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5章 傳信
四匹馬都是戰馬出身,在這樣的林子裏也能如履平地,以它們的靈性來說,就算想要在林中奔馳也並非難事,隻是背上的人或許就要遭罪了。
林眉和薛淨悟畢竟都是才將傷養好,身子虧損了不少,沒必要這般趕路,而且他們還要留些時間來,讓外麵的暗衛與公道閣的人先探探路。
他們在林中前行的時候,外麵翁葫已經回到了公道閣那位鍾閣主的身邊了。
“閣主,屬下已經將您的信送到了那位側王妃的手中,側王妃也答應了您的請求。”
“他們什麽時候能到鶴雲觀?”
深紅的衣袖口露出一截玉般的指尖,修長骨節裹著一層瑩白的皮膚,按在泛黃的書頁上多了一種在時光轉逝之上的永恒溫存。
雲霧般的紗衣層疊堆積在白玉的床上,深紅的色彩像是最後一刹那的晚霞被鐫刻在了此處,就是為了能配得上些許被捧在其中的人。
輕挑的眉和含煙攏霧的眼算不得有多驚豔殊色,圓潤的鼻與朱紅的唇也不過是恰到好處,唯一值得讚美的就是那細膩如月色的肌膚,和勻停修雅的骨。
但見著他的人都會覺得,隻有天邊裁下的錦緞,風月染上的色彩,才能配得上這麽一位公子。
鍾閣主的眼是看不見的,灰蒙蒙的好似煙籠寒江,那是前些年受的傷,不是薛淨悟拉了他一下,他便不止是沒有一雙眼了。
“回閣主,他們一行似乎打算穿過野鹿南,如此預計還需十五日。”
“巫族之地不是那麽好過的,想來是要用一用公道閣的名號了,就是不知道巫渡是不是還記得給我一個麵子。”
鍾閣主姓鍾名蒼字雪台,但江湖中人知道他名字的不多,巫渡便是一個,但巫渡是個怪人,鍾蒼對他不報太大的希望。
“閣主,我們還有五天就能到仙台山下了,不知是否要等著他們到了之後再上山?”
翁葫提醒了鍾閣主一句,之前也沒料到林眉他們會直接穿野鹿南,按理說有丁越羅和薛淨悟兩個人在,不至於讓林眉去巫家冒險才是。
不過他們本來是打算早些到仰觀郡的地界,再去辦些其他事,但現在林眉一行留給他們的時間卻不夠了。
鍾蒼合上書輕甩衣袖坐起了身來,抬起一隻玉雕琢出的手來,翁葫連忙過去扶住了他,他赤腳踩上了鋪著厚厚絨毯的地麵,被人扶著走到了書桌前坐下。
“想來那位‘樓少爺’也會派人前來找我們的,剛巧也趕了好些天的路了,停在這邊休息上幾天也好。”
他摸索著拿過了一張信紙,翁葫將筆沾滿了墨恭敬地遞到他的手中,看著他在紙上寫了一行字後將紙拎起來吹了吹氣,放到桌角的香爐上去晾著了。
“等幹了派人盡快送到巫家去,也不能讓本閣主就這樣在‘樓少爺’麵前失了麵子。”
“另外再問一問巫渡,之前托他鍛造的那把東西,究竟什麽時候能給得出來。”
翁葫躬身應是,許久沒有聽見鍾蒼再說話,抬頭看了一眼,就見他又抬眼“看”著半空中不為旁人所知的一點,手中拿著不知什麽時候從書桌暗格中取出的酒,杯壁上結了細小的一層冰霜。
連著捏著杯子和酒壺的手都被染上了寒意,冷白的色彩越發像玉石而不是人的手指,翁葫沒有去驚擾少主,無聲退了下去。
從鍾蒼的房間出去,走下一層樓梯,兩個人影就從眼前晃了過去,再定睛一看,來往的公道閣弟子幾乎沒有一個好好走路的,手上抱著摞得老高的東西還能兩步就從走廊一頭飛到另外一頭。
中空的天井之中,更是有能晃得人眼花的弟子在蹬柱踏欄上下,一邊忙碌一邊練了身法,倒是兩得了。
也不怪公道閣能直接憑借消息販賣做到如今的武林第一,但看門中普通弟子的輕身功夫,都不是尋常人能比的。
方寸之間騰轉挪移,七八個人從走廊中錯身而過也沒有撞在一處,來去之時手上的東西都還抱得半點搖晃都無,就算林眉和薛淨悟在這裏也要讚上一聲。
雖說當神偷不是單輕身功夫好就可以,還有許許多多的苛刻條件和天賦限製。
但正是因此,能將普通弟子都訓練到這樣的程度,就算在篩選弟子的時候十分嚴格,公道閣的手段也可見一斑。
此處是公道閣的一處分閣所在,若是在主閣,場景還要熱鬧得多。
翁葫隨手抓住了過路的一個弟子,習慣性地伸臂在人麵前一攔避免了弟子順著慣性摔倒,低聲向他吩咐了兩句之後弟子領命離去。
沒過兩天暗衛就找到了公道閣這座分閣來,見了鍾蒼一麵,鍾蒼派出去的人也先林眉他們一步到達了巫族之地。
焚仙門的人將林眉的消息分別傳回了總壇和京城,顧明玨也在同時收到了他留在大嶽的探子送來的情報。
“焚仙門的人跟上去了嗎?”
“回主子,他們似乎這一次並不打算截殺那位側王妃,隻是跟著罷了。”
顧明玨如今已經完全入主了禦書房,蠻皇的玉璽現在不過是他拿在手上的一個玩物,宮中伺候的內官在他麵前也變作了一個個傀儡木偶一般的人,沒有他的吩咐,便不聽不看不動不言。
或許他們也真的已經成了沒有生命的受人操控的物件,就如同現在的整座皇宮一樣。
朝野上下、整個九蠻,現在已經沒有人再關心蠻皇是否還活著,侍疾在蠻皇榻前的三位皇子又是否還活著,他們如今隻想知道,顧明玨什麽時候會登基。
可是顧明玨一直以君父尚在為由不肯繼位,不論百官怎麽輪番上勸都咬死了牙不鬆口,朝官都是冒著再被顧明玨算賬的風險在勸他了,可這位一直到如今都還是鐵石心腸不肯答應。
雖然不像大嶽那邊的朝官忙到腳不沾地,但因為太過發愁,居然也出現了和大嶽朝官一樣的脫發危機,或許哪天顧明玨上了朝,百官一摘帽子,就是齊刷刷的光頭對著他了。
相比起來,現在顧明玨看焚仙門來的人都覺得比這些大臣要賞心悅目得多。
宋唯嚴不會去問顧明玨什麽時候登基,但王安齡曾經按捺不住地來問過,他們跟著顧明玨回來,就是盼著顧明玨能早日登基徹底執掌九蠻,他們也好一展報複,扶持九蠻問鼎天下。
“就算孤一輩子都不登基,又有誰能說九蠻就不是孤的掌中之物了嗎?”
顧明玨似笑非笑地撐著頭看著王安齡,最近他是對這些跟著他從大嶽回來的人冷淡了一些,才過了多久他們就坐不住了。
這些人都盼著他登基好將自己的從龍之功落實了,卻不想想現在他們已經是九蠻之臣,和九蠻其他朝臣一樣,也隻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罷了,棋子就該有棋子的樣子才是。
“孤都不急你們又急什麽,現在登基對孤是有什麽好處嗎?別的不說,大嶽問罪的國書已經在半路了,孤要是這個時候登了基,國書剛到九蠻的國都,大嶽的大軍也就壓到邊境了。”
顧明玨做了什麽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君留山對顧明玨恨之入骨也不是什麽秘密,這種情況下要是他風風光光登了基,也不用等著再來回周旋了,九蠻和大嶽直接就要撕破臉了。
但顧明玨還有些事情沒有做完,也有些東西還沒有拿到手,他還不想這個時候直接和大嶽開戰。
他之前就說過,他最缺的是時間,自然沒有道理自己給自己再縮短一下時間。
顧明玨承認自己是個瘋子,但瘋子也不是就一定要自找麻煩。
“九蠻已經在孤的掌控之下,但朝上那些人還要打磨,孤一日不登基,他們就一日要提心吊膽,這才是孤想要看見的。”
“況且孤的父皇還活著,看他現在的樣子,孤覺得很開心,你們就不能讓孤多開心一段時間嗎?”
王安齡呐呐不敢多言,沉默片刻後行禮退下了。
有些事顧明玨沒有告訴他,焚仙門還在他的身邊虎視眈眈,他要是登基了,焚仙門和他之間的平衡也有被打破的危險。
要是焚仙門能主動自覺地離開,他也就不用在意他們了。
但焚仙門的人現在自然不可能放棄他,並且因為他們失去了一次和他談判的籌碼,新換上來和他對接的這一個都學會了在他麵前低下頭說話。
宋唯嚴知道自家主子對於林眉這個人的在意,也知道焚仙門對林眉的追殺,因此也替他家主子格外多關心了一些這裏麵的事情。
“這一次那位側王妃與薛淨悟離開京城的時候,焚仙門就已經派人跟了上去,但據暗衛傳回來的消息來看,他們現在似乎更傾向於通過那位得到他們想要的東西再動手。”
“碎片的事你查得怎麽樣了?”
“屬下失職,仍舊沒能找到有關碎片的更多線索,隻能知道或許與諸多神話有關。”
宋唯嚴這段時間讓人翻遍了九蠻皇宮中所藏典籍,以及更多的有關於那座樓的記載,但找到的東西還是隻有顧明玨翻出來的那些。
顧明玨認定了碎片就在樓下之後,宋唯嚴也帶著人在暗中挖掘過,目前為止還沒有任何發現。
“即便通過那個投靠之人從大漠中焚仙門的遺留之物追查,也隻能查到前金有關金烏的傳說上,似乎焚仙門認定在金烏傳說中的一樣東西就是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