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軍中比
兩人的手隻在最開始有反複的微小偏移,林眉和岑見都盯著對方的眼睛,在不斷的試探之後手僵持在了持平的位置。
從指尖到手腕看著都是放鬆的,隻有露出的一小節小臂肌膚緊繃著,周圍擠在一起的腦袋都不由屏住了呼吸。
一息、兩息、三息……
終於在有人憋紅了臉眼睛都快瞪出來時,岑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林眉的手往下壓了一寸,手背青筋刹時暴起,林眉按在他手背上的指尖也是泛白。
本來還想換口氣的人立馬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後麵人看不見還在大聲嚷嚷著,近前的人已經替兩個人急出了一頭的汗。
林興修差點就要撲到桌子上去了,他咬著牙看著恨不得自己上去替他姐姐把手給按回去。
林眉抿緊了唇,空著的手握緊,連肩背的肌肉都被牽緊了起來,壓在她手上的手依舊穩若磐石。
她都不知道岑見是怎麽用的力,剛才那一下不是突然壓下,並且暗勁似乎綿綿不絕,她的每一下掙紮都會被那股勁抵消下去。
岑見還笑著對她眨了一下眼,君留山也在旁邊無奈搖了搖頭。
再堅持下去沒有什麽意思,林眉果斷開口認了輸,岑見也一瞬就放開了手,向林眉拱手。
“表嫂承讓了。”
林眉笑著起身抱拳還禮,轉手就把林興修和一直默默不語的孟彰都拉了過來,推上去挨個和岑見比。
“側王妃也真是厲害,居然能堅持這麽長的時間。”
“就是,我們上去了連三下都沒能堅持到。”
圍觀的將士們很是熱烈地為林眉歡呼起來,親自上去了的更是用極為崇敬的眼神看著林眉。
若非林眉是女子,他們都想像兄弟一樣上去勾肩搭背了。
林眉功績雖在軍中傳開,但終究更多是在暗處做的事,他們中很少有人直接接觸過林眉,對這位側王妃的印象並不清晰。
今日打鬧之下,頓覺親近了許多。
濃眉大眼的將士趁著攝政王親自上場了,勾著垂頭喪氣的林小將軍和歎氣的孟少將軍,挨近了林眉的身邊。
“側王妃,您說,岑侯究竟是怎麽做到的?”
“就是,末將們都沒能看出門道來,您能和岑侯扳上這麽久,應該已經看出一二了吧?”
君留山還在和岑見兩人坐著都沒動,手也沒放上桌子,大家等了半天沒見動靜,也舍不得走,小聲聊起了天來。
林眉眯著眼,酒意散了一半,在哭喪著臉的林興修頭上揉了一把。
“侯爺多年內家的功夫,自然是和我們不同的。”
軍中的功夫就在兵器和馬上,連外家的橫練功夫都算不上。
林眉自己倒是修習內功的,但她的功夫來自相隔許久的年代和世界,和君留山等人有著細微差別。
而在岑見這樣的將內家練到了極致的人麵前,這一點的細微差別,都是極大的。
在來了這裏之後,隻有君留山和岑見帶給她過這種感覺。
但君留山一直體弱,林眉沒能和他認真動過手,今天和岑見的比試倒是讓她見獵心喜了。
不太懂的將領們麵麵相覷,林眉笑著搖首。
“正是因為岑侯並非軍中人,所以不同於諸位在戰場上拚殺出來的功夫,今日之勝,勝在此巧。”
“雖為動用內力,但用上了化力借力的機巧,隻是我也不能明白其中關鍵。”
想不明白的一群人討論不出個所以然來,隻好把注意力重新拉回到了場中。
氣氛越來越熱鬧,打架摔跤比鬥,喝酒吃肉聊天,還有扯著嗓子鬼哭狼嚎地唱著不知何地的鄉音,另一處又應和起了軍中常見的邊塞曲。
沒有樂器就拿匕首敲著碗,拔出長劍和盾牌相擊,搬出軍鼓醉醺醺靠在架子上,隨手敲著。
荒腔走板,熱鬧非凡。
鼓聲越來越響,雜亂的歌聲直衝雲霄,擊鼓的將士露出了赤膊,鼓槌重重砸在鼓皮上,聲音一圈圈蕩了出去。
君留山和岑見也終於動了,他們兩人倒是一上來就用上了全力,皺著眉咬緊了牙根半點沒有留手。
林眉首先注意到了君留山的手腕微微轉動了一下,岑見的肩頭跟著往下一沉,然後手背就砸在了最後一聲重鼓之上。
圍觀的人都歡呼著鼓掌,覺得報仇雪恨了的人更是笑得張狂,像是君留山贏了就代表他們也贏了一雪前恥了一樣。
林眉也跟著他們起哄,向君留山舉起了酒碗祝賀。
岑見難得苦起了臉揉著自己紅了一塊的手背,從桌子邊站了起來。
“表哥你就算要給大家報仇,也沒必要對你的親表弟下這麽重的手吧。”
其他人就不服了,姚遠山帶著頭和岑見叫喊起來。
“怎麽不必要,侯爺你可是還把側王妃的手也給捏紅了的!”
“就是!還把咱們這麽多人贏了,王爺不過就贏了您一局而已,您要是不服氣,再和王爺來啊!”
“或者咱們玩點別的,這次誰輸了誰喝酒!”
林興修幾個剛好圍在旁邊,年紀小些的眼睛一亮,不管是什麽身份,都摩拳擦掌地慢慢圍上了岑見。
連孟彰也沉穩地從後麵堵住了岑見的退路。
孟末笑嗬嗬地抱著手臂,作為有世交之情,小時候還帶過岑見的世兄,誠懇地給出了自己的建議。
“對付他,你們最好選擇群毆。”
君留山撣撣袖子站起來,對岑見投來的求救眼神視而不見,但他想走也沒那麽容易,好事的將士排著隊的還想和這位王爺一較高下。
哪怕明知自己會輸得很慘,也要上!
這裏沒清出校場來,也就隨意找了塊空地,牽出馬擺上靶子,扳手腕就是個閑餘的取樂,當兵的當然還是要看沙場上的功夫!
林眉也被擁上了場,折思也沒逃得過,隻有折寧淡定地吊著手臂,端著碗酒在旁邊圍觀。
弓是軍中的長弓,從一石到五石皆有,騎兵用的短弩也備好了,就等著他們來挑。
君留山和岑見都是拿的五石弓,林眉撿起長弓在手中掂量了一番,選了一隻兩石的。
君留山過來教她怎麽調軍中的弓弦。
要上場的就自己過來拿弓選弩,再從戰馬中選來一匹,有自己的就騎自己的馬,沒有的就找能和自己契合的那匹,抓緊時間磨合一下。
箭筒掛在鞍邊,每個人隻有三支箭,場上隻有一支靶子。
“軍中鬥箭,不以準,而以狠,半柱香時間,最終誰的箭留在了靶心才算勝,手段不限。”
君留山看著林眉半拉開弓弦試了試手感,為她講解著她沒有聽過的規矩。
“上場許佩木劍木刀木槍三樣,墜馬和弓損、箭盡皆視為淘汰。”
“可單人、可組隊,但這一場恐怕隻能各自為陣了。”
林眉彈了一下弓弦,好笑地看著憂心不已的攝政王。
“王爺放心,我雖是頭次參與,但也不會是任人欺負之輩。”
“本王是擔心你的傷勢,莫要逞強,若有不適且棄權便是,本王替你贏個頭名回來。”
君留山抬手輕輕在她的肩上撣了撣,不著痕跡地讓掌心在傷處貼了一下,慰貼的溫度緩和了被酒精麻痹而沒有被發現的疼痛。
林眉確實自己都忘了肩上還有一道被貫穿的傷口,幸而之前扳手腕的時候她用的是左手,岑見也點到為止,沒有真的牽到她的傷口。
但君留山一直沒有當著眾人的麵點出此事,現在也隻是隱晦提起,就是為了不影響林眉在軍中的立威和融入。
林眉自己也沒有退出的意思,她動了動肩,到旁邊找折寧借了吊手臂的紗布在肩上綁了幾圈勒緊固定了,就提著弓翻身上了馬。
她肩上的紗布顯眼又平常,沒人多看一眼,但他們的情緒比之前更為高漲,紛紛上馬,挽弓提韁。
君留山用布條將袖口縛住,躍身上馬,長弓掛在鞍邊,縱馬掠過兵器架,探身一撈大掌握住了一柄木槍,抽槍而起。
槍擊大鑼,眾馬齊動。
兩馬並行,兩臂叉抵又肘擊拳出,同時馭馬爭搶向前,左邊之人在一腳踹到右邊人大腿之上後,側勾吊在馬身上,當先撈起了一柄木劍。
林興修一手持韁一手挽弓,放棄了去爭搶兵器,俯身前衝。
孟彰拉韁靈活繞開了兩麵夾擊過來的馬,前麵孟末已然握住了一柄木槍,提起夾肘掃尾,打得欲偷襲之人半個身子斜出了馬背。
林眉慢了一步起,剛拿了一柄木劍,順手就以劍麵打在了他握韁的手腕上,腳尖輕踢在人腳踝,同時矮身躲過了橫削而來的木刀。
偷襲不成連受兩人攻擊,一人當先墜馬,被在旁邊看著的人眼疾手快地扯出了馬蹄之下。
他也不惱,遺憾歎口氣爬起來,拍掉身上的灰塵呸掉嘴裏吃的沙子,加入了呐喊助威的行列。
“側王妃加油!”
他騎的戰馬慢悠悠跑了兩步,身邊箭筒裏掛的箭被兩人分了去。
林眉沒想到還能如此,不由扼腕。
岑見落在後麵環視全場,冷不丁出手搶走了剛搶了兩支箭來的那人的整個箭筒。
君留山一馬當先,已經快要接近靶子了,背後的人也在緊追不舍。
他胯下的戰馬雖是軍中普通戰馬選出的,但極有靈性,在快被人追上之時驀然跳躍而起,一個極危險的轉身,長槍順勢斜劈而下。
折思撩劍而上,從木杆上擦過,同時仰身避開槍尖,馬兒奔勢不停,帶著他從槍下穿過,成了第一。
折思挺腰而起,甩劍抽空撇過一眼,木劍刃都被磨損了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