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欲成丹
暗衛在她的示意下抱起了那個包裹,那一小塊被她揣進了自己的懷裏。
“我們似乎在這裏打擾得太久了。”
他們之中,隻有孟明作為金國最後的皇室血脈,不是外人。
若是讓以前的大祭司們知道了,說不定是要捶胸頓足的,這樣的地方,他們怎麽看都是不歡迎外人進來的。
不過阿明亞喀和孟明都無所謂,孟明還很熱情好客地請他們可以再多拿一點東西。
“這裏的礦藏是大漠裏最為神奇和珍貴的,之後就沒有機會再見到了。”
“不如你們把它們全部拿走吧,要不然多可惜啊。”
然後被孟寺敲了一下腦袋拉回去,閉上了嘴。
他們沒有原路返回,有一個熟悉的守衛無聲無息的出現,向他們行了一禮。
剛才孟明的話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見,但他沒有什麽表示。
“請隨我,離開,這邊。”
他沒有等人的意思,說完就轉身離開。
林眉他們跟了上去,走了一條近路,很快就來到了出口。
外麵太陽正好,守衛在牆上的機關上拍了一下,洞口就豁然大開。
他堅決停在了明晃晃的陽光之外,背對著那邊看不清神色,林眉他們也不由頓住腳眯起了眼,抬手遮在前麵。
長久的黑暗和炙熱的陽光並不能相融,視野裏有著被灼傷的光斑在飛舞,像是翩翩的蝴蝶。
林眉用力閉了閉眼,擠掉流出來的生理性淚水。
他們在通道裏停留了很久,守衛如同來時一樣默然地消失不見,而他們等到擺脫了長夜帶來的後遺症,才跨出了地下。
外麵是一望無際的荒漠,難以辨別他們到了什麽地方,辨別了大概的方位之後他們就徒步向大漠走去。
“現在軍隊應該還駐紮在大漠裏,先去那邊再返回金沙關。”
林眉沒有反對,讓折思照顧好折寧,孟寺也把孟明牽在身邊不放。
隻有孟明有著好心情,慢吞吞地被孟寺牽住走,邊踢著沙子邊哼著他那走調的搖籃曲。
風卷去他們的衣袍,本來是一個人小聲哼的小調,也被吹到了每個人的耳邊。
孟明哼得不太好聽,他本來就記不太清了,自己不知道改了多少地方,又隨意地變來變去,勉強能有個調子都是他承自孟末的極好的音律天賦。
孟寺低低地、忍無可忍地接上了他的調子,一本正經地糾正著孟明的錯誤,帶著他回憶起真正的搖籃曲。
“四哥沒有爹爹唱得好聽。”
孟明滿臉誠懇地晃了晃他的衣袖,一邊嫌棄這不好,一邊跟上了他的曲調。
也漸漸回想起了唱著搖籃曲的孟末當時的笑是怎麽樣的。
他們的身後,狂焰安靜地席卷上天空,眾人都在聽著被一句一句教回到正常的曲調。
聽得久了,林眉都能跟著哼兩聲。
孟明在全部學會了之後,低著眼哼得很是認真,學著孟末一樣的輕柔,他想笑,就不用外力的推動,淺淺勾起了唇角。
在他剛跟著母親來到焚仙門的時候,他還不是藥人,加伊思也還在,金國殘民不和他們在一起,於是隻有他們兩個孩子能一起玩。
孟明把這首搖籃曲一句一句教給了加伊思,讓加伊思代替了不在身邊的父親,和不再把目光停留在他身上的母親,在晚上哄他睡覺。
聽著曲子是他那時候唯一能入睡而不做噩夢的辦法。
後來加伊思不在了,他就自己哼給自己聽,哼得太多,就漸漸忘記了本來的調子。
阿明亞喀沒有聽過,但今天孟寺在,他又可以一句一句教給“加伊思”了。
這邊卷起的黑煙和焰火吸引了軍隊的注意力,沒等所有人都學會,一個小隊就已經找了過來。
看見林眉一行人的時候,他們分外的激動。
“快快!告訴將軍!側王妃他們回來了!”
“側王妃你們沒事吧!”
“您都消失了快四天了,將軍讓人出去找了好幾次,都沒能找見您。”
……
好不容易找見人的將士一呼拉地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關心著林眉,年紀小的一個還高興得眼淚汪汪的。
他們騎來的馬被讓了出來,帶著的水和幹糧也一股腦拿了出來,林眉想要先回去他們都不讓,一定要他們先坐下休息,休息好了再回去。
“等人回去通知後再牽些馬來,在這之前請先休息一下。”
林眉他們自己是沒覺得什麽的,但在別人看來他們一行人的疲憊完全遮掩不住了,不止是疲憊,還有更為沉重的東西。
不休息一下直接騎馬,可能會有人從馬上倒下的。
林眉沒拗過他們,岑見和折思也覺得先休息一下比較好。
“之前消耗的體力太大,現在日頭正高,也不適宜趕路。”
林眉和折思的內力都在那一戰中消耗一空,折寧的手臂被震得現在都在發麻,岑見懷疑他的右手臂也有些許的骨裂。
岑見自己也在最後的交手中被打中了一下,隻是沒有人留意到,但如果拉開衣服,他的胸膛偏下是有一個烏黑的拳印在的。
普通的行屍之前引起的騷亂已然夠大,而方瞎子這樣的,他們用了六個人,才殺掉了一個人。
幸虧孟明說大概是隻有方瞎子一個人這樣而已。
“他是背著胡老幹的,能背著胡老幹成的,也就他一個有這樣的可能而已。”
“雖然他也是個廢物,但其他人比他更廢物。”
殺方瞎子比他預想的居然要簡單了許多,也比林眉他們預想的生了許多的變數。
“孟小公子,敢問焚仙門究竟想要用蟲子做什麽?”
之前以為是蝗蟲之禍,然後出現了“行屍”,“行屍”生亂,像是衝著大嶽城池和軍隊來的,但方瞎子今日之舉又推翻了他們的推測。
“別這麽叫我。”
孟明克製不住地厭惡皺起了眉,但好歹壓了壓自己的脾氣,沒對岑見甩臉色。
隻是他的胃在一陣陣地抽著痛,他不動聲色地按壓住了自己的腹部。
“蟲子的事我不太清楚,最核心的東西由胡老一個人負責,方瞎子還能偶爾去轉轉,我是不能靠近的。”
“一般的東西你們都看見過,就是那些惡心人的玩意。”
孟明背倚著孟寺,接應的將士簡單地用布和長槍搭了棚子供他們休息。
少年半搭著眼簾,昏昏欲睡的樣子,掩唇打了一個哈欠。
對這個話題他很是興致缺缺,但岑見和林眉都看著他,孟寺也在聽著,他還是勉強打起了一點精神仔細回憶了一下。
他沒有靠近過胡老養蟲子的地方,和普通的馴養蝗蟲以及拿人做實驗的地方不一樣,那裏沒有外人可以靠近,也沒有仆從奴隸在裏做事。
隻是孟明留意過,那裏時不時都有胡老親自提了人進去,自此再也沒有出來過。
“至於之前我說的,還是胡老偶爾高興說漏了嘴,我和方瞎子都聽到了。”
“他說——‘世人求丹而煉神,丹為何物卻無定數,若是成了,那便是丹。’”
“焚仙門的人,想要成神仙,求長生,都想瘋了。”
他蔑笑著撇嘴,拉起兜帽蓋住了自己的臉。
雖然是瘋子,但是血肉的味道確實比之一般的藥人更為美味。
可惜方瞎子把自己弄得一身的腥臭不說,連巨蟒這個大餐也害他無法享受。
他也不能在孟寺麵前享受那些東西。
揉了揉肚子暗暗歎了口氣,少年往下滑了滑讓自己的頭能枕在孟寺的肩上,閉上眼想要忽略腹中的饑餓感,催著自己入眠。
孟寺給他拉好了衣服半攬住人輕拍哄著他,低著眼移開了目光。
“若是能剿滅焚仙門……”
少年在半夢半醒間嘀咕了一句,但後麵的話沒有說出來,呼吸變得綿長而微弱。
孟寺手捏著少年的肩頭,骨頭支楞著硌得人手心疼,墊著的衣服都比他的皮肉厚。
林眉他們放輕了動作和呼吸,起身到了另外一個棚子坐下,把那裏給他們騰了出來。
岑見給折思檢查了一下他喉間的傷,毒已經沒有了,那一點破皮也好了大半。
雖然是意料之外,但沒有人重傷折損就是極好的了。
“大祭司和孟明是認識的嗎?”
林眉都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說了,阿明亞喀從最開始就留給了他們太多的秘密,這似乎是其中最為微不足道的一個。
她隻是有些歎息,阿明亞喀在最後還惦記著送孟明回去。
地下太昏暗,許多地方都讓人看不真切,孟明和阿明亞喀那時候是什麽樣的神情她也未曾看清。
當事人都不在,也沒有人能準確回答這個問題,岑見擦劍的手一頓,遲疑了片刻才點了點頭。
“雖說當年被帶走的不是他,孟明更是在之後直接被帶去了焚仙門的掌控之中,但應是互相見過的。”
他往他們的來路望了一眼,白日裏火焰很快就沒有那麽顯眼,隻有天邊的一線黑煙還留在那裏,標明了方向。
“加伊思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消失不見的,阿明亞喀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成為他的。”
“但能瞞住焚仙門這麽多年,不會一點接觸都沒有。”
“大祭司是個很心軟的人。”
祭劍被他擦得幹幹淨淨,烏黑流赤的劍身收斂了寒芒,橫置在膝頭,被一隻手拂過。
因為心軟,他讓他們真的拿走了玉戒,也請他們帶走了孟明。
否則,隻要將知道秘密的人全都殺死在地道之中,讓大火燒盡一切,秘密就會被永遠埋藏,再也不會給大漠召來災難。
神賜也得以保存下來,伴隨神繼續沉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