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黃老頭
自從黃老頭和白綾來了之後,巨漢顯得非常不安分,不斷掙紮吼叫。看到那些被他扯得繃緊的鐵鏈,我真擔心會被他扯斷。
我一邊喝著白綾為我泡的茶,一邊聽了黃老頭細說當年紅絹——也就是白綾那悲慘的前世與這個巨漢之間的恩怨。
我再沒想到,紅絹會有著這樣悲慘的經曆。
……
當時還是舊時代,這個地方,包括周圍的山林和田地等一切的一切,都是當地大戶,紅家的私人莊園。山窩裏隻有一間紅老爺偶爾來住的大屋,和零星幾間佃戶的簡陋房子,遠遠還未達到村的規模。
離紅家莊園不遠處,有一座小鎮,鎮上的富豪吳太爺一生行善積德,輕財好施,在當地十分有名望。他膝下有三個兒子,前麵兩個兒子都是才能平平,沒有什麽特別,而這個小兒子人稱吳三少的,卻在當地算是個傳奇的人物。
吳三少自小便長得高大魁梧,力氣過人,生性殘忍乖戾,卻又十分聰明。到他十歲的時候在當地已是無人能敵,無人敢管的惡少。吳太爺為他不少傷神勞氣,實在不知以後該怎麽管教這個十歲便比自己還高的野蠻兒子。
好在當時有一位老道士經過附近,前來拜訪吳太爺。吳太爺靈機一動,拜托老道士把吳三少帶回去修道,不求他道術大成,隻求能改一改他那暴戾的性子。老道士年輕的時候受過吳太爺的救命之恩,自然不好推辭,便略施小法把吳三少治得貼貼服服,自願跟著老道士回深山裏修道。
十幾年之後,老道士駕鶴先去,吳三少便出山回到小鎮上,他的道術修行得如何無人知道,但他的性格卻真的有了很大的變化。
這時吳三少已長得兩米多高,一身結實的肌肉,往人群裏一站,像是座鐵塔般屹立其中,讓人寒栗。隻不過,他無論走到哪裏,看見什麽人,遇著什麽事,都是一副慈眉善目,笑容可掬的模樣,從不與人起爭執,更別說動武。甚至連吸他血的蚊子,入他房的老鼠,也不忍心打死,隻是輕輕趕跑而已。
對於那些窮苦、落難的人,吳三少更是比吳太爺還要慷慨大方。小鎮子的人們都說吳家又出了一個大善人,吳太爺心裏也十分高興,特別痛愛這個小兒子。
然而就在吳三少回來之後不到半年,鎮子上爆發了一場瘟疫,死了很多人,包括吳太爺和他的前兩個兒子。大兒子是一家男女老小死絕,而二兒子剛成親不久,還沒有後代。所以吳三少悲痛欲絕地厚葬了父親和兩個哥哥之後,便繼承了這一片本不該輪到他的偌大家業。
在那之後的十幾年裏,吳三少還是那樣慈眉善目,樂善好施,小鎮子也因為有他這一號人物在,自然是繁榮安定。
但有些事終於讓鎮上的人們覺得很奇怪,一是吳三少這麽多年都沒有成親,也沒有聽說他近過女色,要知道,上門跟他攀親事的人可是多得可以把他門檻都踏平了的。鎮子裏有不少當年受過吳家恩情的人,這些人對吳太爺的感恩之心還濃,不禁為吳家擔心起絕後的問題。而第二點更是讓人想不透,十幾年的光景,吳三少的樣貌幾乎沒有變化過。
每當一大群人有了同一個疑問的時候,謠言自然便會四處傳播,這次也不例外。仿佛一夜之間,關於吳三少的謠言便飛遍了整個小鎮。
有的說吳三少早就已經死了,現在人們見到的是他的魂魄,一個鬼魂如何能成親呢;
有的說吳三少練的是童子功,他的道行其實已經超過當年的老道士,正是與老道士切磋道術時候錯手把老道士殺死的,還因此被逐出師門;
有的說吳三少是個天煞孤星,誰靠近他誰便不得善終,不然為何他一回來就有場瘟疫呢?老道士是為了除掉他而拚上自己性命,與他同歸於盡的;
……
如此種種,多不勝數,而且個個都是有理有據,說的頭頭是道。
為此,吳三少怒了,收起他的慈眉善目,走上大街當眾宣布,本來學他這一門道的人是極少成親的,但既然鄉親們這樣說,為了吳家有後,他成親也無妨。至於樣貌不顯老,那是因為他修道養生的結果,他還問眾人,不見他師傅老道士一百多歲看起來比他父親還年輕麽?
小鎮的人們回答不出,仔細想想,吳三少說的也有道理。再加上他說要成親,這說明老吳太爺就要後繼有人啦,哪裏還管什麽謠言,當即喜慶起來,人們奔走相告,那一天搞得小鎮比過年還要熱鬧。
而不久之後,吳三少真的成親了,與他結親的是鄰鎮一個大戶人家。這個大戶人家姓紅,而這紅家的千金正是我們的紅絹。
當時紅絹已經是十九歲,在那個年代,姑娘家到了這個年齡未嫁的極少,可以說是老姑娘了,不是身體有問題,便是命格十分的差。
紅絹屬於後者,她是陽月陽日陰時出生的,據說這種人很難養活,就算養活了,也是一生蹉跎,不斷招惹祟物,不斷給身邊人帶來厄運的。
紅絹果然從小體弱,幾次大災大病都是險險地救活。而且也確實很容易招惹不幹不淨的東西,時常整夜被那些東西敲窗丟瓦,把家裏人嚇得不行。
找來道士一問,這個沒有辦法解決。老道士對著還是嬰兒的紅絹搖搖頭,說紅絹是個陰陽人,如果是男的,通過修道之後可以大成,本事甚至勝過鬼差。可惜是個女孩子,也隻好今後找個願意成親的道士嫁了,幫她擋一擋前來鬧事的髒東西。
那次找來的道士,身邊帶著一個二十多歲,高大得像鐵塔般的徒弟,當時誰也沒留意這個徒弟看向小紅絹的眼神。老道士可能很快便會忘記了紅絹這個女孩子,而這個徒弟,卻整整惦記了紅絹十九年。
因為聽了道士那樣說,紅絹一直不招父母長輩的痛愛,家裏人為她作了一個假的生辰八字,早早就為她找好人家,準備早早送她過門。
然而紙始終不能包住火,不知是誰把紅絹真正的生辰八字泄漏了出去。已經為她找好的夫家也早早地來退婚。
又找一家,又來退婚。
再找一家,再來退婚。
如此折騰幾回之後,附近十裏八村的人都知道了這個紅家千金是要不得的。從此,紅家許諾的嫁妝越升越多,躍躍欲試的人卻越來越少,直到最後,紅絹的事被傳得越來越恐怖,已是無人再敢問津。
那年代姑娘人家雖還講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但小地方其實禁忌也不太嚴格。隻是由於紅絹身上的那些傳說,使得她不能像姐姐妹妹那樣能偶爾外出,所以從她出生以來,沒有出過家門半步。而家裏麵所有人,包括父母、兄弟姐妹、丫環都不敢接近她,甚至連家裏養的狗,也隻懂對她狂吠。
孤獨!是孤獨伴著紅絹長大,而她自己卻從來沒感到自己有什麽不同之處,隻不過,她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而已。在小時候,紅絹還會覺得自己委屈,但隨著時間的流逝,她早已看開,覺得世間不過如此,什麽事都不重要,什麽事也都無所謂了。
眼看紅絹已經十九歲,家裏的人找也找過,急也急過,已是毫無辦法。眼看隻能頂著有辱門風的名聲送她去尼姑庵了,就在這時候,鄰鎮豪富吳三少卻及時出現了。他忽然來到紅家說要提親,對紅家其他幾個待嫁的女兒卻看也不看,指名要娶紅絹。
花家大喜,當即答應下來,並把一處肥沃的莊園當作嫁妝,那便是後來的吳家村。在外人眼裏,這位因學道本不想成親的吳三少,為了不使吳家斷後而成親,而一向十分照顧窮苦落難人的吳家,連成親也要做一回善事,娶一個無人敢娶,將要被逼常伴青燈的陰陽姑娘。
紅絹覺得無所謂,婚姻大事,向來是由父母作主。父母親說,嫁!那她就嫁唄。吉日那天,吳三少來接親,紅絹才第一次踏出家門,見到外麵的世界。從花轎裏往外看,那片小孩嬉戲,老人相扶,其樂融融的場景,也成了她這輩子最難忘,感觸最深的畫麵。
那一刻,紅絹早已冰封了的心,第一次對未來的生活有了憧憬。而她根本不會想到,也正是從那一刻開始,她今後的日子將噩夢不斷,直至她死亡為止。
在小鎮人們的歡呼聲中,紅絹下了花轎,進屋拜堂。她透過紅頭蓋看吳三少一眼,隻這一眼,便讓她收回了那對未來生活的憧憬。雖然還未算正式見麵,但從她渾身發抖,豎起汗毛的這一點,讓她十分清楚自己不喜歡吳三少這個人,覺得在他身上有股令她恐懼的氣息。
當晚洞房,吳三少打開房門走進新房,紅絹心裏又泛起那種莫名的恐懼,她覺得自己像一隻被猛獸咬住了脖子的獵物。而且吳三少越是向她走近,這種感覺便越是強烈,當吳三少站在她身前時,她恐懼得幾乎要暈過去。
吳三少的臉上,沒有半點洞房之前的興奮與期待,隻是隨手地掀開她的蓋頭,但在看到紅絹麵容的那一刻,他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