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太學二賊
“樂賢弟,你太不夠意思了,有的快活去處,不說與我等知曉,竟然一人獨行!”
回到辟雍己近亥時,見到樂天回來,解昌第一個湊了過來,神色間極不滿意的說道。
本朝有“官員不入酒肆”之製,嚴禁官員進入酒樓宴飲,若被人曉免不了被禦史彈劾。樂天前來拜訪,陳淩元自然要招待一番,但自己身為禦史更要以身做則,不能觸犯律法,著家中下人去外買了些酒菜與樂天宴飲。
“樂賢弟……”程謹走到樂天近前,嗅了嗅樂天身上的酒氣,隨即又搖了搖頭便不再言語
於防也是跟著湊了過來,麵容上現出一副男人都明白的表情,說道:“樂賢弟從實招來,今夜去了何處,成了哪家小娘子的入幕之賓?與我等細細說說,看那小娘子的風情如何?”
“樂賢弟還不從實招來!”張錦、郝子博也是擠了過來,一臉豔羨的說道。
被戲耍了一番,樂天哭笑不得:“在下隻是去見了一位舊友,敘舊而己!”
一眾人俱是不信,不時拿言語挑弄著樂天。
郝子博為人少言寡語,不過心思卻是細膩,見樂天抵死也不承認,上得前來靠近樂天嗅聞了一番,才說道:“樂賢弟身上隻有酒氣沒有半點的胭脂氣味,果真沒有哄騙我等!”
得到郝子博的確認,幾個本想聽樂天風|流韻|事的家夥立時敗了興致,雖說眾人入了太學,但在太學中住宿自是受到了極大的約束,生活顯的太過單調,遠不如在州學時讀書來的自在。
幾人無趣,郝子博笑著向樂天打趣道:“今日太學新來位太學錄,名字頗有幾分生僻,不知道樂賢弟你可說得出這人的名字?”
沒想到一向少言寡語的郝子博也會出言難為自己,樂天來了興致,“郝兄寫出來與我見識見識!”
說話間,解昌幾人也是來了興致,聚在一旁看熱鬧。郝子博取來紙筆,在紙上寫下這三字。
郝子博住筆,紙上三字映入眼簾,樂天不由眯起了眼睛,臉上的笑意立時消失的無影無蹤,陰冷的如同覆上一層冰霜一般。
萬俟卨!
紙上寫著一個受後世華夏子孫唾罵的名字,甚至這個死去數百年的奸人,更是被鑄成了鐵像硊在嶽飛墓的麵前,供後人百姓唾罵踢打,難怪樂天一時麵色冰冷。
見樂天沉默不語,幾人立時哄笑了起來,以為樂天被難住了。
郝子博笑著說道:“這個萬字不讀萬(wan)字而讀(莫)音,至於卨讀做(蟹)音,有書解:卨”是“契”的古字,傳說中的商代始祖名字便喚做卨。“卨”又是“離”的俗字。“離”為異體字。
不過這位名喚萬俟卨的學錄卻不姓萬,而是姓複姓萬俟,據在下考證此姓源於鮮卑族,源出於敕勒民族的一個分支氏族,不過來後融入我華夏,在《百家姓》中排序為第四百零九位。”
郝子博話音落下後,程謹也跟著說道:“郝兄說的不錯,在下以前也曾認錯過這幾個字,後閑極無聊時曾考過萬俟氏的起源,起源有二,第一種便是如郝史所言,這萬俟一姓源自於敕勒民族的一個分支氏族;第二種嘛,是出自於鮮卑拓跋氏,史載北魏拓跋弘繼位,便是北魏獻文帝,他三弟的後代就是萬俟氏的如祖。據《魏書》記載,頭一個以“萬俟”為姓的是萬俟醜奴,是西寧夏固原人!”
聽二人話落,於防好奇的說道:“如此說來,這位萬俟卨萬俟學錄算不得是我大宋的子民了?”
“五胡亂華經隋唐兩朝之後,鮮卑人早己融入我宋人之中,又豈還有鮮卑一說。”程謹回道。
張錦也跟著說道:“聽說這位萬卨學錄,是在政和二年考中舉人,成為上舍生員,這幾年相繼任相州、潁昌府教授,如今入辟雍做了太學錄,輔助太學正來糾察那些不守學規的太學生徒!”
臉上的冰冷之色,漸漸散去,樂天隻得拱手道:“受教了!”
樂天心中也沒想到,這與得秦檜授意,陷害嶽武穆的萬俟卨竟然是鮮卑人的後代。隨即想一想,現在距離靖康之變還有九年的時間,這萬俟卨初入仕途,眼下的舉止行為尚還算是循規蹈舉。
同時樂天心中也在暗歎,似萬俟卨這等人雖是十足的大奸大惡之佞臣,然而太學進士出身則證明,這些大奸大惡之徒絕不是什麽庸才,而是這個時代的精英人物。隻是這個時代的精英並沒有把所學用來報效國家,而是用在了結黨營私之上。
說到學官,早些時間到達汴梁的解昌說道:“那日我去學正廨所報道,見有位學正在下寫字,那書法字體尚工,書寫齊整工穩,篆體尤甚,實讓我等欽慕,頗有幾分蘇黃米蔡四大家的風致!”
於防有些好奇,說道“解兄的字,在下了也是觀賞過的,解兄的書法,莫說在我六人中首屈一指,便是同齋之中也無人能出解兄之右,能被解兄誇獎,那位學正的書法自是好到了極點,待明日我等俱是要去一觀。”
“辟雍內有七位太學正,不知解兄說的是哪一位?”張錦也是好奇。
解昌說道:“那位太學正姓秦名檜,聽說是政和五年取的進士,補為密州教授,後又考中詞學兼茂才,被授予太學學正。”
聽到這個名字,樂天立時被雷個外焦裏嫩,這辟雍之中竟然如臥虎藏龍一般,居然潛著兩個大奸臣而且是典型的大奸臣。
於防說道:“秦學正是政和五年進士,萬俟學錄是政和二年的進士,萬俟學錄在秦學正之下,想來秦學正當時殿試時,至少也是二甲進士出身。”
怪不得在南宋初年,秦檜與萬俟卨二人勾搭成奸陷害嶽武穆,這二人的友情在太學時就建立起來了。
對於幾人的談話,樂天心中隻是歎息並不接話,歎息北宋末年果然是即將分崩離析的年代,好人少得出奇,貪官惡棍滿街走,成名的奸臣在禍害大宋,繼續不遣餘力的將大宋向深淵推去,而下一代奸臣,雖說還沒成長起來,卻己經參加了工作,正開始繼承著前輩們的遺誌衣缽,繼續將死而複生的南宋引向糜爛。
這是一個什麽年代啊,樂天心不住想問。
說著說著,幾人不知不覺將話題說到了“花石綱”上,眼下徽宗皇帝正在大力修建艮嶽,沿途所見為了解送花石,城垣、百姓屋舍被那些押運官員們損毀了不知凡幾。
“大觀年間,太學有位名喚鄧肅的學兄曾作詩十一章,諷諫官家喜好‘花石綱’給百姓帶來的災苦,被開除了學籍。”解昌說道。
提到花石綱與去年太學的舊事,程謹也跟著說疲乏:“說來當今官家還是心的寬仁的,那鄧肅學兄上進言之後,蔡京等人屢次要求處鄧肅學兄以極刑,意圖殺一儆百,官家均未同意,當時蔡京曾建言:‘不殺鄧肅,恐浮言亂天下。’然官家卻說:‘這倒是個忠臣!’最後鄧肅學兄被除去學籍,回去種地。”
說話間,眾人肅然起敬。又俱是歎道:“好在官家聖明,若不然鄧肅學兄怕是己經沒了性命。”
解昌接著又說道:“大觀三年時太學學兄陳朝老曾上書言蔡京作惡十四件事,及後來又上書力彈徽宗時五位宰相,最後官家令蔡京去職,揚朝中正氣,實乃我等楷模也!”
樂天不由撇嘴,大觀四年蔡京去職兩年後,不是再次官複原職了。
張錦也跟著說道:“當年張相商英公為人所陷,我太學諸生俱誦張相之冤,那蔡京驚懼,乃乞令自便。繼複還故官職。”
直到這時,樂天才明白過來,為何在自己辭官後,嘉王趙楷為何又授予自己七品皇城使的職銜,原來是讓自己來監視太學生的言行。眼下看模樣,這些新貢入太學的太學生對朝政都多有不滿,那些老太學生們想來對朝政更是一肚子的牢騷。
趙楷是生怕太學生們捅什麽紕漏出來,才讓自己在這裏看著的。
想到這裏,樂天身上不由驚出一身冷汗,若是這些太學生們知道自己的身份來曆與來此的目的,自己的下場可就不止是身敗名裂那般簡單了。
郝子博打了個哈欠,說道:“天色不早了,眾位還不休息,明日不觀看那蹴鞠比賽了?”
“明日有蹴鞠比賽?”樂天驚訝:“為何我不知道?”
自從進了衙門當差以後,樂天便將蹴鞠荒廢了,眼下進入太學算是閑了下來,聽到蹴鞠二字心中就開始癢癢起來,畢竟自己上一世可是個足球運動員,對於足球的那種摯愛是如何也割舍不掉的。
“今日申時過半你便出去了,又怎麽知蹴鞠之事。”看來郝子博是個蹴鞠發燒友,隨即又說道:“外舍中的一位老生員與今年新貢入太學的一位生員本是同鄉,卻分屬兩個不同的球社,看模樣兩家球社似乎以前結過怨,今日晚間二人見麵彼此便是各種口角各種不服,二人約定明日比賽白打。”
“倒是有幾分意思!”樂天笑道。
“我等俱是睡罷,待明日看他二人蹴鞠水平到底如何!”幾人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