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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2章 敬酒

  晶瑩的酒液倒在地攤上,沒有水珠濺起來,隻留下地攤上一團深色的痕跡,和被倒出的酒香。


  他在高台之上,是其他人都不能及的身影。


  不止那個還跪在台下的武將,席間也有人在輕顫間落下、打掉了杯子,紅著眼站了起來,握緊的指縫間居然有血滴落了下來。


  “一、二、三……七,都是當年楚帥的舊部,很好。”


  攝政王終於開了口,平淡無波的語調聽不出他的情緒,那雙眼也寡淡得可怕,沒有露出半點生氣。


  “你們今日是想要做什麽?”


  “末將聽聞,大漠之內祭壇之上,幾城的百姓,都見了王爺當年斬殺楚帥的一幕,當真殺伐果決得緊。”


  跪著的武將也站了起來,晃了幾下才站穩了,手在腰間胡亂摸索著,就是沒有找到自己的刀。


  酒並不烈,但喝酒的人一心想要醉,那便隻是飲茶飲水都能讓人醉過去,醉後燃起的火從心底一路往上燒,燒紅了他的眼。


  死死地盯著君留山的時候,連人都沒辦法看清了,隻有一道濃厚的陰色黑壓壓地壓在眼上。


  “今日既是為慶祝大漠得了安寧,當年率兵出征大漠的楚帥,卻十一年了也沒有得到一個安寧,楚帥和將士們的安寧,又是否該在今日給了他們?”


  “你想要本王如何給他們?”


  君留山冷冷淡淡問了一句,抬起杯來,有岑見執了金壺微低著頭替他滿上。


  “這位將軍該是喝醉了,說的胡話,哪來的王爺斬殺楚帥一事,莫要胡亂聽信流言,還跑來汙蔑王爺。”


  台下文臣之中突然有一人甩袖站起,向著上方拱了拱手,不悅地皺緊了眉,瞪視著還在固執望著君留山的幾個人。


  “當年楚帥中途中了前金賊子的埋伏,不慎戰死,幾乎全軍覆沒,連王爺也差一點死在了大漠。”


  “後來還是援軍及時趕到,才救下了王爺,之後覆滅前金,為楚帥報仇都是王爺所為,如今前金最後的餘孽也為王爺所斬,已是給了楚帥一個交代了。”


  那是君後辛在君留山去大漠後提拔上來的人之一,身任兵部右侍郎,看著也確實是文人中難得帶了幾分武人英氣的堂堂相貌。


  他的話也說得正氣凜然,隻是卻是踩著楚帥的屍骨在為君留山說話,很難讓人相信他不是出來挑起更大的矛盾的。


  當年一戰,確實更多的名聲和功績都給了君留山,如今君留山再平大漠,日後大家提起大漠,也就隻能想起身為戰神的攝政王是如何的英姿,而不知曉立在大漠之中的那塊戰靈碑。


  “武將間的傳奇總是這樣,一代和一代更替著,都是屍骨和功績堆積出來的。”


  “人死旗倒,帥旗上的字換了,將士心中可能還記得以前用命為國的人是誰,但百姓更多隻能看見現在立在邊疆之前的身影是誰。”


  君留山半倚向後,靠在軟枕上出神地望著窗外的天空,茶碗在他的手間上下晃了晃,有湯水灑了出來落在他的衣服上,他也沒有察覺。


  林眉原以為昨日的宮宴應是高興的,因為君留山說他很高興,都高興得喝醉了,大漠那一次,他也是因為高興才喝醉了的。


  昨晚她沒有任何的感覺,不知曉君留山是怎麽在那時候還能做到心如止水的,也或許因為她睡了,所以才什麽都不知道。


  她呷了一口香甜的茶,沒有出言打斷君留山,隻是安靜地聽著他說下去。


  “姚遠山他們是楚帥身邊的老人,這些年來,最恨本王的也是他們,但昨日他們都沒有去,站出來的都是以前在楚帥身邊不起眼的小將。”


  “當年的小將如今都能坐到明章殿中,站出來向本王要一個交代了。”


  君留山莫名的還有些欣慰,至少當年的楚家軍,雖說姚遠山等人被迫賦閑在京,但也依舊後繼有人。


  隻是昨日的晚宴之上,就沒有這樣的輕鬆了。


  攝政王辨不出喜怒的話,兵部右侍郎若有所指的嘲諷,讓站出來的幾個武將全怒氣衝衝了起來,還有滿心無從發泄的悲憤和多年的哀痛,全被對向了君留山一個人。


  “我等什麽也不求,隻求為楚帥討回一個公道!”


  有另一個武將站出來攔住了快要發狂的那一個,他醉得太厲害了,不適合繼續說下去。


  “當年一戰,這麽多年來,先帝也好,王爺也好,隻是說楚帥戰死,如何戰死,何人所殺,卻從未給出過答案。”


  “如今祭壇之上,亡魂顯靈,我等不要王爺做什麽,隻想請王爺給出一個真相。”


  “給出一個,遲了許多年的真相。”


  不等君留山繼續說下去,林眉就深深歎了一口氣。


  這件事,是君留山最大的軟肋,也是他最大的不可言。


  若是那個真相能夠被公布,就不必被藏這麽多年了,她現在回想起君留山當初告訴她的那些事,都能知道君留山心中的哀傷,是不比任何人少的。


  “如今郡主已死,楚家絕了後,王爺就算真的親手斬殺了楚帥,我等去郡主墓前祭拜時,也有個能交代的東西。”


  “總好過永遠這麽的糊塗下去,等日後下了地府見到楚帥和郡主,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殿中越發的沒有了聲音,置身事外的人將呼吸都放緩,至於那些促成今日之事的人,明明是興致勃勃地看著戲,也要將自己好好藏起來。


  君留山不知道姚遠山在回來之後會怎麽給楚家的舊部交代,但他站在大殿之上,站在高台之上,那個秘密他沒有能徹底守住,但也不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將它公之於眾。


  那一件事,是他永遠不能去辯駁的死穴。


  裝滿了酒的杯子被他低斂眼睫擲下了台階,灑了台下的武將一臉的酒,攝政王眉目間不見以往的威重懾人,淡漠得像是一柄接住了一身雪的刀,唯有刀鋒映著雪,沒有被柔掉半點鋒芒。


  “爾等不願相信楚帥是戰死,不過是不願接受楚帥也有戰敗的一天。”


  “那一戰楚帥雖戰死,也將前金最後的精銳幾乎全殲,援軍趕來,是救了本王一條命,是絞殺殘軍,而不是殲滅敵軍。”


  鬧了這麽一場,隻能得到這麽一個答案,誰都不會甘心,台下的武將往前跨了一步,冷笑出聲。


  “那一戰,前金精銳可有萬餘?王爺和楚帥當時又帶了多少的人?憑著楚帥和王爺,就叫嶽軍近乎全滅,主帥戰死,隻活下來連同王爺在內的十幾人?”


  “除了王爺之外,其餘的十幾個人呢?這麽多年,沒有人能找得出他們,向他們問一句話!”


  “王爺,滿朝的文武,有誰是三歲的小兒嗎?!”


  自然不是,所以才會有這麽多年加在君留山身上的質疑,才會有那麽多的陰謀詭計將這件事翻來覆去地壓榨,攪得生人死魂一起不得安寧。


  座席之上,已經有許多的人都坐不住了,交頭接耳指指點點,所有的質疑都向君留山刺了來,嗡嗡之聲就如同蚊蟲一樣在大殿之中充斥著,明明還沒有到夏季的。


  連周浩坤都要坐不住了,更別說其他的跟隨君留山多年的武將文臣,唯一還能淡定袖手的,就隻有岑見,他站在君留山的身後,不曾動搖。


  “本王在很多年來,都想過要怎麽才能叫這一件事徹底平息,卻怎麽也想不出好的方法。”


  “不論本王說的是什麽,總會有人不滿意不相信的,就算本王不管不顧將真相說出,指天為誓,也會有其他的質疑和流言出來。”


  “他們想要的,其實無非是能寄慰他們自己內心的答案,而非本王口中的真相。”


  君留山越來越不願說出當年的事情,就是因為說出來也不會是結束,還會有許多人會為了利益、為了爭鬥等各種各樣的理由,去將那一件事反複研究,找出新的能滿足他們的角度。


  他將視線從流雲之上移到林眉的身上,突然坐起來放下茶碗,探手抓住了林眉,慢慢將十指叩在一起,掌心相貼,流雲他抓不住,而眼前的人他能抓住。


  林眉起身從小幾對麵站起來,就著被牽著的手,過來同君留山坐在了一起,兩人的肩挨著,手臂貼在一起,十指相扣掌心相合,靠著對方。


  講訴也在短暫的停歇之後繼續了下去,本是有些無聊的故事,但林眉隻為能從中窺見更多的君留山而充滿了耐心。


  君留山長久的沒有說話,那些武將都聚集到了大殿之中,每個人看著他的目光都是刻骨的仇恨,像是已經在公堂之上為他定了罪,能讓他永世不得翻身。


  隻能說,當初出現在祭壇上的那一幕海市蜃樓確實是個太好的籌碼,足以叫他百口莫辯,何況他還不能辯。


  他身上被今晚的酒和明亮帶出來的些許柔和都被斂了回去,剩下的隻有從大漠深處被翻出來的血腥和凶煞,那是數不清的死魂和鮮血帶給他的遺贈,從大漠始,至今日仍未結。


  “你們想讓本王給出一個交代,但這個交代是給你們的,還是給楚帥的?”


  被他所懾,已經上頭的醉意也被凍在了大腦裏,將人凍得清醒過來,站在最前麵的那個武將咬著牙,硬扛住了對他的畏懼,抬起頭來直視著他。


  “王爺給出真相,就是給了所有人一個交代,並無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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