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黑狗狂吠
我立在原地,完全不敢動彈,這虎子忽然改變了對我的態度。
它的一再嚎叫令人膽栗,鐵鍬踢了它兩腳,它沒有走開,可能是鐵鍬那兩腳的力度不夠。虎子依然立在那裏,惡狠狠地衝著我。
鐵鍬拉著我的胳膊,要拖我進門。
虎子猛然嚎叫起來,聲音比之前大很多,讓我渾身打哆嗦。
最後無奈,鐵鍬隻能用根繩子扣住它,把它拴在雞窩邊上。看著它拚命掙脫繩索,衝我嘶喊,我恍惚覺得,中邪的不是別人,而是我自己。
四舅母沒和我一桌吃飯,她厭惡我的窮樣。
早飯桌上,四舅說我怎麽看上去好像瘦了不少,臉上那僅剩的一點飆也沒了。鐵鍬點點頭,說是啊,他怎麽就沒注意。
我看看自己的手,幾乎可以看見手背上那三根扇狀的骨骼,周邊的皮肉有些凹陷下去。
我確實變瘦了,隻是我一直沒有這樣認真看過自己的手背。
我含糊著說,是家裏條件不好,吃的太差。四舅一拍桌子,說道,以後隔三差五地過來吃,都是自家人,別太見外了。
這一點,四舅和四舅母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畢竟,他是看著我長大的,從小也鼓勵鐵鍬和我處好關係。
四舅提到了我家嫂子的情況,還問我家啥時候辦喜事,他要幫著張羅。
我苦笑著,說還早呢,要看爹媽的意思。
接下來的問話,我隻得支支吾吾的搪塞了。早飯結束後,我才鬆懈下來,拽著鐵鍬出門,不想再看舅母的臉色了。
聽著虎子喊叫,我稍稍加快步伐。和鐵鍬一起,兩人在村裏逛遊。
“鍬子。”我說:“家裏一定是邪氣太重,不然怎麽連虎子都不認識我了?”
鐵鍬煞有介事地點點頭,像個村幹部。他也覺得不太正常。
我說,這樣下去不行,得找個先生過來看看。鍬子說不大合適,首先這事情我爹媽就不會同意,而且,這等於直接和大哥翻臉了。
我的態度很強硬,逼的鐵鍬很鬱悶。最後,他提到了村子往東,靠近陽裏溝的地方有個神婆,專門給人算命,好像驅邪的事情也懂。還說前年他大姨生病,怎麽醫都醫不好,最後人家燒了點紙錢就把病給治好了。
我趕忙問他,這人真的有那麽神?他點頭說是,而且這個神婆做人很地道,都是先辦事,後收錢。
沒有過多的猶豫,我直接就對鐵鍬說,這個人我一定要找,讓他帶我過去。
“啥?現在就去?”
我說當然,這事情宜早不宜遲。
二人回到他家裏,路程有些遠,得用他家的自行車。我在門口遠遠望見虎子,它眼珠瞪的像一堆鈴鐺,瞧著我。
路不太好騎車,原本三裏多路,我們花了一個多小時才到。神婆家還有一個女兒,她認識鐵鍬。
對方問了情況,說她娘出去了,馬上就回來。而後,這女孩一直注視著我,像看到了什麽髒東西,讓我別扭的很。
等了二十來分鍾,人回來了,這神婆穿的很樸素,就是個簡單的農村婦女,大約五十歲上下,看起來還很年輕。
“是老張家的小子,有事兒嗎?”她邊問邊去倒水。
“姨,你別忙了,我們不渴。”鐵鍬說:“我這是有點事兒想來請你幫忙。”
“啥事兒,說吧。”
待對方坐下來,我尷尬地看看他們三個人,把一肚子的苦水倒了出來,就連和嫂子發生那種關係的事情也說了。
我的臉通紅,等著她回話。
在路上,我就聽說這人的眼睛是開過光的,可以看見很多別人看不見的東西,她越看我越覺得不對頭,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條縫。
“孩子,你這真是撞了邪了,但是啥邪我還不曉得,要去你家看看才行。”
我激動的差點兒沒哭出來,總算是有人肯相信我的話了。再看看身邊的鐵鍬,他那疑惑的眼神也變得精神起來。
臨走的時候,神婆囑咐我,千萬別和家裏人硬頂,也別得罪那個女人,在一切事態還不明了之前,就當什麽也沒發生過。她說明天中午去我家一趟。
當天晚上,我依然睡在中屋內,沒有關燈,膽戰心驚地看著那扇門。
你這個賤.人!有你顯出原形的時候!
後半夜的時候,嘎吱聲又一次響起……門開了。
嫂子沒有靠近我,她打開門,走出屋子。她一定是去吃香灰了,整整一個小時,我都能隱約聽見院子裏傳出那惡心的吧唧吧唧聲,還有黏糊糊的感覺……
次日,我沒吃午飯,向鐵鍬借了輛自行車,去請神婆。
回家時,心裏七上八下,這次真的是要和家裏撕破臉皮了。
我們在院子外十多米處就聽見了家裏傳出的笑聲,一片其樂融融的樣子。
進門之前,爹爽朗的話傳進我的耳朵裏:咱們老劉家快要添丁了,這可真是祖上積德啊。
大哥從屋裏出來,看見我,和我打了招呼,很是熱情,熱情的讓我覺得自己根本就是個外人。
然後,哥問我,這人是誰。我沒來得及搭腔,神婆就說話了。
“我姓李,大家都叫我李嫂。”神婆鎮定地說,她一直在往我哥臉上瞅:“我來幫你們家看看風水。”
哥的臉色頓時從晴天變成打雷,他朝地上吐了口吐沫,隨後說:滾!
爹媽聽見了院子裏的說話聲,也看見了我和這個李嫂,走出來問什麽事。
李嫂把剛才的話又重新說了一遍,一字不落,她麵無表情的樣子令爹媽很是不爽。
爹媽問我,怎麽什麽人都往家裏帶,是不是腦子壞了。
這一次,哥沒有發雷霆大火,隻是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就走開了。
我說,嫂子大概是病了,所以請人來看看。
“扯淡!”爹滿不在乎地回答:“我看你才有病。”
大哥從柴房裏出來,手裏端著個碗,笑嘻嘻地經過爹媽身後,搖頭晃腦,仿佛是得了癲癇。他走進屋子,繞過方桌,將碗放在地上,那裏蹲著個女人的背影。
相隔十多米,我依稀可見嫂子蹲在地上,一把一把往嘴裏送東西,嘴角還殘留著黑灰色的粘稠糊糊……
我哥……竟然喂她吃……
一種強烈的嘔吐上湧了上來,我的身體微顫了一下。
身後的衣服被一隻手給抓住了,是李嫂,她在後麵托了我一下。
此時,我連自己喉嚨裏咽下的吐沫都覺得惡心,惡臭無比——女人回過頭來,牙齒黑地像木炭,她在衝著我笑,下巴有些歪斜。
“厄——”我失聲了。
李嫂用手掌猛拍了一下我的後腦勺,我差點兒沒背過氣去。
爹娘難道也瞎了眼?居然看著這妖女吃香灰也無動於衷,他們都著魔了——他們都瘋了!
女人的臉陰冷,她在笑,卻不出一丁點聲音。
大哥就坐在她身邊的木凳上,一手撫摸著女人的頭,像是撫摸一條溫順的小狗。
“咋了你?”娘問,一把過來拉我我有些退縮的胳膊:“沒見過你大嫂啊?快回屋吧。”隨即,她對李嫂翻白眼,說晦氣。
我的身體有些僵硬,如果不是李嫂在後麵拽住我的衣服,我真的就被娘給拉到屋裏去了。
李嫂在我耳邊小聲說,先去鐵鍬家。
她好像還說了什麽話,隻是我沒聽清,隻顧著發呆了。
爹問我看什麽看,趕緊把這人送走,回家和兄嫂吃飯。
吃飯……
“嘔——”我沒忍住,還是作嘔了,胸口難受,有些喘不上氣。
李嫂拽著我,走出院子,我已經是丟了魂的人,都不知道是怎麽被拽出院門的。
在身後,傳來爹媽溫和到可怕的呼喊聲:“老.二啊,回來和你嫂子一起吃飯啦,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