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秉燭夜談
“兄長,你考慮的如何了?如今本王處境艱難,雖然艱難取勝,但在朝中的勢力,本王卻是處於弱勢。”
在之前一次談話後,李存勖再次找到李嗣昭。
先王的義子中,恐怕就李嗣昭值得他相信,這位對先王忠心耿耿的義兄,估計是最堅定支持他的人。
“殿下,這兩日,末將打聽了一些消息,也分析了朝中的局勢,有一些心得。殿下可以聽聽,若是有不對之處,還請殿下指出。”李嗣昭沉聲道。
“兄長有好建議?快說說看。”李存勖激動道。
李嗣昭不慌不忙道,“殿下,如今的局麵,可以看出聖上並不是之前我們以為的那種無能之輩。想來當初氏叔琮和朱友恭反出朱溫,便是他一手主導,隻是當時他年幼,沒人懷疑他。”
李存勖點了點頭,“這個毫無疑問。”
想到當初是自己力諫迎回這位聖上,李存勖就有些不是滋味,這不就是活生生的引狼入室嗎?
“從這可以看出,聖上很能忍,也很有計謀,否則氏叔琮和朱友恭作為朱溫十分信任的大將不可能輕易反出洛陽。所以殿下之後在麵對聖上時,需要謹慎,不能衝動,否則就會陷入對方的圈套。
其實若隻有他和丁會、氏叔琮幾人,問題並不大,可關鍵樞密使對聖上十分忠心,這就造成聽從樞密使號令的李存審、李嗣本、王珙等人就會聽從聖上的旨意。
加上朝中這幾年前來投奔的唐臣不少,這些人現在又都在朝廷各部的重要職位上,他們對於大唐的忠心遠超對殿下的忠心。若是殿下不表露出反唐意願,或許還好;若是有一絲反唐的行動,他們大多會站在聖上那邊。
義父是以軍武起家,導致河東在文臣方麵羸弱,禮部又掌握在韓偓手中。好在吏部在殿下的控製之中,借職位之便,還是能拉攏一些進士、明經之類的讀書人為己用。
這些其實都是其次,殿下目前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忍。”李嗣昭沉聲道。
“忍?”李存勖眉頭微皺,“兄長,若是本王忍過去,小皇帝不是實力就更強了嗎?”
“殿下,那是避免不了的。河東這十來年,常年大戰不止,府庫虧空嚴重,看似幾次擊敗梁軍,但我們跟梁人相比,實力還是差了很多。梁人即便是接連失敗,但他們實力雄厚,損失幾萬人,很快就能補充回來。
河東不行,若是遭受一次重創,很難恢複。
這個時候若是跟聖上發生衝突,以目前殿下手中的牌,想要聖上,奪回大權的可能性不大,甚至會是兩敗俱傷的地步。
那個時候,高興的就是朱溫。若是朱溫趁機派兵攻打,到時候殿下不僅奪不回大權,連義父的基業都會葬送,得不償失。”李嗣昭神色凝重道。
李存勖愁眉不展,“兄長,可一直忍下去也不是個事。兄長可有好的建議,能削弱小皇帝的實力最好,大不了再來一次政變,把小皇帝殺了算了。”
李存勖說到最後,神色變得陰狠起來。
看到這位義弟的表現,李嗣昭心裏也有些擔憂。從目前來看,這位義弟真不如小皇帝能忍,小不忍亂大謀,現在發生衝突,吃虧的肯定是這位義弟。
想到這裏,李嗣昭覺得需要給對方潑一盆冷水,“殿下不要忘了,有左右龍武軍駐守行宮,左羽林軍駐守西城和大明城,殿下怎麽衝入行宮?
真的那樣,殿下或許還要擔心一下不要被聖上的軍隊衝入晉陽宮。”
李嗣昭這話真的如一盆冷水把李存勖澆得心哇涼哇涼的,他忘了,晉陽宮就屬於西城,除非他不住在晉陽宮。
“兄長,那本王就這麽幹等著嗎?”李存勖有些不甘。
“當然不是。”李嗣昭搖了搖頭,“短時間不要跟聖上發生衝突,不代表殿下不去擴充自己的實力。
殿下如今兼領河東節度使,周德威任大同節度使,加上末將的昭義鎮,以及左右神威軍、右羽林軍,實力並不差。殿下需要把優勢擴大,並在後麵幾年,收服河東舊部各將領的心,有他們相助,殿下才能立於不敗之地。
向西擴充實力肯定不行,那裏有丁會,而且貧瘠,並不適合擴充實力。所以隻能向東,找機會占領河北之地,這樣殿下就有更大的優勢。”
“可河北之地不是那麽容易占領的吧。。。”李存勖擔憂道。
兩人就這麽你一言我一語的交談,李存勖也把很多心裏話說了出來,李嗣昭也說出了自己的看法。李嗣昭算不上謀臣,但畢竟經驗豐富,也是一鎮節度使,有些建議還是不錯的。
房間內的蠟燭也換了新的,但兩人仿佛越聊越起勁,直到外麵傳來雞叫聲,兩人這才意識到天快亮了,這才作罷,各自休息去。
李存勖在潞州停留到十月底才回,倒不是他不想多待一段時間,隻是怕太原出現變故,所以還把軍隊都帶了回去。短時間梁軍也不可能發起進攻,他也不用在潞州留下重兵駐守。
當然,隨著李存勖班師回朝,其大勝梁軍的消息也就傳開了。一時間,李存勖的威望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
“保胤,你這是坑為兄嗎?我這剛剛入宮麵聖,馬上就傳回晉王大勝梁軍的消息。以他現在的威望,肯定有不少河東將領願意歸附,我這時候投靠聖上,豈不是遭其嫉恨?”
孟知祥府上,宋瑤忍不住抱怨對方,就是對方勸自己回來麵聖請罪。當然,李柷沒有罰他,反而讓他把兒子宋廷浩送到了李柷身邊任職,也算是充當質子,表忠心。
“宋兄,宋節度使。你現在是一鎮節度使,雖說天德軍地處偏僻,實力不強,但這時候李存勖那小子有空搭理你嗎?
他殺了其叔父李克寧已經讓一部分河東將領不滿了,若是再對付你,恐怕都沒人敢投靠他。你要是怕他,就在他回來之前離開太原,回你的豐州去,他還能把你怎麽樣嗎?”孟知祥笑著勸道。
“說的也是。”宋瑤一想,覺得有些道理。
在太原的這些人中,他跟孟知祥的關係比較密切,所以這次才會讓孟知祥牽線。
“可我要是在晉王回來前走了,豈不是就得罪他了?”宋瑤擔憂道。
“宋兄,我是服了你。你都去麵聖了,這就擺明了站隊,反正都得罪了,你難道還想當麵再得罪一番?或者再給晉王示好?
要是那樣,我敢保證,你回不了豐州。如今的太原,你要麽中立,要麽就鮮明站隊,當騎牆派的結局會很慘。”孟知祥撇嘴道。
“保胤,我這不是發發牢騷嗎?怎麽可能腳踏兩隻船。”宋瑤笑著道,“可如今朝廷的局勢,兩虎相爭,必有一傷,到底誰能贏?”
“別問我,我是沒辦法。之前幫著李克寧做了不少事,李存勖可是恨死我了,我隻能去投靠聖上。
我當然希望聖上贏,不然等著我的,不是死路一條,這後半輩子也得無所作為。”孟知祥無奈道。
“算了,死就死吧,大不了我就在豐州待著。反正離太原也遠,總不能還勞師遠征豐州吧。”宋瑤也豁出去了。
孟知祥有些羨慕地看著這位老友,“你的確不用擔心,隻要你不胡來,就算是哪一邊取勝,都不會把你怎麽樣。你可以好好在豐州坐看太原風雲變幻,我就不同了,身在棋局中,苟延殘喘。”
“哪有那麽誇張,你也別想太多。你若是在太原沒有活路,就來投奔我,讓你當個司馬什麽的沒問題。”宋瑤保證道。
“這可是你說的,到時候我要是走投無路,還真有可能去投奔你!”孟知祥開玩笑道。
“那是自然,我可不是反悔的人。”宋瑤再次保證,他想到一個事,“對了,你這段時間在忙什麽?怎麽老是到處跑。”
“沒什麽,開了個店鋪,養養家。”孟知祥解釋道。
求知書坊的事,他並沒有跟宋瑤說。雖說是好友,但不是什麽都跟對方和盤托出,要是說了,傳出去,聖上會怎麽看他?
“你缺錢缺到這個地步了?都要開店鋪了。”宋瑤不禁好奇道。
“你以為我像你?擔任一鎮節度使,隨便截留點,都夠用好長一段時間了。我這不擔任戶部尚書,自然少了很多收入,不賺錢,怎麽養活這麽大一家子?”孟知祥沒好氣道。
他說的沒錯,之前擔任戶部尚書的時候,掌管朝廷的錢袋子,就算是不明著貪贓枉法,私下別人的孝敬加起來也是一筆不小的數字。可如今擔任太原府尹,自然沒有戶部尚書吃香,孝敬的人也少了。
“你可別胡說,我可沒有截留。”宋瑤矢口否認道。
“好了,別裝了,這裏又沒外人,我又不是禦史台的,不查你。”孟知祥沒好氣道。
“對了,你開的什麽店鋪?需不需要我幫襯一下?”宋瑤趁機轉移話題。
“書坊。”孟知祥說完就看向宋瑤,露出壞笑。
“老孟,你這什麽眼神?”宋瑤脖子一縮,不禁弱弱道。
“你是一鎮節度使,買點書沒問題吧?我那書坊可是四書五經,道佛典籍都有,你買點回去給豐州的那群野蠻子上上課,學學我大唐的文化。”孟知祥突然覺得發現了一個寶藏。
可以讓這些節度使或者刺史來買書啊,一州或者一鎮的學堂肯定需要不少書籍,求知書坊的書也便宜,隨便買點,加起來也是一筆不小的利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