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6章 吳越之憂（五更）
淮王大婚，聖人和太後都親至，朝中官員自然是紛紛來賀，不過卻不是什麽人都能進入淮王府參加婚宴，很多人進去了也不過是在前院就餐，隻能遠遠地看著婚禮現場。
錢傳瓘、皮光業和錢傳琳雖然進了府，但隻是被安置在前院一個角落就餐，旁邊的參與宴會的官員得知三人的身份後，也沒搭理二人。
一時間，錢傳瓘三人感覺有些格格不入，仿佛全天下都在孤立他們三人似的。
“區區五品官員就對我等如此不敬，簡直可恨。”錢傳瓘見狀，臉色有些難看。
一旁的錢傳琳卻是早已習慣，自顧自地飲酒，“七哥生氣有什麽用？早些年弟在國子監讀書時，還有不少朝中權貴跟弟結交，可這兩年，國子監的同窗，都沒人願意搭理弟。
為何如此，難道七哥不知？”
錢傳瓘聽到這話，頓時有些不高興，兩兄弟本就不是一個母親，關係自然好不到哪裏去，如今對方的言語間對自己毫無敬意，他能不生氣。
“傳琳，好歹我是你的兄長，你這是什麽態度？”錢傳瓘臉色陰沉地看向對方。
“沒什麽態度，七哥這是想管我嗎？說不定多久我們就會分家，七哥想要管我，可得抓緊時日，說不定以後都沒機會見麵。”錢傳琳淡淡自嘲，既然把話挑破，他也不懼對方。
他這話倒也沒說錯，不管是被滅國的蜀國舊臣，還是主動歸順的馬殷和王審知，都被強行分家。不過也能看出，王審知比之馬殷，卻是差了一些。
如今不算早已形同造反的偽漢，吳越就成了最後一個名義上歸附朝廷但實際還是割據一方的勢力，會有什麽結局，好像也不難猜到。
“混賬，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父王尚在，你就要分家？”錢傳瓘壓低了聲音，若不是場合不對，他真的想大聲嗬斥對方。
“父王在又如何？七哥覺得父王還能保住那王位嗎？”錢傳琳這話不可為不大膽，言語間不僅是對錢傳瓘不尊敬，對其父錢鏐也有些不滿。
這也正常，錢傳琳到現在早就知道自己是被作為質子兼棄子送到京城來的，之前是太原，如今在洛陽罷了。
見這兩兄弟言語有些針鋒相對，皮光業連忙相勸，“兩位郎君，這裏是淮王府，今日是淮王大婚，還是不要在此地爭吵，否則會惹下大麻煩。”
有皮光業插嘴，錢傳瓘二人這才作罷，但接下來兩兄弟都未說話，一直到婚宴結束。而在婚宴結束後，錢傳琳便直接離去，說是要回國子監，錢傳瓘見狀，氣得直發抖。
不過也未在洛陽久留。
本來此行他是想麵聖的，可卻得到聖人不願見他的消息。
如今沈崧去了朔方道擔任布政使，他們在朝中也無可以幫忙說情之人，其他的官員此時都把他們當作禍害，哪裏敢過多搭理。
沒辦法，錢傳瓘隻能啟程返回吳越，至於今年年底朝貢之事，他卻是不願意來了。每次來都是受氣，誰願意來自己來。
踏上返回吳越的船隻，錢傳瓘忍不住問向皮光業，“皮推官，難道我吳越真的沒有好結果嗎？”
皮光業聽聞，一臉苦澀，他哪裏敢回答。當著錢鏐的麵他都不敢，更別說在這錢傳瓘麵前，誰知道對方會不會亂說出去。
“七郎不用擔心，大王必然考慮的。”皮光業隻能和稀泥。
“這裏也沒外人，難道皮推官也不敢名言嗎？連林鼎這樣的人也都跑了，長此以往，我吳越還能留住這些官員嗎？”錢傳瓘忍不住自嘲。
林鼎在吳越有些名氣，主要是在書法上，官職倒不是太高，隻是觀察押牙。
但因為他名氣不小，今年其辭官歸順朝廷，倒也引起不小的風波。如今其已經被任命為萬州刺史，林鼎辭官剛好在王審知傳出歸順朝廷，這件事在吳越境內引起了一連串不良反應。
不少年輕或者有想法的官員辭官，搞得現在吳越官場上下人心惶惶。你說不批準不是，批準也不是，總之如今局勢對吳越很不利。
這次事件讓吳越上下很擔心，這才有錢鏐派錢傳瓘和皮光業來參加淮王大婚。除了參加淮王大婚，也想借機麵聖，看能否尋得一個好的條件。
可他們二人並未得到接見，就連接待的官員品級也低的可憐，可見朝廷已經失去耐心，根本不想跟吳越談判。
提到林鼎事件，皮光業也不再沉默，“回七郎，這樣的事還會有的，阻止不了。”
“那為何皮推官沒有投靠朝廷的想法？以皮推官的情況，想來朝廷這邊定會重用。”錢傳瓘疑惑地看向皮光業。
皮光業聽聞心中苦澀不已，他也想，可卻不能，他的家眷都在杭州，甚至有被監視的跡象，他自然不願拿家眷冒險。
不過他不會這麽說，“七郎不用懷疑，在下早年便追隨大王，對大王忠心耿耿，否則大王也不會派在下多次出使。”
可以說，如今吳越的高官大部分沒有投靠朝廷，是因為都跟錢鏐沾親帶故。
杜建徽一門在其父就跟著錢鏐打下吳越的基業，顧全武也是如此。
大將馬綽早年就是錢鏐的之交，女兒嫁給了眼前的錢傳瓘，怎麽投靠朝廷？
曹仲達是錢鏐的妹夫，早年吳越大將成及之子是錢鏐的女婿。
可以說，目前還留在吳越的那些文臣武將，要麽是跟著錢鏐打下吳越基業，要麽是跟錢鏐沾親帶故。
所以這些人沒法投靠朝廷，他們早已跟錢鏐綁在了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錢傳瓘聽聞卻是有些皺眉，已經三十二歲的他也不是年輕不懂事，他總覺得皮光業沒跟他說實話。不過對方既然不提此事，他繼續追問也沒什麽意思。
好在如今吹的是西北風，他們的船回吳越是順風，倒也比較快，還是趕回去跟父王商議吧。
隻是他不知道的是，此時他那父王正在接見遠來的客人，但並不是朝廷的人，也不是偽漢的人，而是契丹來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