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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有事將要發生

  看每天朝陽落日,雲卷雲舒,風掃落葉,或是聆聽雨打窗欞,見人浮於事,便是樂天的公事了。


  眼下樂天真的成了大閑人,餘押司官不安排公事,同僚們有意疏遠冷落,使得樂天在工房廨所中有如透明人一般。


  張所再是個貶謫散官,但也算是上官,既然相邀,樂天自是不敢拒絕。反正沒人在意自己,也不待下差鑼聲響起,樂天回到居住的官舍換上士子長衫,便出了州衙向張團練副使定下的酒樓行去。


  到了酒樓,由那茶博士引到雅間,推開門卻見那張團練副使己經坐在了位子上等待。


  樂天原本以為自己來的夠早,沒想到張所己經到了酒樓,這閑官當真是比自己這個透明人還要清閑,一時間樂天心中倒是生出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覺。


  二人見了禮,便各自落座,樂天打量了這間雅間一番,心中立時一陣狐疑,這間雅間雖然雅致,但坐下四、五人便有些擁擠了,這位張團練副便是再缺錢,也不會小氣到定下這般狹小的包間。


  待那茶博士奉上茶退去,樂天試探著問道:“不知今日張大官人要宴請何人,著在下前來座陪?”


  張所輕笑:“今日張某隻請了樂先生與張某的舅兄,別無他人!”


  隻請了自己與楊頌?樂天心中一陣狐疑,又不好開口詢問對方是何道理,隻笑道:“張大官人如此抬愛在下,真是折煞小人了!”


  自己與張所沒有什麽交集,與楊頌相交也隻能算是泛泛,這張所又是圖謀的什麽?樂天迅速運轉動大腦,思緒了半響沒有一絲頭緒。


  沒過多時,那楊頌也來了,三人客套了一番,叫店家上了酒菜,隨即便將房門閉的起來。


  三人推杯換盞你來我往,過了三巡,楊頌突然說道:“聽聞楊某做東的次日,樂天因回衙晚了沒有趕上衙參,被那王戶曹參軍罰了一月的薪俸?”


  樂天心中正在琢磨張所為何宴請自己,立時感覺到楊頌的話裏有話,依舊麵不改色的答道:“些許小事,楊官人又何需提起!”


  楊頌又說道:“楊某聽聞先生在平輿時曾因酒債一事,與黃通判胞弟生隙,楊某還聽聞這王戶曹參軍與黃通判私交甚篤!”


  不言而喻,楊頌的意思是王戶曹參軍為了示好與黃通判,有意整治樂天。


  “在下觸犯衙規在先,怨不得他人!”樂天麵無表情的回道,心中揣測楊頌說這番話,倒底是什麽意思。


  聽樂天的回答,楊頌隻是一笑:“楊某素聞先生在平輿時可謂是風聲水起,縣衙三大老爺對先生青眼有加,事無巨細皆向先生征詢意見,平輿重建的新城更是被奏報到了朝廷,據說官也是讚賞有加。因此先生也得了知州葉老大人的青眼,然州衙不比縣衙,官員相互掣肘,先生倒不如在平輿時風光了。”


  樂天輕笑一聲,未做回答。


  楊頌又說道:“與先生從前的風光相比,來到州衙落得這般清淨,心中定會有些落差罷?”


  麵色雲淡風輕一般,樂天答道:“聖人有雲‘古之人,得誌,澤加於民;不得誌,修身見於世。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樂某在平輿是能得陳父台青眼,自應展胸中報複,以報縣尊知遇之恩。


  今樂某初進州衙,不諳事務,且又在藉州學,每日苦讀且猶不及,實無心旁鶩。”


  這些時日樂天閑極無聊,又不去伎家應酬,又沒有什麽娛樂活動,每日隻好拿四書五經來打發時間,倒也有了些長進,能引經據典了。


  “樂先生誌向偉大,不甘為縣衙小吏,楊某實在佩服!”聽樂天說話以柔克剛滴水不漏,楊頌嘴上誇讚,心中卻是苦笑不己,想了想又說道:“楊某知先生才氣橫溢,從縣學升入到州學自是輕而易舉,想來先生也知道如今縣學與州學風紀敗壞,便是那太學也是流弊叢生,先生便是一番苦讀,若不合流其間,怕是也難以出人頭地!”


  望著楊頌,樂天心中漸生警惕,今日楊頌說話句句皆有含義,不知居了什麽心思。


  見樂天依舊不言語,楊頌尷尬的笑了笑,隨即麵色凝重起來:“今日請先生來此,不止是張官人的意思,也是楊某的想法!”


  來到蔡州一月,樂天與楊頌也交往應酬數次,素來隻見此人向來是談笑風聲,又有幾分不羈,極少有眼前這般表情。樂天正色道:“楊官人,有什麽話盡管直說,莫要繞彎子!”


  楊頌正色道:“今日請先生來,實是有要事相告!”說話間,將目光投向身邊的表妹婿張所,“楊某畢竟隻是個身份卑微的商人,不便多言官府之事,妹婿雖被貶謫卻是官身,與樂先生說個明白最為合適不過!”


  張所點頭,正色拱手向天道:“張某雖為罪身,卻不敢忘官家天恩,近日張某聽聞了件事,恐怕蔡州要有大事發生!”


  “張官人的意思是想讓樂某替官人向知州老大人傳話麽?”樂天明白了張所的意思,直說道。


  “正是!”張所直言,說話間麵容上呈出憂色:“張某被謫團練副使之閑職,雖說不得簽署公事,卻有巡視兵營之責。近日卻發現兵營中軍士多有憤懣怨怒之詞,隱隱間有嘩|變之勢!”


  聞言,樂天心中一驚,自己到現在還不知道是什麽原因,被莫名其妙的授予一個皇城司九品閑散武官的虛銜,然而卻是真真正正有個實差,接的便是那田威從前的職責,負責打探監視淮康軍駐軍動向,若駐軍中真有士卒嘩變,到時皇家追究下來,自己這個正九品的仁勇校尉免不得被砍了腦袋。


  趙官家雖有祖訓不殺士大夫,卻沒說不殺軍中官尉。


  心中雖然一驚,樂天卻麵色不變:“官人想來多慮了,朝廷不曾拖欠士卒薪餉,軍士又何以有嘩變之心。”


  見樂天不信,張所認真道:“先生有所不知,朝廷雖不曾拖欠士卒薪餉,然淮康軍中士卒口食卻如飼豬之物,兵士情緒日益不滿,如今己呈箭在弦上之勢。”


  在衙中雖是透明般的閑人,但樂天對於軍糧的發放也是知曉些的,越發的不解:“軍中口糧都是州府按時糶出發放,何以會有不如飼豬糟糠?”


  “樂先生此前在縣衙工房任職,有些事情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張所說道,將事情與樂天細細說來。


  說到這裏,其間就涉及官衙裏傳統的黑幕,戶、吏、禮、刑、工、兵六房,各有各黑錢的來路,除此外還有一個油水更大的差事,那便是這六房收入進項的歸處庫倉,庫倉中分設銀庫、料庫、糧倉,分別保管收納金銀錢財、器物,糧食。


  衙中有句話叫做為倡(倉)不如從良(糧),庫倉中的銀錢器物俱是造冊在籍的,做假的難度太大,而糧倉中全是穀物,其間倒騰抽取的餘地要比銀庫、料庫更大。


  所以,糧倉庫吏曆來是官衙中的肥缺。


  為了中飽私囊,官吏們相互勾結,常用的手段是,謊稱倉中陳糧存放黴變應以賤價除理賣掉,再換新糧進倉。按倉法,這是允許的,於是好穀也當做賤穀發賣,一進一出間,便是一筆可觀的進項。甚至有的官吏們連這一進一出的程序也省掉了,隻是在賬麵上轉動了一下,倉中新糧連倉口也沒出,便完成了中飽私囊的整個過程。


  新糧當做陳糧賣了,再買入新糧入庫這還是有良心的。而蔡州糧倉做的更是過份,新糧被當做陳糧發賣了,卻又買入陳糧充當新糧,又擔心這些陳糧不經貯存,全都充做了軍糧。


  糧倉的這些事,在官場上是人盡皆知的秘密,對此上司們大多也是睜隻眼閉隻眼,隻要核對時能對得上數便可。樂天在衙中當差,自是聽說過這些事情,沒想到今日卻是真的遇到此事。


  相比之下,陳知縣對於錢財上也有些小心思,與蔡州一眾官僚相比,真的是明鏡如水了。


  軍中士卒吃了黴變陳糧,又豈能不心中生怨。


  “貪心未免也有些不足了!”樂天眯起了眼睛。隨即心下又是一驚,這倒騰官糧之事,葉知州是不是牽扯其中,若是牽扯其中,自己又能與他說麽。又想了一想,若葉知府牽扯其中,若真要發生士卒嘩變,葉知府也不能坐視不理。


  似乎看出了樂心天中所想,張所道:“張某曾暗中查訪過此事,這倒騰官倉中飽私囊之事,與葉知州毫不相關,但眼下若是發生士卒嘩變,若說是張某便是葉知州,怕也是逃脫不了幹係!”


  莫說是你二人,就是小爺我也逃不了幹係,樂天心中暗道。


  “士卒嘩變,受牽累的不僅是官府中的老爺們,便是我等商戶百姓也不免遭受荼毒,士卒嘩變不受節製肆意妄為,無不殺人放火、搶掠奸霪一番,便是朝廷平定後,這蔡州城也化為一片墟址了!”楊頌在一旁也是歎道。


  樂天終於明白,為何楊頌提起自己與黃通判還有王戶曹參軍有隙之事來,戶曹參軍是司戶參軍的別稱,司戶參軍掌管戶籍賦稅、倉庫受納,這倒賣倉糧之事定脫不了二人的幹係。


  引申開來,雖不知張所是因何原由被貶為蔡州團練副使的。但可以肯定若張所舉報有功,不僅其本人可以躲過一劫,待功過相抵後,張所還是可以官複原職。


  見樂天沉默不語,楊頌道:“在下二人知道先生得葉老大人青眼,望先生將此言傳入到葉老大人耳中!”


  眯了眯眼睛,樂天問道:“在下不這過是一縣衙小吏,張官人也是有官身的,為何不親自稟報與葉老大人?”


  張某苦笑起來:“像張某這樣罪官,老大人避之不及,又怎會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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