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對而恨
攝政王麵無表情地回看嘖嘖稱奇的莫上先生。
“此次醒來,本王五感似乎越發靈敏了,或許是受了藥的影響。”
“嗯?”
莫上先生摸著自己剛長出來一點的胡子,讓君留山伸手出來。
三指搭在脈上,除了比之前更為強勁和健康,看不出什麽問題來。
“隻能等岑侯或者大祭司回來問一下他們了。”
“大祭司去了也有幾日了吧?”
“是,也應該快要回來了。”
前幾日阿明亞喀突然說要離開一段時間,去找一個東西,走前來和他們道別時,還專門給君留山留下了新的調養身子的藥。
“祭典上還有些特別的東西,我要在過年之前去找回來。”
“王爺已經沒有大礙,側王妃那邊也不必擔心。”
“等到過年,我還想請王爺和側王妃一起主持祭典。”
阿明亞喀撓著腦袋,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上一次的祭典發生了那樣的事,他怕君留山不樂意了。
而且現在那麽多的事情還沒有解決,說這些似乎有一點不合適。
但君留山答應了他,走得時候阿明亞喀還很高興。
“不過就要麻煩岑侯替我主持祭典了。”
在昏暗的地下,他捂著自己腹部被洞穿的大洞,歎了一口氣。
洞是被一整條手臂穿過造成的,手捂在上麵根本是不管用的,何況還有背後捂不到的地方。
他的另一隻手拿著一個沾滿了血的玉戒,輕輕放在了石台上。
這裏沒有神像,也沒有壁畫,隻有一個落滿了灰的石台,也就是把一塊大的石頭打磨了一下放在了這裏。
血流得很快,他的器髒在手臂穿過腹部之前就已經被震得半碎了,還是因為他學習的功法特殊,才能站在這裏再和林眉他們說說話。
林眉幾人都沒有說話,隻是聽著他在說。
他們之前兩隊人一起走了一天,終於接近了放置他們的目標的地方。
“奇怪。”
林眉和岑見站在一處通道的角落裏,看著刻在上麵的符號。
這個符號是這兩天才刻上去的,林眉無意間看見,岑見在她的示意下看見符號時一瞬間就沉下了臉色。
“這是代表方位的符號,應該是那位加伊思祭司留下的。”
“但他給出的指示很奇怪。”
岑見俯下身伸手在牆上擦了擦,但沒有發現什麽其他被藏起來的東西,符號也沒有絲毫的變化。
他越發覺得古怪了。
“這個是叫我們往另外一條路上走的,但和我們要去的地方一定會錯過。”
岑見掐指重推了一遍他算出來的路,他是根據大祭司的手稿和阿明亞喀的口述來推算的,應當是沒有算錯的。
而加伊思給他們指向的,雖然方向相差不大,但最後並不能走通。
要是為了誤導他們,完全沒有必要,因為岑見是定然不會上這樣的當,而林眉他們看不懂,更不會被欺騙。
岑見和林眉看向了跟著他們的守衛們。
之前和他們搭話的那個守衛,在遲鈍地反應過來他們的意思之後,緩緩搖頭。
“看、不懂,不是、這樣。”
他們也看不懂這個,加伊思和他們之間用來聯係的方式不是這樣的。
這像是專門為岑見準備在這裏的東西,但在這個角落又太容易讓人忽略過去了。
長久的昏暗環境,高低寬窄不定、又繞著圈子的地下通道,走得太久就會讓人出現晃神以及眼前有些看不清的情況。
對周圍的敏感度也會下降,普通人可能連自己是不是在走路都會有些分不清,撞上了牆壁還要反應一會才能感覺到痛楚。
林眉他們沒有這樣的症狀,但也受到了一定的影響。
那些守衛長年生活在這樣的地方,或許不是加伊思有意將他們變成了現在這樣,隻是難以避免又無可奈何的結果。
“你們能夠找到加伊思閣下嗎?”
守衛搖頭,在他的連比帶劃下,林眉和岑見對視了一眼。
他告訴他們,加伊思實則並不經常出現,他們是老祭司留在這裏的,和加伊思沒有那麽熟悉。
他們隻負責守衛這裏,和聽命於祭司。
“繼續走,不用管這個。”
林眉用劍將符號抹去了,岑見也沒有反對。
折寧抱著左臂被暗衛護在中間,多看了一眼岑見指出來的符號引導的路,他似乎聞到了一絲不屬於泥土和石頭的味道,就從那邊傳來。
但在那轉瞬即逝的味道之後,再也沒有了異常。
這座地下礦藏沒有那些惱人的機關,除了惡劣的環境,他們走得並不艱難。
在踏出最後一條通道的時候,該來的也總算是來了。
他們看見了陰沉沉的黑袍人,和加伊思。
就算岑見之前已經說了,大祭司有一個長得一模一樣的雙生子在這裏,猛然看見阿明亞喀的臉,暗衛們還是不由頓了頓。
長得確實太像了,像到讓人懷疑,他們真的是兩個人嗎?
被他們等待了許久也沒有出現的方瞎子,隻有在人群中的孟明是第一時間注意到他的。
少年懶洋洋地掛在孟寺的肩上,歪著腦袋把方瞎子上下打量了好幾遍。
方瞎子用黑袍把自己嚴嚴實實地裹了起來,手也揣在袖子裏,閑適地站在加伊思的對麵,麵對著他們的方向。
但孟明知道,方瞎子其實不怎麽喜歡這樣的裝扮,因為兜帽會影響他的聽覺。
他在袖子下的手通常也是捏著東西的,有時候是暗器,有時候是毒藥,有的時候是一把掌長的烏尖錐。
用什麽看他當時的心情,但這樣的姿勢是他時刻準備殺人的姿勢。
他跟在胡老身邊,看見過很多次方瞎子這麽麵對胡老。
孟寺順著他饒有興趣地視線看了過去,沒辦法辨別出黑袍下的陰影是什麽樣的,但恨意還是在一瞬間有如實質。
兜帽的邊緣被風吹動了,孟明差不多能看見方瞎子慘白的肌膚,和他手裏的烏尖錐。
掌長的烏尖錐對準了加伊思,而他的耳朵側向了他們。
“攝政王側妃、林家小姐林眉,久仰大名。”
“總壇想要殺掉您許久了,可惜一直沒有人成功。”
他像是含著笑的,但這笑就像是含著刀子在笑一樣,隻有索命的無常才會覺得正常。
林眉甩劍挑眉,攔住了要衝上去的折思。
“本王妃不認識你,給本王妃一個聽你多話的理由。”
總不能是因為標準的反派技能——死於話多,他們還要配合一下吧?
但一般這都是在絕地反擊時才會出現的,現在有些過早了。
方瞎子也自然不會是因為這麽讓人無言的原因,才會和林眉說這般無用的話。
“你們之中有我認識的孩子,而和這個孩子有關的一個人,有句遺言想要托側王妃轉達一個人。”
“這也是你的遺言嗎?”
林眉並不知道胡老的事,而孟明不知道薛淨悟的事,他們都猜不出來方瞎子想要說什麽。
方瞎子的烏尖錐完全從袖子裏抽了出來,錐尖向下垂了一點。
在他們進來後一直沒有反應的加伊思轉動著眼珠子,盯住了岑見腰間的夜明珠。
兩顆夜明珠離得遠了一些,照亮了更大的範圍。
他們要找的東西就在方瞎子和加伊思站的位置的中間,一個石台之上。
小小一隻玉戒似是被人隨手放在了台上,沒有盒子裝著,沒有華台高供。
當年放下它的人,或許隻是在黑暗中將它把玩了許久之後,又一言不發地將它放在了此處,從此再沒有人拿起過。
林眉向前跨了一步,抬劍指向方瞎子。
方瞎子帶著好笑地搖了搖頭,兜帽垂得更低,陰詭的聲音輕柔如耳語。
林眉不知道其他人有沒有聽見這句話,還是單單隻說給了她聽見。
“胡老多年未見薛公子,掛念這位師侄得緊。逢年過節,薛公子也別忘了給他的師伯上一柱香。”
“那本王妃可能找不到為你上香的人了,你還是在死前重新想一條遺言吧。”
“側王妃,還請……”
劍光刺破地下的永夜,加伊思側身退閃給林眉讓出道來,方瞎子揚手反扭手腕,將烏尖錐在麵前劃出半片黯淡殘影。
劍尖被抵在了刺棱之間,他腳退半步舉重若輕地正腕下壓,劍尖滑了一下,但長劍退得更快。
林眉單腳點在石台之上,折思從他左側在暗中向後背刺出了一劍。
岑見站在了加伊思的身後,兩人袖手旁觀著,也阻止了各自的人再進來混著。
長腿橫掃,腳尖遞上太陽穴,一隻手臂擋在了千鈞之發的一瞬,烏尖錐反握從折思的喉間劃過淺淺血線。
夜明珠被打碎在了牆角,碎落的小片還有著淡淡熒光,眯起眼也難以看清人的全部輪廓。
林眉在半空扭身,一腿和那條手臂僵持著,另一腳借扭身之勢悍然劈向持錐的手腕。
方瞎子放過了折思橫臂架住,林眉趁機探手撐地,後翻而出。
折思一手抹過脖子,林眉橫劍在前略微皺起了眉。
“既然現在還沒看見人,側王妃想來已經見過了我那幾個不中用的下屬。”
“或許還殺了他們,還有我那條精心喂養出的小寵。就是不知道,側王妃覺得他們如何?”
岑見輕笑歪了歪頭,一手搭在了加伊思的肩上,捏住掌下緊繃著的肌肉,替林眉回答了。
“雕蟲小技,也敢拿到側王妃麵前獻眼,閣下未免太過不講究了。”
“哦?岑侯是看出來了?”
方瞎子慢慢摸索著再拿出一把烏尖錐,用錐尖輕在自己的眉心點了點。
“看出來隻有將閣下的頭切下,或是將劍刺入靈台,閣下才會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