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四章:九蠻國喪
他們自然沒有興趣到屋裏去探望一下那位已經將要斷氣了的皇帝陛下——又或者現在這位皇帝陛下已經駕崩了?畢竟現在皇帝陛下的身邊可是沒有人伺候的,死了也沒人知道。
還是死吧,死了之後他們就能名正言順的扶持那個從民間隨便找來的小東西繼位,從此坐穩江山。
但他們卻沒有想到,如今在皇帝陛下的寢殿之中,其實並不隻有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而是還有另外一位鐵血將軍。
宋唯嚴將手中的藥丸送進了皇帝陛下的口,然後稍稍使了些力氣,讓已經出氣比進氣少的皇帝陛下把藥丸咽了下去。
那藥丸是他珍藏的,縱然是已經半隻腳邁進了鬼門關的皇帝陛下也被往回稍稍扯了扯,恢複了一些精神。
顧明玨在離開之前是曾經給皇帝陛下下了啞藥的,如今那啞藥也已經失效了,皇帝陛下開了口,發出了渾濁不清的一聲呼喚。
叫的是先皇後的名諱,宋唯嚴垂眸,想必這位皇帝陛下是已經腦子不清楚了。
這位已經垂暮的皇帝陛下的眼中滾出了淚水來,過了一會兒之後,這才將目光落在了旁邊的宋唯嚴臉上。
他仿佛知已經認不出宋唯嚴這人姓甚名誰,眯著眼睛看了好一會兒之後,這才閉了下眼咳嗽兩聲,那咳嗽也是輕的很,像是稍稍大一些就能將他生命的殘燭徹底掐斷。
“你來了,我從前想過,在我死的時候就隻會有他一個人看著,卻沒想到如今連他也不在。”
宋唯嚴微笑垂頭。
“殿下會回來的。”
皇帝陛下嘴角像是想要勾起來,但是卻又沒有力,幹脆就那樣躺著,目光看著床頂。
“他啊……罷了。”
宋唯嚴忍不住抿唇。
“皇帝陛下難道就沒有什麽話要留給殿下?”
早就已經沒有希望了的,他應該早就知道,這位皇帝陛下對於他的殿下向來是沒有那麽親厚的。
但是也不至於到最後就隻有短短兩個字,罷了。
皇帝陛下的眼睛眯起來,聲音如遊絲一般道:“你對他倒是忠心。”
宋唯嚴沉聲道:“殿下值得。”
值得啊,值得……
皇帝陛下輕笑一聲,竟是就這麽去了。
舉國皆哀。
皇帝陛下停靈七日,已經被寫進了族譜裏的傀儡小皇孫被那些造反的人擁立著,正式徹底被推到了人前。
皇帝陛下喪事的那些細節全都有皇宮中的司禮監一力操辦,根本用不著小皇孫或者是那些造反的人插手,而在朝政上麵更是一如往常的清靜,仿佛皇帝陛下的去世並沒有給這個國家帶來除了帶孝之外的其他影響。
就在這一天,君留山的房門被一個不速之客敲響,那時林眉正在林錦顏的房間裏和她學著烹茶的手藝,倒是隻有君留山一人在房裏閑來無事讀兵書。
他打開門之後就看見顧明玨手裏正拎著兩壇子烈酒,直接扔進了他的懷裏。
顧明玨的身上已經帶了一些酒味,君留山皺了皺眉,將那壇子酒給接過去,並未問什麽。
但顧明玨卻並沒有進房裏,他在把那壇子酒給扔到了君留山懷中之後定定看了看他,便轉身離開。
林眉沒多一會兒就回來了,一推開房門便看到了桌上放著的酒。
她臉上難得帶了一些複雜的神色,對君留山輕聲道:“蠻皇去世了。”
君留山正準備翻開一頁書的手指頓了頓,看了一眼林眉。
“看來我們很快就能到九蠻去了。”難怪今日看見顧明玨的神情如此不對,想來縱然是他心中不滿,不過對這位皇帝陛下的感情也……
君留山對於這位皇帝陛下倒是沒有其他的想法,畢竟已經纏綿病榻多時,去世可能對他來說是一件好事。
對於他們來說,說不得也是一件好事。
畢竟他們在玉衡關纏綿的時間的確是有些太久了。
林眉會知道這個消息,還是秦將軍手中拿著疾報匆匆去找林錦顏商量這件事,畢竟現在顧明玨可還在他玉衡關待著,那麽九蠻的皇帝陛下去世這件事對於玉衡關來說就沒有那麽簡單。
真是個麻煩。
秦將軍在林錦顏那裏也沒有得到什麽具體的建議,雖然林錦顏從前總是處變不驚,不過關乎於一國皇帝這樣重大的事,還是不敢擅自定奪。
於是離錦顏幹脆就讓秦將軍找個機會直接問了顧明玨就是,左右顧明玨是欠了他們的,在玉衡關住了這麽長時間,沒有理由讓他們也跟著擔驚受怕。
但是秦將軍卻有些猶豫。
“這顧王爺剛剛死了親爹,我就直接過去問顧王爺要不要打回去,這是不是不太好。”
林眉和君留山算了算時間。
“皇帝新喪停靈七日,也就是說最多不過六七日,我們便能到九蠻去了。”
如今的任何消息都是瞞不住的,不過半日左右,九蠻的皇帝陛下去世的消息就已經傳遍了,當他們再次看見顧明玨的時候,目光都有一些複雜。
如今顧明玨恐怕是連他父親的葬禮都……實在是可憐啊。
顧明玨的眼圈微紅,竟是直接就去找了不好意思去找他的秦將軍,兩個人不知商談了一些什麽。
君留山一行人默默收拾行李。
顧明玨這一次是半點都不遮掩,直言他已經籌劃好了九蠻諸多布局,不日便會回去。
秦將軍也沒問他究竟是怎麽籌劃布局的,這事就算問了顧明玨也不會告訴他,畢竟屬於是他國絕密。
他隻是問了顧明玨有沒有什麽需要玉衡關幫助的,並且滿意的得到了拒絕的答複。
九蠻的皇帝陛下新喪第三日,九蠻北部的三城守軍在反叛之軍的逼迫下也歸順了去,自此曾經被宋唯嚴僅僅捏在手中的軍政大權,已經徹底淪落。
那些造反的人為此在皇帝陛下新喪之時不顧規矩,大肆舉辦宴會,以此來慶祝將整個九蠻全部收回掌中的喜事。
在他們看來,軍權便是一切,從前他們顧及著的也不過是顧明玨的身邊還有一個宋唯嚴,隻要宋唯嚴的手中還有人有軍隊,他們就一日不能安枕。
但是如今,整個九蠻的軍隊已經全部都歸於他們所指,縱然是宋唯嚴和顧明玨回到了九蠻,也隻是引頸受戮的份。
如果他們識相一點就一輩子都留在玉衡關不要回來,他們沒準還能留下這兩個人一點尊嚴,不讓他們死得太慘烈。
嗯……派人刺殺就好了。
隻可惜,也許是他們太過得意忘形,甚至忘記了遮掩他們在服喪期間飲酒玩樂的事,一時之間在京城裏引發了一些騷亂。
雖說大行皇帝在去世之前已經纏綿病榻許久,不過不管怎麽說也是曾經英明神武過許多年的,京城中的百姓雖然沒有驚愕,但也是真的傷心。
可是這些口口聲聲說著會繼續大行皇帝榮耀的叛臣呢!竟然已經在尋歡作樂了。
簡直是不知好歹,不知好歹!
民間不知道有多少人已經想要指著他們的鼻子罵了,如果不是畏懼生死,恐怕此時已經付諸行動。
——若是放在平日裏,對於那些規規矩矩行事的皇孫公子們,他們偶爾指責對方行事狂悖也是有的,但那是在政治清明之時才能做到的。
如今呢?
有坐在街頭的老人手中提著個素白燈籠,長歎了口氣。
滿街寂靜,滿城縞素,更襯得那正在尋歡作樂的府邸裏傳出的聲音可惡至極。
皇帝新喪弟五日,各地叛臣及叛軍首領皆回到京城,準備參加兩日之後的喪儀。
這兩日裏街上的百姓是越來越少,時不時的就有各路車馬回到京城,前兩日裏已經有百姓衝撞到了某位貴人,被當街責打的例子。
但他們卻求告無門,如今的朝廷早就已經不是從前的朝廷,那些叛臣怎麽可能會給他們這些百姓公道。
如今這已經是他們的江山,在他們的江山之中,則打一些無辜百姓,可能已經不算是什麽大事。
宋唯嚴在暗中加急準備,被他一手策劃出來的各種巧合在街頭巷尾紛紛傳遍了。
他隻等著一個人。
皇帝新喪第七日,國喪大禮始,以諸宗親抬棺,送大行皇帝入皇陵。
並有“顧命大臣”若幹皆列於大禮首位,攜皇孫行禮叩拜,這才算是全了這場喪儀。
就在這場喪儀上,他們將要宣布“大行皇帝死前留下的遺詔”。
可惜還沒有等宗親將大型皇帝的棺槨抬走之時,他們就已經迎來了一位在意料之外的不速之客。
顧明玨居然就這麽堂而皇之地出現在了他們麵前。
在場的人莫不都抽了一口涼氣,有人是曾經和顧明玨打過交道更多的,在見著他的那一刻就已經雙腿發軟跪在了地上。
但更多的還是瞪著眼睛,不明白他為什麽會莫名出現在這裏,甚至還想著要讓手下的人前去拿下他。
在叛臣中如今最有威信的那人姓曹,曾經官名不顯,顧明玨對這個人甚至都沒有多大的印象,但也就是這個人,在那些家族開始叛亂之後隨而為之,竟然也混出了一些名堂。
如今在這場喪儀之中,他居然隱隱站在了前排之列,手中還牽著那個“皇孫”。
見著了顧明玨之後,他直接用空閑的另外一隻手指著他,讓身邊的人前去將他拿下。
但是那些小士兵也畏懼顧明玨,更何況他的身邊還有一個宋唯嚴,他在九蠻上下的威嚴可也不比顧明玨差多少。
是以那姓曹的叛臣大聲的呼號並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偌大的宮殿之中,回蕩著空蕩蕩的聲音令人窒息。
“你們還在等什麽?既然他已經回來了,那不是他死就是我們亡,而且現在整個國家都已經在我們手裏,我們為什麽要怕他!”
發現手下的那些小士兵不敢上前去殺了顧明玨之後,漸漸有人也明白了過來味兒,開始鼓動著身邊的人一起反抗。
而顧明玨自己出現之後甚至還沒有開口發一言,就隻是冷漠的看著這些人表演,眼中帶著一絲嘲諷。
宋唯嚴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