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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宋版司馬相如

  “在下不敢有任何非份之想!”聽趙元奴這般問話,讓樂天麵色異常尷尬。


  好在此刻後台的一眾女伎俱都是離去了,才沒有人看到樂天的窘態。


  看到樂天這副窘迫模樣,趙元奴倒感到有幾分滿意:“既然樂先生說過擇日不如撞日,那便選在今日罷!”


  “在下初到汴梁未久,趙娘子久居汴梁,自然知曉哪家酒樓的肴饌豐美!”樂天忙說道。


  搖頭一笑,趙元奴說道:“不必去哪家酒肆,妾身那裏便有酒菜!”


  “本該在下相請,這如何使得?”樂天搖頭回道。


  見樂天搖頭,那跟在趙元奴身後的奴婢蓬兒白了一眼樂天,“我家娘子助了你,一切聽從我家娘子吩咐便是,你哪來的那麽多廢話啊!”


  “蓬兒,不要對樂先生無禮!”趙元奴輕斥道。


  瓦肆外,一輛牛拉的雕花香車停在路邊。夜色中樂天隨著趙元奴上了車,向鎮安坊行去。


  車上,樂天也不知說些什麽,借著窗外透入的微亮燈火,樂天可以看到趙元奴的臉上帶著幾分黯淡的憂傷。


  “這車子還是當年他送與我的!”就在樂天想要開口打破這尷尬氣氛時,隻聽趙元奴歎了口氣,有些幽怨的說道。


  他送的車?他又是誰,樂天眯起了眼睛,借著微弱的光線細細的打量著乘坐的這輛車,心中立時有了答案。隻見這輛車子不止外飾豪華精致,內飾也是華美無比,再聯想後世有關趙元奴的傳說,樂天心中認定這輛車定是徽宗皇帝贈與的。


  一路行了兩刻鍾的時間,車子便到了鎮安坊,忽聞得有悠揚悅耳的琴聲傳來。


  聽到這琴聲,趙元奴微怔,立時吩咐駕車的車夫道:“不要停在前門,且去後門停下!”


  不一刻,牛車轉停在後小門,夜幕中趙元奴帶著樂天還有身邊的婢子下了車,從小門進了宅子。


  進了後院,琴聲猶在耳邊一般,樂天打量趙元奴的這處宅子,才發現果然與史料記載相符,趙元奴與李師師正比鄰而居,就規模來說趙元奴的這處宅院,絲毫不比李師師的居處小上半分,那婉轉悅耳的琴聲正是從李師師的醉杏樓傳來。


  上了樓,趙元奴且去更衣打扮,婢女蓬兒引樂天坐下又奉上茶水。不一刻,那邊又奉上了些醉雞、烤鹿肉、羊羹、蝦子等冷熱葷腥。


  趙元奴換裝還未出來,樂天細聽從李師師那裏傳來的琴音,雖說對古典音樂並不是十分愛好,但半響後樂天還是聽出了這李師師彈出曲子的曲名。這首曲子在結構上采用了循環再現的手法,主題整段的重複了三次,想來定是梅花三迭無虞。


  正在樂天細聽曲子之際,換了一身裝束的趙元奴走了出來:“《伯牙心法》有雲:‘以梅為花之最清,琴為聲之最清,以最清之聲寫最清之物,宜其有淩霜高韻也。’”臨近末了又歎道:“師師的琴技又有長進了,這梅花三迭撫弄的越發的如行雲流水了!”


  再見趙元奴換了身絹衣,此刻頭上的籫花俱是去掉了,雖然還是方才的淡妝,卻又顯得清雅秀麗了許多。


  見了趙元奴前來,樂天起身施禮說道:“今晚趙娘子相助在下,本說是在下相請的,趙娘子又如何不肯給在下這個機會?”


  挨著桌案坐了下來,趙元奴吃吃的笑道:“外麵的吃食,妾身吃不慣!”


  見趙元奴坐了下來,樂天也移步坐了過來,晚上尚未吃得東西,聞到桌子上的酒菜,立時感到腹中肌餓。


  與樂天舉杯互敬,趙元奴吃了口酒說道:“今日要說謝,樂官人還是要先謝謝師師,是師師與妾身說官人受人所困相求,師師今日有事才央妾身助你解圍的!”


  未待樂天開口說話,趙元奴繼續說道:“既然樂官人要表示感謝,那妾身也不客氣了,隻求官人作首詞作相贈。”


  樂天笑著說道:“趙娘子援手,樂某銘記五內。趙娘子求詞,樂某又豈有不應之說。”


  “嚐聽世人言,桃花樂郎君有不世詞才,堪與周邦彥老大人相匹,今日妾身便要見識一番了。聽到樂天答應,趙元奴眼神立時變的殷殷切切起來,又命婢女蓬兒備下紙筆在一旁記錄,等著樂天吟念。


  “趙娘子莫要聽人浮誇謬讚,在下又怎比得起周老大人!”樂天連忙搖頭。


  停頓了半響,樂天思慮沉吟,從肚子的那些存貨中想哪首詞應景,最後才緩緩開口說道:“趙娘子開口求詞,樂某自然不能隨便應襯,切要尋些應景的,我觀趙娘子心中悲慽哀歎,便送趙娘子一首《釵頭鳳》如何!”


  趙元奴忙道:“尺聽官人吩咐。”


  停頓片刻,樂天口中才緩緩吟念道:“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幹,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欄。難!難!難!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


  一首釵頭鳳,樂天吟念得抑揚頓挫,幾分感情傾注其中,立時令人生出幾分惆悵之感。


  聽得詞,趙元奴微怔一雙秀目微紅,在下一刻變得煙雨迷離起來,隱隱間要懾泣起來。抽泣了兩聲,用絹子拭去眼中淚痕,趙元奴起身向樂天拜道:“傳言桃花庵主聞音知意,素知女子心事,今聞庵主之詞,妾身信服矣!”


  聽了這個評價,樂某人表示很無奈。用現在的話翻譯來說,樂天你丫的就是一在女人堆裏混的婦女之友啊!


  虛扶起趙元奴,樂天輕輕說道:“趙娘子的心事,樂某自然知曉,眼下那位還在李娘子那裏,趙娘子何不撫琴一曲,將這釵頭鳳彈唱出來。”


  聽了樂天的話,趙元奴有些猶豫:“這不大合適罷,趙大官人尚在李家娘子那裏!”


  “趙娘子切莫猶豫,嚐聞那位趙官人家中有粉黛三千,二位娘子在外相互扶持,也能固寵些時日。”樂天說道。


  盞茶的光景聽不得旁邊傳來的琴聲,隻有些勸酒的調笑聲,想來李師師在那邊撫琴也是撫弄的累了。


  在樂天的催促下,趙元奴命婢女蓬兒將琴捧來,熟悉了一下詞句,按著釵頭鳳的曲子先撫弄了一遍,又輕展歌喉,將整首詞子吟唱了兩遍。


  曲調空靈幽悅,歌聲中又有幾分哀怨,飄揚在鎮安坊巷子裏,令過往的行人也是不由的止住了腳步,靜靜聆聽。


  聽趙元奴一展歌喉,樂天險些忍不住拍手叫好起來,這趙元奴在汴梁城裏能與李師師齊名,果真非尋常女伎可以相比,不止人模樣生的甜美這歌喉身段無一不佳。


  一曲罷了,趙元奴又用絹子輕拭了拭眼眶,向樂天納了個萬福:“妾身不求那位趙官人回心轉意,但有這首詞也足慰生平了。”


  “趙娘子說的哪裏話,今日趙娘子俠義相助樂某,何處弱得了須眉,區區一首詞作又怎報得了趙娘子的恩情!”樂天回道。


  回到桌案旁,趙元奴與樂天勸了杯酒,說道:“如今官家也不大來妾身這裏了,外人又不敢來妾身這裏,妾身閑著也是無聊,樂官人的戲班裏可有新劇要排,樂官人不妨也為妾身寫幕詞話,讓妾身來演繹!”


  “趙娘子有此想法,樂某求之不得!”樂天笑道。樂天心中生怕再有什麽人來瓦肆搗亂,有這李師師與趙元奴在,怕是沒有人再敢有那麽大的膽子了。


  頓了頓,樂天又有些無奈的說道:“趙娘子您隻需撫上一曲就黃金滿鎰,隻是這戲劇實賺不得幾個銀錢,怕是會讓娘子失望。”


  聽樂天說話,趙元奴嬌笑了起來:“樂官人說得是甚話,妾身哪裏在乎黃白阿堵物之人,妾身不過為了有個念想而己。”


  你不在乎,可是我在乎,樂天心道。不過聽趙元奴不在乎銀錢,樂天也便放心下來,想想自己那戲班子一天的收入,這兩位東京城頂級名伎斷不會看上眼的。


  當!當!當……


  忽聽得院子裏有人敲門,婢子蓬兒下了樓問道:“哪個在敲門?”


  蓬兒的聲音落下後,隻聽得有道略有些變了腔的男聲說道:“蓬兒開門便是,吾是來送些物品的!”


  “是張黃門官!”聽到這道聲音,趙元奴眼中閃出一絲慌亂,忙對樂天說道:“樂官人,且將身形隱匿起來。”


  聞言,樂天點頭,這種事自己己經不是第一次遇到了,在趙元奴的幫助下躲到一間盛放物品的側室裏。


  上樓的腳步聲傳來,樂天躲在暗處隻聽得趙元奴說道:“中貴人今日如何來了!”


  “咱家是奉了官家口諭來的!”說話間,那張黃門官手中的事物放了下來,說道:“這些都是官家賜與你的,官家還說了最近政事繁忙,待過些時日再來看望你!”


  “謝官家賞賜!”趙元奴盈盈一禮。


  那張黃門官說道:“咱家該傳話的也傳完了,便不在此久留了!”


  “還望中貴人常在官家麵前常常提攜!”趙元奴十分知趣,摸出些銀錠子強塞到那張黃門官的手裏。


  “一定,一定!”那張黃門官收了了趙元奴寒來的事物,笑著下了樓出門。


  徽宗皇帝命人來送東西,這曲釵頭鳳起了作用。


  “樂官人宛若我大宋的司馬相如,《釵頭鳳》更不弱得《長門賦》!”送走張黃門官,趙元奴一臉欣喜的上得樓來,向著樂天道個萬福口中說道。


  《長門賦序》中曾有記載,漢武帝皇皇陳阿嬌頗妒,因而失寵。在長門宮中日夜愁悶悲思,後聞蜀郡成都司馬相如天下工為文,奉黃金百斤買賦。後司馬相如作《長門賦》以悟漢武帝,皇後陳阿嬌複得親幸。


  趙元奴臉上喜氣洋洋不見絲毫之前的哀怨之氣,又將張黃門官送來的事物盡皆打開,隻見裏麵裝有紫茸兩匹、雀蛋大小的紫色珍珠數粒、還有霞毿等物,想來俱都是宮中的事物。欣喜的與樂天說道:“樂官人看上什麽,盡管拿去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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