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無支祁看著幾近崩潰的時節,心中充滿了疑惑,它不明白時節為什麽會忽然變得如此脆弱,它也不明白時節為何會如此在意祖霍的反應。
在無支祁眼中,時節像是個渴望得到父親認可的幼童。
這幼童既希望將自己的內心的想法說出來,以得到父親的認可,可他又覺得父親絕對不會認同自己,所以為了避免受傷,這個孩子隻能無助地躲在門後什麽都不做。
他空有一腔理想,卻忽然什麽都做不了。
他的理想在遇見祖霍的一刹那,就已變為了絕望。
絕望之後,就是深深地自我否定。
無支祁此刻聽得見時節內心的所有想法,它卻實在不知道自己要怎樣勸他。
一個人如果已經認定自己無用,那又有誰能讓他變得有用起來?
無支祁隻有昂起頭靜靜地看著時節。
它知道時節一定會自我調節,因為時節在心底裏仍未放棄拯救衍生堂的想法。
但等人自我調節也是一件無聊的事,尤其是當時節腦中的想法不斷進到無支祁腦中的時候,這件事就變得更加無趣了。
所以無支祁決定打斷時節一下。
無支祁道:“你要不要看看紀庚辰給你的信裏寫了什麽?”
時節從思緒中緩過神來,忙道:“對,對,差點把這件事忘了。”
他從懷中拿出了那個黑色布袋,將裏麵的信輕輕展開。
時節看著這封信,忍不住道:“怎麽會!”
無支祁道:“嗯?他寫了什麽?”
時節道:“他說……他說隗泗的腿中了妖毒……”
無支祁心中一驚,勉強道:“是麽,他有沒有說是什麽妖毒?”
時節道:“這個他倒是沒說,他隻說隗泗之所以一直沒覺察道自己中了妖毒,是因為那妖毒下得分量極輕。”
無支祁道:“如果分量下得極輕,你用衍生堂的靈藥也勉強能解。”
時節道:“是的,紀庚辰就是讓我找到敖克,好替隗泗解毒,這樣明日敖克就很可能會幫我。”
無支祁道:“到時就算敖克不能原諒你,也會有敖啟幫你說話的,相較於樓蘭,敖啟一定更願意選擇你。”
時節道:“話是這樣說沒錯,可敖克眼下在哪?”
正在他們兩人都覺得迷茫時,忽然有人敲門。
時節急忙站起來,問道:“哪位?”
門外的人應道:“少爺,小姐請您過去一下。”
時節嘟囔道:“奇怪,花落這麽晚叫我做什麽?”
他打開門,道:“花落出什麽事了嗎?”
門外的下人道:“沒有,小姐就是聽聞您回來了,所以想見見您。”
時節點頭道:“原來是這樣。”
花落的要求時節從不會拒絕,所以不管手頭有什麽事,時節都會暫時將其放下。
但當時節到了花落的屋裏時,卻發覺自己其實不用放下任何事。
敖克就在花落的房裏,他正在給花落剝水果。
他剝得很認真,也很仔細,他往日那張狂的氣焰已消失得一幹二淨。
在時節看來,敖克從未這樣溫柔過。
花落看到時節,笑道:“哥,你來啦。”
敖克聞言抬起頭來,他看著時節,既有些惱怒,又有些不好發作。
時節尷尬道:“花落,你找我來有什麽事?”
花落道:“我聽說敖克的狼妖病了,這麽大的事,你怎麽不幫人家瞧瞧反而還失蹤了呢?”
時節想起紀庚辰的信,連忙道:“我……我那日看到隗泗的腿傷有異,所以偷跑出去幫它尋藥來著。”
敖克奇怪道:“有異?你知道它中了什麽毒?”
時節道:“我瞧著……它似乎中了妖毒。”
敖克譏笑道:“你一眼就看出了那是妖毒?”
時節想了想,他確實不能一眼看出妖毒,畢竟他當時都未注意到隗泗已經中了毒。
他隻得硬著頭皮道:“我隻是覺得隗泗的腿傷有問題,所以……”
時節意識到這種事自己無論怎麽說都很難解釋,因為紀庚辰當日的目標實在太過明顯了。
但時節也意識到目標明顯,也可能是一件好事。
時節連忙道:“我總覺得隗泗的腿傷不大正常,所以想仔細瞧瞧,可我還未來得及和你講,就被一團黑霧帶走了。後來我再見到你時,已經是我的冠禮之日了,無奈之下,我隻好讓紀庚辰幫我看看隗泗的腿是否有問題……”
敖克皺眉道:“你讓他斷隗泗一足,是為了看隗泗的腿是否真的有異樣?”
時節道:“我本想著妖類斷腿再續也不是什麽難事,但毒素卻如跗骨之蛆一刻也耽誤不得,所以才出此下策。”
敖克道:“可你卻幫著三祖山贏了我妖師家!”
時節道:“及時發現隗泗的病因才是大事,隻要隗泗傷好,你不是隨時都能踏平道士的山頭?”
敖克聞言笑了起來,他道:“隻要能治好隗泗,我就能全力以赴地會會那紀庚辰了。”
時節詫異道:“怎麽?那日比試你沒盡力?”
敖克道:“周圍全是人,我如何盡力?而且隗泗當時確實已因腿疾導致全身疼痛難忍,別說全力,就連三成力都不到。”
時節道:“我就說那日比試怎麽如此敷衍,原來是這樣。”
敖克笑道:“不過等你治好了隗泗,我就能捏碎那紀庚辰了。”
時節連忙道:“人家幫了你,你還要捏碎人家?”
敖克困惑道:“那道士幫我?”
時節道:“正是他斬斷隗泗一足以後告訴的我隗泗中了妖毒,這救治隗泗的草藥也是人家帶我去找的。”
敖克道:“還有這麽好心的道士?”
時節道:“我被黑霧抓走時就是他救的我,他說他覺得妖師蠻有意思的,他還經常抓些妖怪賣給……”
時節說到這裏,猛拍一下嘴,道:“壞了,壞了,他說與妖師家的人來往在三祖山是要受重罰的,我還答應他不合別人說……”
時節一邊裝作懊惱的樣子,一邊偷看敖克的表情。
隻見敖克滿不在乎地道:“沒關係,我又不會去和三祖山說。”
敖克又笑道:“那道士覺得我妖師家有意思?”
時節道:“是咯,那個紀庚辰覺得妖師家馴妖的技藝很是神奇,三祖山也應開設這麽一門馭妖之學。”
敖克眼睛一亮,喜道:“他真的這麽說?”
時節道:“當然。”
敖克道:“這麽有趣的道士,時節你怎麽不叫他也來?”
時節歎道:“我也想叫他來,隻可惜……”
敖克道:“可惜什麽?”
時節道:“可惜他帶我去都城采藥時,被北墟的人發現了,他們找了些由頭,將他投進了監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