,離小昀身死才幾天?江儀予就已經斷定凶手深不可測,到底是為了平撫眾人的心,還是怕自己鬥不過凶手?
“你這是什麽話?”
江儀予看著江畫意,為她所說的話愣了愣,當看到她臉上的笑容時,又有些莫名。
凶手確實是深不可測,而且死的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丫鬟而已,他也無心在這種瑣碎事情上浪費精力,所以才想出了這麽個法子。
他心裏就是這麽想的,可是不能這麽說,他也知道自己這種行為不對,可是身在這黑暗中,他也早已被浸潤得黑暗。
但聽到江畫意那句話的時候,他卻是將對自己的不滿轉成了對江畫意的不滿。
正欲怪罪江畫意時,卻看到了她臉上的笑意,不由得以為自己這幾日心理壓力過大,以至於出現了幻覺。
江畫意笑了笑,並沒有說話,隻是再也不想看江儀予一眼,好像多看一眼她的眼睛就會生出什麽瘡一樣。
避開了江儀予的眼神,江畫意對著江儀予行了一禮:“死者為大,小昀的屍骨確實應該早日入土為安,女兒思念外祖父外祖母,就先離開了,這些事情,父親不必問我,自行定奪便好。”
說完這句話,江畫意對著江儀予笑了笑,說話間,已然轉身出了書房。
在轉身的那一刻,江畫意的臉上卻立刻冷淡如冰。
真是無論什麽時候,父親都會給自己減少麻煩啊。
向江儀予請示過之後,江畫意又輾轉去了老夫人景媛那裏,這幾日景媛是一直閉門謝客的,當然,這謝絕的唯一人,便是江畫意了。
和往常一樣,江畫意一走到正和堂大門處,老夫人身邊的劉嬤嬤便說著老夫人身體不舒服。
自從江畫意直接拒絕了老夫人讓她去幫助江儀予和宜安郡主和好的提議後,祖孫兩人的關係便每日況下,江畫意心裏卻並沒有多少在意,她自認自己行的端坐得正,就算老夫人生氣不想見她,她也日日照常過來請安,也不怕別人說閑話。
曾經因為自己的我行我素,她差點害死扶瑾和珊瑚兩家人,如今的她,事事謹慎,隻是不想再行差踏錯罷了,可是她並不知道,無論她做得再好,想挑刺的人終究能挑出刺,況且她還是有原則底線的,不能滿足每一個人的期待也很正常,無需介懷。
“既然祖母休息了,那畫意也不便打擾祖母了,隻是勞煩劉嬤嬤跟老夫人說一聲,畫意將去定北侯府小住一段時日,這些日子便不能給祖母請安了。”
江畫意說完,便是對劉嬤嬤點了點頭離開了。
轉過身去的時候,心裏卻是鬆了一口氣。
好在宜安郡主不在府裏,不然她這輾轉幾處,實在是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