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寧節度使,兗州龔丘縣境內。
一處平原上剛剛發生了一場激戰,近千步兵被幾百騎兵擊潰。
雖說取得了勝利,但騎兵這一邊並無多少喜悅之色,這些步兵的出現讓他們不得不停下來。
即便是擊敗了這些步兵,但追擊的目標也跑了。
騎兵們正在收攏附近的潰兵,然後看押起來,這些都是大梁的士兵,不可能都殺了。
“啟稟節帥,逆賊張萬進等人已經跑了,我們是否繼續追擊?”一名中年將領來到神色有些不太好的牛存節麵前,恭敬地請示著。
“自然要追,不過隻能追到汶水,若還是不能追到,那就返回。唐軍就在鄆州城外,距離汶水不遠,追的太遠,容易遭遇唐軍的斥候。
我們這點騎兵對付叛軍還好,對付唐軍力有不逮。”牛存節強忍著不舒服吩咐道。
看到牛存節臉色不太對,中年將領麵露擔憂之色,試探問道,“節帥身體不適,不如返回兗州,追擊叛軍的事,就有末將去。”
牛存節搖了搖頭,“本帥的身體並無大恙,索性距離汶水不遠,本帥還可以堅持。”
這幾百騎兵可是牛存節的寶貝,他舍不得交給別人。
而且,如今梁軍不如幾年前,士氣並不好。他若是不親自帶隊,這些士兵很有可能軍心渙散,所以他不想在這個時候撤退。
反正也不過半天的時間,想來也能堅持住。
“節帥為何不把患病的事上奏朝廷?就算是朝廷局勢嚴峻,但也沒必要讓節帥親自領兵。如今朝廷內憂外患,節帥是軍中元老,更應該坐鎮徐州,防備楊吳才是。”手下人頓時牛存節打抱不平。
“本帥哪裏有你說的那麽不堪?不是小病而已,不影響行動。”牛存節直接搖頭拒絕了手下人的建議。
他其實在出兵前就患了病,叫消渴症。
消渴症是指以多飲、多尿、多食及消瘦、疲乏、尿甜為主要特征的病。肺燥、胃熱、腎虛並見,或有側重,而成消渴,缺一而不能成此症。
而他就是三種症狀同時出現,對於他這個已經年過六旬的老將來說,的確有些難受。
但他並未向朝廷匯報,因為他知道朝廷需要他。
攻克兗州,並不算穩妥,隻要張萬進逃跑,就會讓泰寧陷入混亂之中。所以他才拖著病體,率領麾下的騎兵追擊張萬進部,就是想把這個禍患徹底除去。
見牛存節如此固執,手下的將領知道勸不動,雖然無奈,也隻能遵從。
可看到那數百俘虜,他也有些頭大,“節帥,那些俘虜怎麽辦?不可能都殺了吧?
若是放了也會落草為寇、為禍一方。”
牛存節看著那些俘虜,眉頭微皺,思索了一會兒說道,“把受傷的士兵留下,帶著這些俘虜往南走,後麵有援軍,交給他們就是。”
殺肯定不能殺的,所以隻能想想其他辦法。
就在牛存節吩咐完準備下令繼續追擊時,他便感到小腹脹痛,不得已下馬找地方放水。可一放完水,他又覺得饑渴難耐,無奈隻能拿著水袋大口喝著。
但這又會造成隔不了多久就又想小解的狀況。
這就是消渴症的矛盾之處。
若是在徐州,他倒是可以好好調理,可這是在戰場,他隻能忍受這些症狀。
此處距離汶水隻有差不多二十裏,對於騎兵來說,就隻是幾個呼吸的事,所以並不費事。
但對於步兵來說就麻煩了。
二十裏的距離,即便是普通的士兵,在穿著盔甲、拿著武器的情況下也得走半個時辰。
但騎兵連一刻鍾都用不到。
於是就在張萬進、董璋等人趕到汶水河邊的浮橋時,還沒有來得及慶幸逃生,就看到南邊有著滾滾沙塵揚起。
“這麽快?”
看到那快速逼近的追兵,張萬進大吃一驚。
“魯王,快點渡河。我們有馬,隻要渡過河就安全了。”一旁的親兵連忙呼喊道。
張萬進雖然騎著馬,但並未拋棄其他人,這也算是為了給戰馬減負。他們的戰馬並不好,若是長時間行軍很有可能力竭而亡。
他本以為近千步兵可以拖延一兩個時辰,結果連一個時辰都沒堅持住。
聽到親兵的建議,張萬進連忙揮舞著馬鞭,讓戰馬踩上浮橋。
這座浮橋並不寬大,正常情況下可以通過馬車就算是不錯了,但也需要緩慢通行。
騎兵一躍而上,頓時讓浮橋左右晃動,不僅是戰馬有些受不了,馬背上的人也感覺有些暈乎。
因為張萬進的親兵都是騎兵,又舍棄了步兵,很快就相繼上了浮橋。
這讓董璋以及被堵住去路的步兵恨得直咬牙。
“這個張萬進,這是把我們留下當擋箭牌了!”董璋看著那擁擠的浮橋,恨得直咬牙。
這沿途也無船隻,他現在也上不了浮橋,看到追兵已經逼近,能不恨張萬進嗎?
“指揮使,現在怎麽辦?追兵已經殺來了。”一旁的將領神色慌張。
他們不會遊泳,若是被追兵追上,隻能死路一條。
“怎麽辦?集結部隊,大家拚了。”董璋一咬牙,狠聲說道。
就在他做出拚死一搏的時候,眼神一直注意著浮橋的情形。
他的位置在隊伍後方,若是前麵的軍隊去抵抗追兵,他是能趁機通過浮橋逃走的。隻要上了浮橋,把浮橋毀了,追兵就隻能把他看著。
下麵的人不知道董璋的打算,而是聽從他的吩咐開始列陣。
他們還有兩千來人,而追兵不過四百人,也不是重騎兵,未嚐沒有一戰之力。
於是長槍兵紛紛來到隊伍前方,臨時搭建起了一個防禦陣形。雖然散亂,但總比雜亂無章地好。
而追兵並未立即進攻,而是在距離數十步之外立著,牛存節立於陣前,看著這些本該是大梁將士的軍隊如今跟他刀槍相見,心中也有些無奈。
“將士們,我乃牛存節,你們已經無路可逃了。隻要你們放下武器投降,牛某可以保證對你們既往不咎。
你們是我大梁的將士,家都是在這邊,你們想過沒有,若是你們逃到唐人那邊,你們的家人怎麽辦?”身體不舒服的牛存節忍著不適大聲吼道。
聽到是牛存節,這些將士有些驚訝,旋而心動了。
說實話,他們也不想背井離鄉,隻是上麵的將領帶著他們一直跑,他們也不過奉命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