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六章：心亂
薛淨悟卻珍而重之地將那畫像給捧了起來，看著那畫像上的人的表情，又愛又恨。
“這麽多年過去，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可能和自己血脈相連的人，卻發現這人是個應當遭天打雷劈的混蛋。”
薛淨悟的嘴角扯起了一抹笑意。
“你說這奇不奇怪？以為自己沒有血脈相連之人的時候，想要這樣一個人，但是真的發現可能有的時候，又發現他盡量是個好人才好。”
薛淨悟嗤笑一聲。
“這是得寸進尺。”
林眉不知該怎麽安慰薛淨悟，但他覺得這件事情是一定要讓他知道的，此時也並沒有後悔。
她隻不過是在薛淨悟的肩上拍了拍。
“無論如何這人可能是你薛家的血脈，看這長相可能跟你的關係還很親近，縱然他真的是個十惡不赦的壞蛋，你……”
縱然這人此時真的是個壞蛋，但是在他遭受天打雷劈之前，都應該讓薛淨悟知道這個人的存在才好。
畢竟如果不是有焚仙門的存在，這人可能也不是現在的樣子。
他會不會和這位林家姑娘正常的相遇？然後以他薛家人的身份，從此和林家姑娘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一起。
不過現在說這些事情都有些晚了，林家姑娘已經死去許久。現在人家就隻剩下了一個對這畫像上的人痛恨不已的林錦顏，還有一個在知道了他的存在之後，震驚不已的薛淨悟。
薛淨悟坐在椅子上沉默了半天。
“你說的對，縱然他真的是個十惡不赦的壞蛋，也該由我親自了結了他。”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薛淨悟這才默默開了口，聲音裏帶著粗啞，就像是剛剛被砂紙打磨過一般。
林眉從前還沒有怎麽見過薛淨悟用這種語氣說話，想必現在實在是心情複雜極了，才會如此，她。一時之間居然有些猶豫，將這畫像帶來給薛淨悟看究竟是不是個對的選擇。
但是還沒有等林眉糾結完，薛淨悟就已經抬起頭來認真的看著她。
“林眉，謝謝你，如果不是你今天將這個畫像拿來給我看，我可能還不會知道，我在這世間並不隻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在旁邊陪著林眉一直等到現在的岑見眸中也忍不過閃過了一絲柔軟，他忍不住垂眸。
“真是的……別和我用這種肉麻兮兮的語氣說話，如果你要是真的感謝我，就趕緊把平時的那個薛淨悟帶回來。”
林眉雖然明知道薛淨悟此時心中不好受，卻還是有些忍受不了他難得的感性，咬了咬嘴唇之後，一個暴栗敲了上去。
薛淨悟沉默了一個瞬息，臉上這才恢複了平時那種玩世不恭的表情。
“好不容易想和你說些掏心窩子的話，誰知道你這人根本就不配讓小生感動。真是生生白瞎了剛剛的氛圍。”
林眉白了一眼。
“什麽氛圍都不重要，你隻要答應我以後好好說話就好了。”
那畫像一直被算在緊緊的捏在手裏，林眉也並沒有把那畫像重新拿回到手中的意思，畢竟放在薛淨悟這裏也不怕會不見——他這幾日竟然會把這個畫像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還要緊。
“既然都已經和你把事情給說完了，本王妃就回去休息了——要我說你平日裏還是少出去晃悠，一旦有正事要找你的時候，簡直是比登天還難。”
林眉的吐槽並沒有得來薛淨悟的愧疚。
他反倒是再把林眉和岑見送到了房門口之後大大咧咧的說：“反正你們平日裏也是沒有什麽事情要急著找我的，隻不過是今日特例罷了——唉，如今你們一個一個的都找到了自己要做的事，就隻剩下小生孤苦伶仃，不知做什麽好，若是再不到街上去晃兩圈，恐怕就真真是無趣極了。”
還好他現在已經找到了事情要做，並且這件事情對他來說，就是天下第一重要的事。
“……罷了，你好好休息。”林眉又看了一眼薛淨悟的臉色，這才無所謂一般的揮了揮手，但是在真的離去之前卻又折了回來。
“還有……無論你能不能找到自己的親人，在這世間你也不是孤身一人，你給我好好記住了，以後要是再說這種話……”
林眉對著薛淨悟揮了揮拳頭，一臉凶惡。
薛淨悟臉上又恢複了那種輕巧的表情，靠在門框上，將畫像隨手拎著。
“怎麽，王妃這是想要仗勢欺人？”
林眉笑。
“打你應該還用不著仗勢欺人，本王妃一人便足夠。”
岑見在一旁點了點頭。
“的確，更何況表嫂動手之後，還有人要繼續動手的。”
然後岑見就看著薛淨悟，露出了一個再漂亮不過的笑容，卻生生讓薛淨悟在這無風的夜裏打了一個冷戰。
他一下子就把門給摔得震天響，像是生怕住在這領主府裏的人聽不見一樣。
另外一邊，已經將將要休息了的顧明玨自然也聽到了薛淨悟這邊的一聲巨響，他在午後和秦將軍喝酒，屋子裏麵一團酒氣，此時正開著窗子散味道。
他正好一眼就往外望去，正好看到林眉笑著轉頭離開，忍不住往窗後躲了一下，下意識的動作之後又覺得好笑。
似乎是喝的有些多了，他忍不住這樣是剛剛看到林眉搖著頭那樣子，自己也搖了搖頭，卻發現頭腦愈發昏沉。
最近他的心中也的確是憋悶了些，雖說對於九蠻的局勢運籌帷幄，但無論如何那都是他曾經緊緊握在手中的一方土地，此時看著她滿目瘡痍，又哪裏能夠那麽輕鬆！
還有君留山和林眉成日裏在自己麵前……罷了，這兩人也算是夠低調的了，前段時間自己日日命人送了吃食進他們的房間去，竟然沒激起他們中間半點漣漪。
一想到陰差陽錯之間自己做下的決定，他也覺得有些好笑。
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自己居然也會做出這樣愚蠢的行為了？
也許是喝了酒的原因，他開始久違的想起了以前的自己，究竟是多久之前？
想一想，似乎是在遇見林眉的時候。
真是可惜啊，如果那個時候自己能夠握得再緊一些……
他忍不住自己握了握手，但是在緊緊攥住了手之後，卻發現自己能夠握住的就隻有空氣了。
他忍不住坐在椅子上咧嘴笑了笑，那笑意卻不達眼底！
就算如今隻能握住空氣，那又怎樣？他能夠握住的東西，終究是看不見的。
權勢，皇位，別人的生死。
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隻不過一個女人的得失，在他看來……
實在算不上什麽。
是不是會稍稍有些失落罷了。
隻是，稍稍。
不過……這深更半夜的，林眉為什麽會從薛淨悟的房間裏出來？
顧明玨將窗子關了，然後躺在了床上，迷迷糊糊之間，這個問題閃爍在他的腦海之中。
但是還沒等他細想，深沉的夢境就已經將他陷落，再也沒有心思去想這個問題了。
第二日，林眉再次看到薛淨悟的時候，幾乎是十分驚訝地指著他眼下的兩個青黑。
“你昨夜是去找誰決鬥，然後被人打出了兩個黑眼圈嗎？”
這兩個黑眼圈簡直是……曠古絕今，掛在了薛淨悟的臉上，將他那張玉白的臉皮都給帶的
少了幾分英俊。
君留山看了薛淨悟的那張臉也是忍俊不禁，忍不住掀唇笑了笑，卻並沒有笑出聲。
雖然有氣無力的坐在椅子上，薛淨悟隻能用盡最後的力氣朝林眉飛了一個白眼，絲毫沒有力道。
“還不是怪你，昨夜把那東西給我送來……”
讓他這一整夜都沒有辦法安眠，就差把那畫卷抱在懷裏一起睡了——不過又哪裏能睡得著！
幾乎是每隔上一刻鍾，他就忍不住要將燈燭調得更明亮一些，然後打開畫卷繼續觀看一番，更讓他在清醒之後難以接受的是，他在昨日夜裏居然還將一麵鏡子立在了桌上。
一邊看著畫像，一邊對著鏡子觀察自己和那畫像中的人究竟有多像。
最後的結果自然是越看越覺得那人和自己簡直是一個模子裏麵刻出來的，昨夜的薛淨悟籠罩在這種興奮之中，這才一夜沒有成眠。
又因為情緒實在是太過激動了，所以一不小心將自己弄得憔悴了些。
薛淨悟剛剛在出門之前也是對著鏡子好生感歎了一番，自己這張臉上的兩個黑眼圈簡直是大煞風景。
“掛著這兩個黑眼圈，不知道有多少的姐姐妹妹要因此而心傷，要知道小生的這張臉可是千金不換的寶貝，居然就這樣受到損傷。”
薛淨悟看向林眉。
“王妃可是要負全部的責任才是。”
君留山正慢條斯理地用著早餐，聞言竟是掀起眼皮來看了一眼薛淨悟，就隻那一眼就讓薛淨悟整個人都打了一個寒戰。
君留山自然知道薛淨悟是在開玩笑，剛剛那一眼也並不帶威脅的意思，隻不過是……
隨便看一看罷了。
但是看在薛淨悟的眼中，這就是君留山正在為了林眉撐腰，雖然他並不知道自己剛剛那句話有多過分……這根本就是他平時和林眉經常開的玩笑。
但他還是準備改口，形勢比人強。
還沒有來得及開口，林眉就悠悠道：“想讓本王妃向你道歉，倒也不是沒有可能，更何況本王妃今天看到你這張憔悴到花容失色的臉，也的確是自責的很，如果不是我把那畫卷給你送過去，哪能害得你這樣！”
薛淨悟忍不住就要挺起胸膛，但卻沒想到林眉下一句話就是：“既然這個畫像將你害成這樣，那一會兒用完早餐之後薛公子還是把那畫卷交還回來吧。”
薛淨悟手中的勺子當啷一下掉在了碗中，立馬改口。
“這又是何必！昨晚我實在是欣喜難耐，心中記掛著王妃的大恩大德，想著要怎麽報答王妃，這才睡得晚了些，和那畫卷簡直是一點關係都沒有！”
林眉更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