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夏州之變（五）
正如墨菲定律所言，怕什麽就來什麽。
就在高宗益這邊還在為攻克節帥府而憂愁的時候，李仁福率著‘大軍’來了。
所謂的大軍其實就隻有其匆忙帶來的四千騎兵，然後又整合了昨晚潰敗以及城外其他蕃漢軍。並不是所有漢軍都聽高宗益的，也有一部分忠於黨項李氏。以前高宗益也忠於黨項李氏，隻是隨著黨項李氏接連的受挫，讓他生起了以前不曾擁有的野心。
不過李仁福並沒有立即攻城，他帶來的都是騎兵，而且沒有攻城的器械，想要短時間攻破夏州城並不容易。
因此他在等援兵。
他的援兵自然不是靈武、甚至朱溫的援兵，就算他想，也來不及，這裏的援兵是黨項各部落的勇士。
黨項平夏部是夏州最強大的勢力，在李思恭、李思諫時期，擁有四五萬青壯。按照遊牧民族全民皆兵的習俗，這就是四五萬軍隊，甚至還有可能是四五萬騎兵。
那個時候的黨項平夏部自然強大，所以也成了夏州節度使境內黨項一族的首領。如今雖說平夏部實力下降，但依然是最強大的部落，有能力從各部落征召士兵。李仁福征召的不僅是平夏部，還有其他各部族的勇士。他的計劃是征召一萬人，加上他現在手上的兵力，就有可能拿下夏州城。
“啟稟指揮使，節帥已經被逆賊高宗益所殺，此時節帥府的親兵固守節帥府。隻要指揮使攻打夏州城，這些帥府親兵也會在裏麵配合。”
昨晚的混戰中，也有節帥府的親兵殺出來報信。看到李仁福來援，無疑很激動，想到被困住的戰友，這人就有些著急，想要盡快解救這些人。
“李校尉，如今本使的軍隊沒有攻城器械，無法攻城。既然帥府親兵所剩不少，又有堅固的帥府作為依仗，短時間叛軍無法攻陷。
等本使這邊援軍抵達以及攻城器械製作好，自然會攻城。”李仁福安撫著這個逃出來的帥府校尉，表麵義正言辭，心中卻是激動不已。
李彝昌已經死了，如今平夏部的將領中，他的職位和威望最高，自然對節度使的位置很感興趣。若是不趁這個機會把此事確定，豈不是白忙活了？
聽到李仁福這話，李校尉有些失望，可對方也沒說錯。如今叛軍控製了城門，想要解救帥府親兵，就必須攻進城才行，否則都是白搭。
“指揮使，節帥被叛軍所殺，如今夏州群龍無首。這不是一個好事，末將認為應盡快確定新的節帥，指揮各部族軍隊，這才能凝聚軍心，消滅叛軍。”李仁福的手下也有會來事之人，如今李彝昌死了，作為叔叔的李仁福接任節帥之位不是正合適嗎？
“你覺得誰比較合適？”
“回指揮使，如今的夏州，論威望、論資曆，唯有指揮使最合適。指揮使是節帥的叔父，而節帥蒙難，作為叔父的指揮使就應該舉起夏州的大旗，為節帥報仇。
除了指揮使，末將想不出一位合適人選。”
“這不合適吧？畢竟彝昌剛剛遇害。。。”李仁福有些‘為難’，不想讓人覺得他是趁火打劫。
帥府的李校尉哪裏不明白李仁福的意思。如今李彝昌一家人遇難，整個夏州最適合擔任節帥的，也隻有李仁福。
想到這裏，李校尉當即行禮恭敬道，“末將以為這留後位置，非指揮使莫屬。如今局勢，唯有指揮使方可力挽狂瀾，為節帥報仇。”
“請指揮使擔任留後！”
一時間，李仁福帶來的將領和其他前來投靠的將領紛紛請命，大有李仁福不擔任這個留後，就天理不容的意思。留後，簡稱留後知節度事，就是節度使和觀察使缺的時候代理職位。按照慣例，上一任節度使去世後，藩鎮將領會推選一位留後，這留後可能是上一任節度使的兄弟、子嗣，然後上報朝廷同意後，才會成為真的節度使。
在此時，留後和節度使的區別就是，朝廷是否承認而已，實際上區別不大。
“既然眾位將領都推薦本使出任留後，本使就不拒絕了。在援軍抵達之前，各部的任務就是製造雲梯等攻城器械，待援軍一到，就立即攻城。”李仁福自然不會拒絕，並開始履行留後的職責。
城外的軍隊越來越多，城內這邊卻是人心浮動。高宗益雖然控製了城牆和夏州城大部分區域，但卻沒能攻下節度使府，到現在還有上千帥府親兵在節度使府頑抗。
而高宗益這邊還需要防守城池，也需要戒備帥府親兵，壓力很大。好在他有李思平的兩千騎兵助陣，這才沒讓帥府親兵出來搗亂。可看到城外敵軍越來越多，之前跟隨高宗益造反的人也有些開始猶豫了，從目前的情況看，局勢對於他們這邊並不利。
“高指揮使，你說的援軍到底什麽時候到？李仁福已經率領軍隊趕來，還向各部族下令征召勇士，可能兩三天內，他手上就會多上萬軍隊。
若是在這之前，你說的援軍還不到，我們這點人可守不住。”最先不滿的不是其他人，而是作為跟高宗益有姻親關係的阿裏。
其他人或許心中不滿，但卻不敢如此質問高宗益，而是暗中謀取出路。阿裏不同，他並不需要懼怕高宗益，而且姻親關係的存在也讓他跟對方的關係綁的很緊。
當然，並不是因為他們是姻親，就必須站在同一個陣營。若是高宗益這邊注定要失敗，阿裏肯定會選擇背叛高宗益，這種情況在草原很常見。因為在草原上，靠的不隻是親情來作為聯係各方勢力的紐帶，更重要的是實力。
若高宗益實力強大，高宗益肯定不會這麽說。
“放心，不用兩三天，我們的援軍就會到。”看到作為天然盟友的阿裏都有些猶豫，高宗益心中也有些擔心，但他隻能好言相勸，安撫住對方。
“你的援軍最好能盡快趕到，否則等不了多久，這些人就會尋找其他出路的。”阿裏指著那些忙碌的士兵，若有所指道。
他當然指的不是這些士兵，而是這些士兵的上司，甚至也包括他自己。誰也不想白白送死，而其黨項人統治這裏這麽久，他們很多人都已經習慣了。畢竟在這西北的確，黨項各部的實力都很強，除此之外就是吐蕃、溫末、回鶻和其他羌族分支。
黨項就是羌族的一支。這個時候的羌族跟後世的羌族有些關係，但關係不大，都屬於古羌族。在大唐時期，羌族的規模雖然不如之前的朝代強大，但種族規模並不大，大多生活在青藏高原和河西走廊，黨項羌因為之前歸附大唐，這才遷居夏州、慶州等地生活。
“放心，援軍一定會及時趕到的。”高宗益竭力安撫道，可其他心裏也沒底氣。
阿裏看了一眼高宗益便轉身離去，至於是否相信，那就不知道了。阿裏走了沒一會兒，李思平便來到高宗益身邊，躬身道，“指揮使，之前跟隨我們一起起事的將領都心思難猜，若是援軍不到，恐怕會出現難以預料的變故。”
高宗益何嚐不知，但此時他能怎麽辦？他已經殺了李彝昌，李仁福為了凝聚人心，肯定會選擇殺他。所以他跟黨項李氏已經結下血海深仇，兩者之間，沒有和解的可能。
“你有什麽辦法？”對於眼前這個跟隨自己多年的手下，高宗益還是比較信任。
“末將以為應該再派人去求援，看看綏銀節度使的援軍是否抵達，這樣將士們才能安心。”李思平建議道。
高宗益點了點頭，“你說的有道理。不過李仁福的大軍在外，白天派人出去肯定會被攔截，到了晚上你再派可靠的人出城。隻要綏銀的援軍抵達，我們就安全了。”
“指揮使放心，此事有末將去辦！”李思平保證道。
“嗯！”高宗益看著眼前這位手下，露出了一絲微笑，“若是此劫能過，本使一定不會虧待你的。”
聽到高宗益這虛無縹緲的保證，李思平心中有些不滿，自己鼎力相助，就這麽敷衍自己？但他臉上並未表達什麽心思，而是一臉激動。
其實折嗣倫的援軍在午時就能抵達的，但卻在折從阮的建議下選擇了停止前進，至於原因也很簡單。折從阮認為朝廷此次出兵夏州，並不隻是想要結束黨項平夏部在夏州的統治，也想趁機收服夏州和宥州兩州之地。
若是他們這三千援軍過早出現，肯定會讓李仁福這邊投鼠忌器。若是他選擇不進攻夏州，就會出現這兩股勢力並存的局麵，就有違朝廷出兵的意圖。
所以折從阮建議可以暫緩一兩天，讓高宗益和李仁福兩邊打一陣，削弱一些雙方的實力。這樣等己方大軍抵達，就能一鼓作氣解決這兩股本土勢力，那時朝廷就能順利的拿下並並控製兩州。
折嗣倫對於兒子的建議有些驚訝，但思慮再三後，便選擇在距離夏州城二十裏處的一個山穀休整，等夏州這邊打上一陣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