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8章 風起河西（四）
若是說在河西最關心甘州回鶻軍隊調動的，無疑是歸義軍。
曹議金掌握歸義軍大權後，就開始休養生息，恢複歸義軍稱號，交好回鶻。前幾年更是派遣自己的次子曹元深去太原麵聖，如今曹元深就在洛陽，算是質子。
大唐也冊封曹議金為歸義軍節度使，讓他的節度使之位名正言順。
雖說歸義軍早年敗於甘州回鶻，但軍中上下都憋著一股勁，都想擊敗甘州回鶻，一雪前恥。不過曹議金也知道歸義軍實力羸弱，不是甘州回鶻的對手，一直都比較低調。
但他也一直讓探子打探甘州回鶻的動向。
其實河西不滿甘州回鶻的不少，包括於闐也是如此。除此之外，高昌回鶻、龜茲回鶻一樣不爽甘州回鶻，因為它斷了往來商路。大唐的商隊想去西域，止步於甘州，同樣西域想來大唐的商隊也止步於肅州。
這樣一來，甘州回鶻這幾年靠著賺差價，著實賺了不少錢。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甘州回鶻的實力並沒有想象中那麽強大，但卻占了天大的便宜，要不是高昌回鶻這些距離甘州回鶻遠，說不定都打起來了。同族又如何，大唐這邊，那些割據勢力不也是同族，之前打的同樣不亦樂乎。
“啟稟父帥，外麵有人自稱是朝廷使者前來。”長子曹元德恭敬地來到曹議金的書房，說了一個讓後者很吃驚的消息。
“朝廷的使者？朝廷什麽時候派了使者過來？”曹議金聽聞放下手中的折子，有些好奇。
同樣，書房裏其他幾名歸義軍重要官員也一臉疑惑。
曹元德連忙解釋，“回父帥，來人好像是二郎口中說的錦衣衛暗探。”
“錦衣衛暗探？”聽到這個消息，曹議金眉頭微皺，這意味著朝廷在歸義軍有探子，這是讓他沒想到的。
要知道歸義軍到朝廷並不容易，之前也就隻有朝廷正式的使團才能順利經過甘州回鶻，但是歸義軍想主動去朝廷卻是很難。
“啟稟節帥，或許來人跟回鶻內部軍隊調動有關。回鶻大王子仁美驅逐其弟二王子狄銀，這樣的事太過突然，如今回鶻內部調動軍隊更是令人疑惑。”有官員開口分析來意。
曹議金聽聞有些皺眉，“其實仁美此人對我歸義軍比較友善，他掌權，本帥倒是不反對。”
這也是歸義軍上下很多人的一個看法，因為仁美一直提議跟歸義軍交好，緩和關係。這對曹議金來說，自然是好事，因為他需要回鶻出現這樣一個掌權者，歸義軍就有一個長時間休養生息的機會。
“父帥，畢竟來人打著朝廷的名義，不見怕是有些不妥。之前二郎也說朝廷如今更加強大，說不定就會重回河西，得罪朝廷並不是一個好的選擇。”曹元德開口勸諫。
曹議金聽聞點了點頭，“你說的倒是有些道理，那就叫那朝廷探子進來吧。”
很快，在眾人的注視下，一個其貌不揚的外族男子出現在眾人麵前。看模樣，並不像漢人，或者說是有些漢人的輪廓，但也有其他民族的特征。
“大唐錦衣衛歸義軍分部火長李赫見過歸義軍節度使。”這個男子見到曹議金後，當即躬身行禮。
“赫連？居然是你？”有人看到李赫的麵貌後，大為吃驚。
“宋長史認識此人？”這下輪到曹議金好奇了。
被稱作宋長史的男子連忙行禮，“回節帥，此人是沙州城的一名商賈，主要是做邸店的生意，有些名氣，下官有所耳聞。隻是其自稱是吐穀渾人，又姓赫連，下官卻是沒想到他會是朝廷的人。”
有所耳聞？怕是不止吧？
李赫笑了笑行禮，“宋長史如此人物居然還能記住在下，是在下的榮幸。”
這個時候曹議金卻是沒有追究此事，而是看向李赫，有些好奇，“李火長？你來見本帥可有要事？”
李赫微微行禮後說道，“李某知道歸義軍上下對甘州回鶻有著一股恨意，如今就有一個讓歸義軍報仇雪恨的機會。”
“什麽機會？”曹議金神色平淡地詢問，並未表現得過於急切。
李赫不卑不亢地回答，“如今朝廷已經發兵攻打甘州回鶻，如今甘州回鶻上下正在調兵遣將負隅頑抗。肅州境內的回鶻軍隊被抽調不少，肅州龍家也派了五千軍隊，留守的兵力並不多。
這難道不是一個報仇雪恨的好機會嗎？”
聽到朝廷出兵攻打甘州回鶻，在場的人呼吸急促，表現各異。有些很激動，有些又擔心，但都有驚訝的表情。
他們這也明白為何甘州回鶻境內軍隊調動的動靜那麽大，原來是朝廷出兵了。
“節帥，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應該趁這個機會出兵，配合朝廷軍隊打通河西走廊。”當即有人建議，正是之前的宋長史。
“節帥，宋長史言之有理。”又有一人站出來支持，也是歸義軍的重要官員。
但也有反對的，認為消息不能確認真偽，此時出兵，過於冒險。
看到並不是全部官員都支持，曹議金心情好受多了。他對朝廷軍隊攻打甘州回鶻，也是心情複雜。
他雖然之前向朝廷派出使團，但他依然想維持現在的局麵。有朝廷支持，回鶻人不敢對他出兵，可要是直接跟朝廷接壤，他還能不能維持如今的獨立地位，也難以保證。
一時間，這幾名官員爭論不休，曹議金也暫時拿不定注意，隻能暫時穩住李赫，再商量商量。
最後，在趕走這些官員後，曹元德看出了父親的猶豫，當即開口，“父帥可是擔心朝廷軍隊抵達，會影響歸義軍現狀？”
曹議金抬頭看了一眼這個長子，並未開口回答。
曹元德見父親的反應，更加確信自己的猜測，又繼續說，“父帥可否想過，若朝廷真的擊敗了甘州回鶻，那個時候父帥沒有出兵援助，將來歸義軍如何自處？恐怕在朝廷眼裏，父帥也會落下一個不聽詔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