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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3章 托九蠻

  顧明玨今天難得安安穩穩地坐在上麵,聽了大內官來報,他起身撣了撣衣角,似乎很驚奇地向正小心窺看他臉色的朝臣望回去。


  “陛下有詔,諸位怎的還不過去,卻在這裏看著孤?”


  “殿下先請,殿下先請。”


  這些人不敢越過顧明玨去,同在朝堂上的三位皇子更是埋著頭恨不得自己不在,完全不想去見他們的父皇。


  顧明玨忍俊不禁地搖了搖頭,數了數被蠻皇點到的人,丞相、太傅、大將軍、六部尚書、宗人府擔任宗正的親王,還有他的三個弟弟。


  朝中說得上話的人,和要繼承皇位的人。


  那日他和蠻皇說過一次貼心話後,他就不曾再去看望過他這位父皇,聽大內官和他說的,這些天太醫又給換了幾次藥方。


  吃藥上他的父皇倒是不曾有過抗拒,也還能動能說話,連著幾天的新藥喝下去,人看著都有了一些精神。


  “也不知父皇這時叫我們過去做什麽,三弟你說呢?”


  “這……父皇病著,正是要靜養的時候,弟弟也不敢多去打攪父皇的清靜,讓父皇煩心,已經許久沒見過父皇了。”


  “父皇如何想的,弟弟也無從得知。”


  顧鴻信寧願給自己背上一個不孝的罪名,也不想讓顧明玨有懷疑他不安分的可能,斟酌再三才微微彎了腰低著頭回答了顧明玨的話。


  雖然現在還同是皇子,但他們在顧明玨麵前的時候,已經習慣了臣子的做派,不再挺直了腰同顧明玨答話。


  九蠻與大嶽文化相近,連皇室的境況都是相近,同樣的子嗣不豐,這一代同樣的不成器,同樣有一個幼時不被重視的驚才絕豔的皇子。


  隻是因為錯開了一個輩份,顧明玨和君留山就是兩樣人生。


  但就算君留山是先帝之子,對人而言人生的注定是來自一命二運三風水,他們兩人命數相同,顧明玨的運氣可是遠遠不如君留山的。


  “為兄忙於朝政,無法在父皇膝下盡孝,你們本該替為兄盡盡孝的。孝道乃為人之德,怎可如此輕忽?”


  顧明玨不輕不重地斥責了他一句,顧鴻信也連連應是認錯,就是不主動提及要給蠻皇侍疾一事。


  四皇子顧陽笙與五皇子顧和裕默默地又落後了一步,想要將自己給縮起來裝不存在,卻還是被顧明玨接連點了名。


  “你們兩個也是,如今父皇心力不及,為兄也要替父皇好好管教你們才行。”


  “是,弟弟受教。”


  兩人停下腳步躬身聽訓,腰彎得半點沒有猶豫,還有兩分爭先恐後地架勢,陪著他們兄弟往蠻皇寢宮走的大臣們也隨之停下。


  顧明玨看起來並不著急去見蠻皇,事到如今他也確實沒有著急的必要,對於其他人來說也是一樣。


  蠻皇如今的重要性還比不過宋唯嚴,隻要宋唯嚴不突然反了他的主子,那顧明玨就是當著他們所有人的麵親手殺了蠻皇,也不是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事。


  僥幸活到現在的顧連成的舊部,更是恨不得明天就能將顧明玨推上皇位,朝他三呼萬歲,一天三遍地向這位表忠心。


  不怪他們的骨頭太軟,再硬的骨頭硬不過刀,而刀下來也不過是一眨眼的事。


  如今他們活在這位手底下,確實每日一睜眼就要提心吊膽地摸摸脖子,是不是還長在腦袋上,從宮裏出來也要檢查一下,脈搏是否還在跳動。


  一刀痛快,這位卻偏愛淩遲,刀子還要磨得又輕又快,薄薄地片,慢慢地割,割還不算,還要在你麵前放一麵鏡子,讓你看著是怎麽被割的。


  顧明玨能笑意盈盈地端著茶坐在人背後欣賞這樣的場景,也能親手剖開他們的胸膛,去將心髒取出來看看是否好看,是紅的還是黑的。


  也就在前些日子,在奉天殿前的廣場上,廢太子的親舅舅,就這麽死在那裏的。


  這位還興致勃勃地請了朝官們一起觀看,不時和他們點評上一兩句行刑者的手法和刀法。


  朝中的大臣不少都被嚇得病了,卻連病都不敢病,說一句話要咳半天,臉比紙還要蒼白,站起個身就眼前黑得要往地上倒,也要堅持去衙門做事。


  “寧願病死,也不願被那樣折磨致死。”


  被家人阻攔著想要將他們留在家中休養,卻都苦笑說著大同小異的話,搖搖頭讓人扶起身來換上官袍,一路被扶進轎子裏去。


  不是沒有人想過辭官,但顧明玨留給他們的辭官機會隻有那麽一點時間,在很多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過去了。


  後麵出京的那些人,幾乎都命喪半途了。


  丞相等人互相看了看,臉上半點表情都不敢帶出來,神色木然地隨著顧明玨的性子走走停停,剛到蠻皇的寢殿門外,就聽見裏麵傳來撕心裂肺的嗆咳聲。


  似乎是血嗆在了喉嚨裏麵,裏麵一片兵荒馬亂。


  顧明玨臉色極不走心地一變,就邁步往裏走去,看見他來的時候門口守著的侍衛就已經將殿門為他大開了。


  後麵的人快要把頭埋到胸口去,顧明玨沒有叫,蠻皇也沒有傳召,他們就站定在了門口不往前多邁一步。


  隻有宋唯嚴帶劍走到了殿門邊上,神色不動地看著裏麵擋住了內殿情景的屏風。


  他明明隻是很普通的站著,卻讓人覺得他隨時都準備聽命,提劍走進去手弑君王,隻要是他家主子的吩咐。


  “都進來吧。”


  裏麵的咳嗽聲漸漸平息了下來,顧明玨拎著染了血的袖子轉出來叫了他們一聲,又厭惡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袖子,在殿內伺候的內官連忙小心上去替他寬衣。


  像是剛做了什麽他們所想的事情一樣,落在淺色衣衫上的血是暗紅色的,宣告著或早或遲的終有一日。


  宋唯嚴當先走了進去,在內官們之前捧住了顧明玨扯下來的玉帶。


  “三位殿下、諸位大人請進,陛下已經在等著諸位了。”


  大內官著人將宮內新替顧明玨做出的衣服奉上來,伺候著他更了衣,才轉身對其他人行了一禮。


  顧明玨抬著雙臂任由宋唯嚴為他係上玉帶,偏了偏頭示意看向自己的一群人都先進去。


  吐在衣袖上的那點血並不算多,他們進去看見了躺在龍床上的蠻皇,血從嘴角細細一條,河流一樣從源頭流淌下,到了懷中就成了寬廣的大江,染紅了半邊襟祍。


  人已經瘦得不成人樣了,似乎身上所有的血都已經被他咳了出來,才會隻剩下皮和骨頭包著,可他居然還是活著的。


  那雙被覆上了厚厚一層灰白的眼大睜著,眼珠子在眼眶裏生澀地轉動,循著耳邊隱約聽見的聲響向他們望過來。


  不像是被活人注視著,見慣大風大浪的老臣們都背脊一寒遲疑不敢前,三個皇子更是在一瞬間真的被嚇到了腿軟。


  顧明玨換好了衣服帶著宋唯嚴走進來,看他們都堵在那一塊還有些奇怪,繞過他們徑直走到了床邊坐下。


  “陛下,人都已經叫過來了。”


  索性蠻皇真的是還活著的,嗓子雖然嘶啞得如同兩塊鐵石在摩擦,也還是能正常地說話。


  “都過來一些,朕沒有那麽多的力氣說話。”


  “臣等給陛下請安。”


  眾人磨蹭著上前在榻前跪了一地,顧鴻信三兄弟跪在最前麵,都沒有勇氣抬起頭直視蠻皇。


  “還請什麽安,朕這樣子也時日無多了。”


  “叫你們來,咳咳,隻是告訴你們幾件事情。”


  他側了頭埋在靠著的方枕中悶悶咳了兩聲,空氣極速地從他的喉間漏出,像是千瘡百孔的窗戶,還有最後一點沒有腐朽的木框還在死死撐著。


  “咳咳……自今日起,以朕之長子明玨監國,國事皆由他定,眾臣、眾臣,咳……”


  “眾臣需盡心輔佐,視其如視朕。”


  “其餘三子尚幼,不堪國事……留於宮中,為朕侍疾。”


  到底才吐出了那麽多的血,這具身體最後一點的心血都被榨幹了,才說了兩句他就覺得喘不上氣了,後麵的話說得越發斷續微弱。


  “朕自知,時日無多……九蠻式微,卑躬屈膝多年,才換得一點安穩……”


  “朕……朕隻想著,你們、明玨,能讓九蠻,再不受此辱。”


  他用力抓住了顧明玨要來給他拉被子的手,一片灰白的眼珠子快要從眼眶中瞪得掉出來,幹枯的手指在顧明玨的手腕上劃出了一道血痕。


  “你是該知道的,國貧而辱是什麽滋味,你恨朕讓你去當質子,那你就讓我顧家人再不用送誰去當質子!”


  “朕、朕是不疼你,但朕更不想那樣做的……”


  “顧明玨,疼的、不止是你一個人啊……”


  顧明玨眼底隻餘清冷,手被抓得疼了也不曾掙紮,這點疼比不上蠻皇突然往他心窩子插的那一刀疼。


  他不是心胸大度的人,也不是個能將那些事情一笑而過的人,每一點受過的傷他都好好地記在了心裏,等著哪一天就把這傷十倍百倍地奉還回去。


  但記著的同時,落在他身上的傷口從來沒有愈合過,被突然這麽用刀子捅進去使著勁地翻攪,讓他早就麻木地傷口又泛起了痛來。


  越久遠的傷,越是疼痛,年歲沒有撫平它們,而是將苦痛疊加了一層又一層,等著連肉剜去的那一天,才有好的可能。


  連本來在榻前跪著隻當自己是個擺設的眾人都被刺痛了心,刺紅了雙眼,丞相忍不住帶著哽咽叫了一聲:“陛下。”


  “請陛下放心,臣等必將好好輔佐殿下,為了九蠻,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也在所不惜。”


  他半分真心半分假意的伏跪下去,臉埋在了臂上哀泣難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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