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勸別人容易,勸自己難
總算輪到我,醫生問診後,說引起頭暈心悸的原因有很多,具體需要做個全身檢查才能確定病因。
隨後他在電腦上下單,讓我繳費後先抽血,可以吃點東西後再做其他項目。一部分檢查結果當天能出,另一部分則需要24-72小時。他三天後還是早班,便直接幫我再次預約,讓我三天後這個時間來找他。
看病五分鍾,排隊繳費半小時,排隊檢查一整天。
一天下來,比我在餐廳忙活一天還累。
從醫院出來手機響了,是綰綰打來的,她問我在哪兒,我往往人來人往、車流不息的街道,胡口一謅:“逛街呢。”
她問:“和誰?”
“就我一個。”
“真羨慕你,”她豔羨的語氣表露無遺,“你真是我見過最清閑最幸福的新娘。”
若是以前,我肯定會大言不慚的說是,並揶揄她羨慕的話就趕緊把周寥娶進門。可剛做了B超、拍了CT、抽了好幾管血的我實在沒心情與她玩笑,複雜傷感的情緒也被勾起來了些。
“綰綰,”我叫她,“如果你知道我剛從哪裏出來,你就不會這樣說了。”
一輛救護車恰好從外麵開進來,警報聲把我的聲音蓋了過去,綰綰顯然沒聽到,她問:“你說什麽?我沒聽清。”
我喟歎一聲,笑笑:“我問你要不要過來。”
綰綰說好,我們便約在她公司附近的商場見麵。正是晚高峰,搭出租肯定很堵,我便搭地鐵趕過去。
正是飯點,綰綰說吃完晚飯後再去逛一會兒,春天快到了,她得買幾身春裝。
我說好,問她想吃什麽,她說趁還能抓住冬姑娘的尾巴,去吃重慶火鍋。我笑她理由太多,熱情似火的夏姑娘到時,她也沒少吃。
正是飯點,火鍋店生意紅火,盡剩一桌最角落的位置,三麵靠牆,一麵過道,狹小得令人眼睛都不知該往哪兒放。
於是綰綰就盯著我看,來的路上我補了妝,心想她應該看不出什麽端倪,不料剛這麽想著她就問:“你剛才到底在哪兒?”
我心一跳,莫非她看出什麽了?麵上還是一派淡定:“街上啊,怎麽了?”
她哦一聲:“沒什麽,隻是聽到救護車響。”
“接病人的車吧。”
她聽到這兒突然歎氣:“我們部門的一個同事年紀和你差不多大,結婚兩年,孩子不到一歲,春節期間突然倒地昏迷,送往醫院就不治了。”
我聽著心裏也是一咯噔,相同的年紀,相似的病因,這讓我的心揪了起來:“什麽原因導致的昏倒?”
“聽說是妊娠高血壓,產後血壓也不穩定,因為母乳喂養就沒怎麽吃藥。”綰綰說著往椅子上一靠,“我和她關係不錯,在公司時經常約著吃午飯,聽她說老公和孩子的趣事,也聽她抱怨和公婆的格格不入,如今說沒就沒了,真是可憐。”
“是可憐,但和被不治之症折磨得尊嚴都沒有才死去的人相比,她算是幸運的。”我頓頓,“而且更可憐的是她的家人,老公難過幾年可以再婚,可對於孩子和父母來說,她的角色卻是無人能替代的。”
綰綰古怪的看我一眼:“我怎麽感覺你特別的能感同身受啊?”
綰綰的敏感果然非同凡響,稍不注意就會被她識出,我盡可能平靜的說:“你別忘了我是照顧三位住在癌症疼痛病房病人的人,平時沒少往醫院跑,看的多了,對生老病死的感悟也多了。”
這話激起了她的好奇心:“那你看破生死了嗎?”
我搖頭:“很多聲稱看破紅塵要出家的人,歸隱幾年後因留戀紅塵往事而還俗。生死和紅塵這個命題相比,前者更複雜更難懂。別說我們這類凡夫俗子,就算是研究這類命題的科學家也不一定看破,這也是人們哪怕被病魔災禍折磨得痛不勘言,臨死前也會掙紮幾下,還想在看看這個世界的原因吧。”
我說完這些話時,綰綰雙手托腮、含情脈脈的看著我。我很嫌棄的瞥她:“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我不是周寥。”
她一臉認真:“梁薇,我發現我們雖然經常一起玩,但你的所思所想太有深度,簡直就是生活在我身邊的哲學家。”
“得!”我衝她打了個暫停的手勢,“如果‘哲學家’這三個字會說話,它們肯定覺得被你侮辱到了,要給你上次哲學課,讓你心服口服的為你的無知道歉。”
她切了一聲:“我就是無知,我就是崇拜你,怎樣?!”
後來火鍋的香味兒出來了,一陣天滴水未進的我可能是餓了,也可能是被自己剛才那番話語給點醒了,也知道餓了。
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很多人都是勸別人容易,勸自己難。而我總算幡然大悟,將死之人都還在垂死掙紮,那對於我這種結論未定的人來說,提前沮喪豈不是更浪費時光,應該打起雙倍的精神來迎接明天才對,不管等著我們的會是幸運還是不幸。
這樣一想,肥嫩的牛肉片也伴著咀嚼咽進了肚裏。
吃得半飽,我們便聊到了男人。綰綰問我怎麽一個人逛街,不讓葛言陪,我說他忙;我反問她,她說周寥回家陪爸媽吃飯。
她說這話時,多少顯得沮喪,我便問她怎麽了。
她用紙巾擦擦嘴:“他爸媽尤其是他媽一直在逼他相親。”
“他和你說的?”
“他什麽都沒說,是我無意間看到他們母女的聊天記錄。”
“周寥沒去吧?”
“沒有,拒絕了好幾個,為此沒少被他媽教育。”
“這是肯定的,反正我覺得周伯母是知道你們倆的關係的,隻是你們雙方都強著不願先開口。現在我覺著誰先沉不住氣誰就失去了主動權,所以你就暫時按兵不動,裝作不知他們母子間的事。等周伯母按捺不住會先找你的,到時候積極表現,爭取好評就行。”
她愁眉苦臉:“我原本也是這樣打算的,可最近卻覺得周寥太可憐了。明明我和他媽都心知肚明,隻有他一人蒙在鼓裏受夾板氣。”
“周寥是可憐,但這也是考驗他作為男人有沒有擔當的考驗。多少婆媳矛盾都是因為老公沒調和好,才讓雙方關係雪上加霜,讓他提前曆練下總沒錯。”
好像女人的話題無論以什麽開始,最後都會聊到男人,並以男人結束。就像我們今晚一樣,以沉重的生死話題開場,最後還是繞到了女人與男人之間這些庸俗卻又讓大家樂此不疲的事上。
聊得太盡興,連逛街都索性不去了,直接找了個飲品店坐著繼續聊。後來葛言給我來了電話,我發了定位給他,和綰綰一起在樓下等他。
葛言到後我們說送她回去,她說她就住這附近,走過去也就十分鍾,就當飯後散步強身健體。我讓她到家後給我報平安,她嫌棄的說她長得足夠安全,丟不了。
目送綰綰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裏時我才上車,葛言俯身幫我係安全帶,係上後捏了捏我的臉,問我:“火鍋好吃嗎?”
“還好,你晚餐吃的什麽?”
他聳聳肩:“沒吃,還餓著。”
我看了一眼表:“都十點了,你真沒吃?”
他剔我一眼,語氣卻像怨婦:“是呀,都快十點了,你不回家,也不關心老公回沒回家,有沒有挨餓。是不是我不打給你,你也打算搭地鐵回去?”
我小聲辯解:“我以為你回去了……”
“我也以為你回去了,但以防萬一,還是打了電話確認。”
在這事上我確實做得不對,我再為自己的身體堪憂,也不該疏忽家人。我勾著他的胳膊搖了搖:“想吃什麽?我陪你去。”
他抽回胳膊:“氣飽了,回家吧。”
我有點喪氣:“你別這樣嘛,我知道錯了,以後會改正。”
“哪裏錯了?”他邊啟動車子邊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