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5章 會談
用完飯後加伊思本想要問一問林眉什麽時候可以行動，他倒是不怎麽急，但是伊路·哈亞司已經迫不及待了。
西夷這位八王子雖然從來耐心都很好，好到他能蟄伏這麽多年又在最後對焚仙門一擊必殺，但有時候他的脾氣也真的是很壞了，特別是在他不耐煩了的時候，加伊思就是因為這個才跑了出來的。
早一點將所有的事情都處理完，將所有的仇人都殺死，他就能早一點回去大漠，再回小時候生活的地方看上一眼。
聽聞大漠快要通商了，綠洲也在漸漸的複蘇，他還能給自己找上一個適合的地方，舒舒服服地過他接下去的半輩子，他從西夷得到的財富，能讓他衣食無憂地過幾十年。
不過林眉沒有告知他接下來的安排的意思，加伊思在一次暗示被林眉打岔過去之後，就不再詢問林眉相關的問題了，隻是在飯後大家圍坐在一起捧著茶閑聊兩句。
莫上先生走南闖北四處遊曆行醫，遇見過不知多少奇事，平日裏沒有人會問那些事，莫上先生也不覺得自己記得多少的事。
但今晚提起了來，才發現不少事如今依舊是曆曆在目的，或是懷念或是遺憾，但他沒有因為時間而遺忘，也算是對過去的那些人和事有了一個交代了。
薛淨悟的故事涉及到太多事情，他也就安安靜靜地聽著莫上先生難得有興致地說了很多的事情。
孟明本來吃飽了就又開始犯困的，但是莫上先生說著說著他就全神貫注地聽了起來，聽其中他從來沒有見識過的萬千景象芸芸眾生。
林眉在這個世界走過的地方也太少了，莫上先生卻是幾乎走遍了大嶽的每一個角落，有些是林眉能夠想象到的景色，有些卻是她不曾親眼得見就不能想象得出的景色。
君留山曾經說過，等所有的事情結束，就帶著她去看大嶽的山河，她從前隻為了君留山而期待，現在也為了那些景色而期待。
酒兒是聽得最不認真的一個，和加伊思兩個人一起時不時地就偷摸拿一塊吃的，比誰的手速更快，不過酒兒定然是比不過加伊思的。
他們前麵熱鬧，更襯得後麵冷冷清清的，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圓，但越亮越顯得孤獨，星輝不會相伴這樣的月亮。
顧明玨躺在房梁上雙臂墊在腦後，麵無表情地聽著遙遙傳來的隱約的歡聲笑語。
在他的隔壁是那位西夷的八王子，顧明玨就算和他一起趕了這麽幾天的路，也隻與他打過兩個照麵。
這位發兵九蠻的八王子是個比刀鋒更鋒利的人，也不像個人。
顧明玨與他之間本是素不相識毫無幹係，那位八王子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之下劍鋒直指九蠻，顧明玨甚至到現在為止都還隻是覺得荒唐，沒有其他感想。
不過見了伊路·哈亞司之後，他就已經明白，與這位八王子沒有什麽好講和的了，他不會聽進去，也不會改變自己的心意。
除非將他斬斷，將他折在塵埃裏，否則他不會改變自己劍鋒所指的方向。
顧明玨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一些與自己相同的東西，這樣東西他也曾在君留山的身上看見過，不過一樣的東西卻讓他們三個人走向了三個不同的方向。
這事也不止顧明玨一個人在心裏嘀咕過，林眉也在一次閑時和薛淨悟笑過，這一代的人似乎都是相同的。
三個國家的實際掌權者，都是幼時不幸，少年坎坷，前半生各受了各的折磨，又在二十餘歲一朝翻身大權在握。
其中的細枝末節自然是千差萬別的，但都是一樣從孤苦伶仃中出來的天家子，隻能說君留山的運氣要格外的好上一些。
不過其中就沒有突厥什麽事了，或許就是因為老天這樣的差別對待，現在的突厥才會在天下之局中顯得格格不入，沒有什麽被人放在心上的價值。
都說突厥是蠻夷，也當真是比不上其餘的三個國朝的。
顧明玨現在已經難得有時間這麽胡思亂想一會了，家國天下、陰謀算計、權力傾軋都能暫時被放下，不甘心就緊接著從心底又浮了起來。
不過現在他已經能很冷靜地旁觀心中瘋狂叫囂著的不甘，在它叫囂累了之後又隨手按下。
有暗衛敲響了院門，顧明玨從屋頂上坐起，一手撐在身後一手攏了披在身上的外袍，揚聲讓人進來。
暗衛推開院門走進，在院中抱拳行了一禮，態度還是一樣的冷漠無情。
“岑侯命我前來轉告顧公子，明日商議焚仙門之事，屆時會有人前來相請，今日還請顧公子好生歇息，之後便會多有勞累了。”
顧明玨在屋頂上眯著眼看了那個暗衛一會，隨即漫不經心地又轉頭望向前廳的方向，這裏還能看見那邊燈籠投在屋簷上的光，那邊的人還沒有散去。
“孤知道了，去給孤拿壺酒來，不要烈的，花果釀的就好，等孤喝完了就去休息。”
“別說連杯酒都不讓孤喝了，怎麽說這一次來也是同你們合作，不是來當你們的階下囚的。”
暗衛神色不動地應了一聲，沒有抬頭看他一眼就退了下去，不一會就有另外的暗衛送了一壺桃花釀過來。
第二日眾人聚集在一起議事，顧明玨也終於見到了林眉，他與八王子到的時候，林眉正橫著薛淨悟，其他幾人都是笑個不停，薛淨悟抱著腦袋熟練地低頭認錯。
加伊思成功地混到了他們的隊伍中，坐在孟明旁邊也在跟著笑，顧明玨進門的時候多看了他一眼，想著原來那位大祭司是長這樣的。
他們來了廳中的人也就都收斂了笑意，岑見起身與他們見禮，請了人各自落座，林眉打量的目光在兩人身上一掃而過，沒有多說什麽，也沒有和顧明玨說話的打算。
顧明玨也隻是客氣地向眾人問了一聲好，眼神都沒有向林眉那邊多捎過去一點。
伊路·哈亞司反而在林眉打量他的時候與林眉對視了片刻，後才走到了自己的位子坐下，若無旁人地又抽出了他的那把彎刀用布巾擦拭著。
加伊思也移到了他的身旁，探身在他耳邊用西夷語說了一段話，但沒有得到八王子的任何一點回應。
鍾蒼被人扶著來得最晚，翁葫在其他地方忙著聯絡眾人以及調查焚仙門，昨天和今天都沒有露麵，今天跟著鍾蒼身邊伺候的是林眉他們見過的苗七。
苗七進來就先對他們笑了笑，林眉也緩和了神色回了他一個笑來，薛淨悟雖然不遷怒除了鍾蒼以外的人，但是還是難以對公道閣的人有太好的臉色，隻是略微頷首示意。
“人都到齊了，也就好好說一說之後的事情吧。”
林眉敲了敲木桌將眾人的目光都引了過來，又向岑見點了點頭，讓他出來說話。
在場隻有酒兒是不在的，但這是莫上先生的決定，他覺得酒兒還小，不應該參與到這種事情中來。
孟明這個比酒兒年紀還小的則是被岑見帶過來的，因為昨晚鬧得有些晚了，他還沒有睡夠就被岑見拉了起來，把自己半團在椅子裏哈欠連天。
鍾蒼在岑見說話之前讓苗七先出去，現在這些還不是苗七能聽的。
前廳大門闔上，光線自門上雕花之中透進，一束束地投在地上，劃出分明的光影，室內一下昏暗了不少。
窗戶大開著，外麵的人都被遣離了此處，能看見有暗衛自窗邊掠過，四處巡查是否有人潛伏偷窺，頭頂上也傳來瓦片的輕響。
岑見攏袖端坐，在所有動靜都停下了之後才徐徐開了口。
“顧公子與八王子來此處都是為了一個目的，想來動身之前也想過這次是否是我等設下的陷阱，將你們騙來殺死，便能在之後不費吹灰之力地奪得群龍無首的九蠻和西夷。”
顧明玨坦然點了頭，他其實到現在為止都是還有些懷疑的，伊路·哈亞司卻是搖頭，目光投到了身邊的加伊思身上，加伊思幫他說了他想說的話。
“攝政王殿下是英雄人物，我們相信不會做出這樣的事，西夷我們並不在乎，八王子隻想要殺了害他若此的人而已。”
柳丹卿也將在邊關之時這位八王子的話轉告給了岑見，這是能以西夷為謝禮的人。
岑見微微笑了笑，先謝過西夷兩人能如此信任他們，又向顧明玨一頷首，繼續說了下去。
“焚仙門也好，那個在背後操控焚仙門的存在也好，都是藏身在大嶽境內的，本來此事也該我大嶽內部自行處理了，但是王爺還是邀請了三位過來。”
“一則是覺得三位想來會對此事感興趣，王爺想要用此事與三位做個交易，二是因為除了大嶽之中的這些人，王爺也想要將其他地方的餘孽也一並清除了。”
他垂下眸子輕撣了一下衣袖，在顧明玨的皺眉和伊路·哈亞司的無動於衷中肯定了他們的猜想。
“將諸位調到此處來，藏在九蠻和西夷的人才會出頭，否則諸位一直在國中坐鎮，那些人見了大嶽之事，隻會將自己藏得更深。”
“這邊清剿之後必然還是會出現漏網之魚，也要放個口子讓他們敢往一個地方逃，才能把這些魚一起給網起來，沒有地方可去，不是魚死網破就是自此再不露頭，這並非王爺所願。”
九蠻和西夷就是君留山給那些人準備的誘餌，宋唯嚴雖然在九蠻坐鎮，但他之後不會留在國都之中，這樣才能給其他人奪權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