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還是放不下
也許是從未見過這般的蕭少晗,宋嵩陽心裏一動,竟是鬼使神差地接過了蕭少晗手裏的酒壇。
仰頭飲下,宋嵩陽豪爽地抹了一把嘴邊的酒水,轉過頭,問道:“你今日怎麽喝了這麽多酒?”
蕭少晗笑了:“我去禦書房求父皇,讓他別派遣阿意去江華,可是父皇不肯!”
蕭少晗說話迷迷糊糊的,宋嵩陽有些聽之不清。
說到最後句話時,蕭少晗似是生氣了,一把拿過酒壇子,眼看拿著酒壇子就要往下砸。
宋嵩陽見狀心裏一凝,忙接過了蕭少晗手中的酒壇。
“父皇說,我與阿意不合適!”蕭少晗是真的喝醉了,被宋嵩陽搶過了酒壇子,眼迷茫了一瞬,問道:“你覺得,我跟阿意合適嗎?”
宋嵩陽眸子閃了閃。
以前,他也覺得蕭少晗和江畫意是合適的,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可是現在,他卻也覺得不合適了。
蕭少晗的舉止,在他看來都有些過於殘忍,更何況是江畫意?
江畫意可是見著小貓都要撿回家的小姑娘。
她不過是習慣了人情冷暖,所以便養成了外冷內熱的性子罷了。
殺人,或是讓別人為自己而死,這已經是在挑戰江畫意的三觀底線。
可是蕭少晗又有什麽錯?
他生在皇家,又從來沒有從父母身上感受過一點一滴的親情,他平生所知,都是行事就要果決,不能心慈手軟。
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他亦可以不擇手段。
宋嵩陽心裏很清楚,雖然自己和蕭少晗的關係亦很好,可若是蕭少晗行事需要利用到定北侯府的時候,蕭少晗絕對不會心慈手軟。
最是無情帝王家。
他也許會對江畫意心軟,卻絕不可能對其他人心軟,而這些人之間,也包括江畫意的家人,包括天底下一切無辜卻又和蕭少晗毫無關係之人。
可是談戀愛隻是兩個人的事情嗎?
偏偏江畫意思想獨立、人格獨立,她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她看得清楚自己想要什麽。
她不會為了愛情委曲求全,也不會為了愛情假裝看不見。
宋嵩陽的目光驀地動了動,瞥向眼前隨風而動的竹林,四處聲音颯颯,宋嵩陽目光卻是一片清明。
“不合適。”
宋嵩陽轉過了頭,看向暈暈沉沉的蕭少晗,“你們不合適。”
蕭少晗的腦中仍有一絲清明,聽聞宋嵩陽這句話,眸色一暗,情緒也是一陣激蕩。
他的目中迅疾閃過了一絲暗光,整個人仿佛突然之間有了力量,他緊緊抓著宋嵩陽的手,厲聲道:“你說什麽?!”
“我說,你們不合適!”宋嵩陽眉頭微皺,輕輕掰開了蕭少晗的手指。
他知道,此刻蕭少晗是清醒的。
可是無論作為朋友,還是作為江畫意的表哥,他都要告訴蕭少晗,蕭少晗和江畫意不合適。
“她應該是天空中無拘無束的鳥,向往的都是肆情恣意,與你相遇相知相愛,不過是因為你們倆太過相似罷了,可是她沒搞清楚。”
“你們相似的不是人,而是生活。”
宋嵩陽目光深沉,“蕭少晗,她要的,你給不了,你也很清楚你給不了,要不然,你怎麽不去拒絕元慶帝的賜婚?”
“我那是生氣了!”蕭少晗目眥欲裂:“我答應這樁婚事,隻是想知道江畫意她心中到底有沒有我!”
難道他想娶崔娉伶嗎?
可是江畫意對他如此絕情,甚至於不聞不問,他表麵上看著平靜,心卻是被油煎火燒一般的疼。
憑什麽她就可以輕輕鬆鬆的來輕輕鬆鬆的去?
憑什麽她可以偷走了他的心,給了他從未有過的溫暖又不帶情意的離開?
“可是從你答應那一刻開始,你們倆,就絕不可能在一起了!”
宋嵩陽的目光裏,緩緩閃過了一抹同情。
蕭少晗是真的喜歡江畫意,可是,他們也是真的不合適。
可是江畫意能夠輕鬆揚走手中的沙。
可是蕭少晗,明明知道握不住,卻死不鬆開手,刺痛了自己,也會傷害他人。
“少晗,聽我一句勸,放下吧。”宋嵩陽緊緊握著蕭少晗的手,目中閃過了一抹沉痛。
說他自私也罷,偏心也罷。
他絕對不能讓蕭少晗和江畫意在一起。
……
果如宋無塵所言,第二日,元慶帝便是下旨派遣了專門的人員去江華處理瘟疫。
而江畫意,因為醫術高明妙手回春,被眾人推舉,納入了元慶帝聖旨上的名單中。
鍾粹宮。
秋藍韻坐在貴妃榻上,雲鬢細腰,一雙眉目婉轉動人,塗著蔻丹的細嫩手指輕輕塗抹了香膏在手臂上。
聽完了旁邊宮女跟她一一稟告了今日元慶帝派遣前往江華的人員名單,秋藍韻眉梢輕輕動了動。
輕輕嗅了嗅手臂上香膏的清香,秋藍韻嬌聲問向身邊的宮女:“你說,江畫意她,能解決江華的瘟疫麽?”
宮女細聲細氣答道:“江姑娘醫術雖然高明,但是自古以來,瘟疫都是一大難題,奴婢也不知。”
“不知?”秋藍韻美眸微微彎了彎,巧笑嫣然:“你大可猜猜?”
秋藍韻雖然從不教訓下人,但宮女卻莫名覺得秋藍韻有一種深不可測的感覺。
正是這般的深不可測,秋藍韻如此出言,宮女不知秋藍韻所言何意,心裏竟有些發怵。
宮女眸子閃了閃,聲音裏竟是顫了顫:“奴……奴婢真的不知……”
秋藍韻好整以暇地看了宮女一眼,嘴角輕勾笑了笑:“罷了罷了,看你也猜不出來,我還是不難為你了,行了行了,退下吧……”
宮女如蒙大赦,忙不迭退下。
三月初,江畫意正式啟程前往江華。
天氣明媚,送江畫意離開的定北侯府眾人臉色卻都不好看。
瘟疫之症,一個不慎便會染上自身,但是也做不到對江華百姓的性命漠不關心。
楊方雅眸中一片擔憂:“畫意,此去江華,定要處處小心。”
宋嵩陽點了點頭,也道:“母親說得不錯,若是沒辦法,你也不必太過於強求。”
宋嵩陽本是請旨想和江畫意一起去江華的,可是陛下不知為何駁斥了他的請求。
現在看著江畫意一人離開,宋嵩陽心中充滿了擔心。
離別場景雖傷感,但宋正華和秦安許也想親眼看著江畫意離開,兩位老人雖沒有說話,但江畫意卻看出來了他們的不舍。
連江遲月也特意從家裏跑來,為江畫意送別。
江畫意好說歹說,總算勸得江遲月止住了眼淚,江遲月揉了揉紅彤彤的雙眼,四處看了一眼:“宋無塵呢?”
江畫意要去江華治理瘟疫,宋無塵就算不跟著一起去,也應該親自來送送吧?
可是到現在為止,江遲月卻並沒有發現宋無塵的身影。
宋無塵不來,是最好的,此行危險,江畫意能保證自身安危,卻無法保證宋無塵的安危。
“不知道。”江畫意看向眾人,目光鄭重而堅定:“好了,你們都不用送了,我走了。”
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江畫意容顏昳麗美好,明豔動人。
帝京城牆一個隱蔽處,蕭少晗身穿黑色鬥篷,遙遙望著江畫意的笑顏,目光深深。
他那日夜裏並沒有喝得太醉宋嵩陽的字字句句,他都聽見了,也記在了心裏。
可是,他還是放不下。
他不方便送江畫意出行,但是,他也想親自看著江畫意離開。
眼看著江畫意的馬車漸漸消失在視線中,蕭少晗的手緊緊捏成拳頭,眸中閃過了一抹暗色。
現在的他,還是沒有權力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似是想到了什麽,蕭少晗倏地轉過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