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為奸賊求官
政和八年四月二十日,內廷批文下發吏部,又由史部文吏傳與正在大理寺坐冷板凳的樂天。敕令上明確的寫著樂天被調入到了開封府,官職也非常的正式化,司理參軍,協助推官審理案件。
從八品承務郎,開封府司理參軍,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暗銜七品武官皇城使,樂天的階、銜、職、差,就少一個差遣,四大項便湊得齊了。
聶山做為牧守京畿的正二品的朝中大員,將樂天從大理寺調到開封府,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再說授當年春闈進士從八品的官職也是曆年的慣例,何況前些時日樂天斷了宮中竊案,在朝中也是小有名氣的,如此也是才盡其用。
宋代官製混亂,很多官位的品階比較有隨意性,像司理參軍這個職位,從七品到從八品的官員皆能擔任。
敕書上要樂天在四月二十六日之前到任,這個時間還算寬鬆,雖說樂天即刻便可上任,但為官都還是要些體麵的,去的早了顯得自己急不可奈沒有氣度,去的遲了又顯得自己驕傲怠慢,更對不起那聶山聶大人。所以樂天決定就按敕書上定下的四月十二日到任最好,便是有人想挑理也沒地方說。
衙門裏的事樂天熟啊,去開封府上任,樂天會如魚得水一般。擺脫了大理寺,距離四月二十日還有幾日時間,樂天正好可以歇息幾日。
樂天搬離辟雍另覓住處,同舍的解昌、程謹幾人原本要與樂天送行的,當知道樂天又升了職後,在唏噓了一番人生際遇後,一齊起哄樂天讓樂天做東請客。
解昌幾人在辟雍讀書不能遠行,便將擺酒的地點選在了辟雍外的酒樓。
過場且不提,諸人皆是喝的東倒西歪,最後互相攙扶著回到辟雍,眼下樂天也是喝得七葷八素,左右自己在辟雍的那張床也是空著,不睡白不睡,隨便抱來床被褥,當夜便在辟雍安歇了。
待第二日樂天起床,解昌幾人皆去齋舍讀書,樂天自己打理一番,便準備離去。
“樂大人!”
就在樂天洗漱打理之際,忽聽得有人走入住舍呼喚自己,轉頭望去,卻見是秦檜與萬俟卨二人。
樂天忙拱手施禮:“學生樂天見過二位學官大人!”
“不敢當!”秦檜還禮,有些無奈的說道:“想起今歲樂大人才入辟雍,眼下卻官居從八品,實在是讓我二人汗顏。”
樂天忙道:“一日為師,終身為師,學生怎敢托大!”
輕咳幾聲來掩飾自己的尷尬,萬俟卨低聲說道:“樂大人前些時日曾與本官說過,可以走梁太傅的門路……”
樂天心中一喜,低聲說道:“二位學官大人終於想通了!”
秦檜與萬俟卨二人對視一眼,皆苦笑著點了點頭。
秦檜今年虛歲才二十九,辟雍正九品的學正,在同等年紀的官員中,給人一種不高不下的感覺,與樂天一比,立時會感到無地自容,人家十八歲就是從八品的司法參軍,再看看自己二十九歲幾乎是一事無成,與撲街仔有什麽兩樣。
再看政和二年的上舍生員,如今己是三十六歲的萬俟卨,做了五、六年的官,還是正九品的學錄,更顯得撲街十足。若不想辦法走些門路,恐怕這一輩子也沒有什麽前途可奔了。
“二位大人莫急,學生今日便去尋梁太傅!”樂天說道。
有求於人,秦檜與萬俟卨二人齊齊的向樂天作揖,“那便有勞樂大人了!”
“二位師長莫要折煞學生了。”樂天一幅恭謹的模樣。
又寒暄了幾句,樂天才離開辟雍。當樂天邁出辟雍大門,嘴角裏啜著滿滿的笑意,隻要將這二人拉上了梁師成的賊船,日後就與奸黨撇不開關係了。
在汴梁城為官的,有幾個不知道梁太傅的住處。
梁師成在官場的名聲太臭,雖說是為了拉秦檜與萬俟卨二人下水,樂天也不想將自己名聲一並搞臭了。更何況最近自己破了幾樁案子,剛剛有了些聲名。
入了夜,樂天讓尺七在前麵引路,披星戴月的向照德坊趕去。梁師成的宅院座落在昭德坊,其宅院的奢華程度絲毫不次於王侯。
到了近前,卻見大門緊閉。樂天著尺七上前叫了幾聲,一個門官滿臉不高興的開了小門,怒氣衝衝的說道:“這都什麽時候了,還來鬼叫!”
常言道:宰相門前七品官司,這門子說話的底氣果然十足。樂天上前,臉上賠笑道:“下官樂天……”
那門官打量了樂天兩眼,道:“我家太傅老大人己經睡下了,不敢前去驚動,你明日再來罷!”說完,那門官也不關門,直勾勾的盯著樂天。
“下官樂天,特來尋太傅老大人……”樂天張口再次說道。
“嘭”的一聲,門被關了上,將話說到一半的樂天關在了門外。
一旁的尺七上前提醒道:“官人,眼下時辰尚早,梁太傅定不會睡下,是您忘了封個紅包送與這門子。”
樂天一想,是這個原因,隻是自己一向沒有封紅包的習慣。遂伸手去摸腰間慎袋,卻摸了個空,原來今晚出門時忘了帶銀錢。隨即向尺七說道:“官人我今日忘帶了慎袋,你身上可曾帶了銀錢?”
尺七在身上摸索了一番,隻摸出幾吊錢:“官人,小人的錢全在這裏了。”
看來自己還是底蘊不足啊,為官者尊不摸阿賭物,銀錢賬務日後都要交與尺七打理,這樣辦也也才方便。
“先回住處?”見沒了頭緒,尺七在一旁問道。
沒理會尺七,樂天邁步走到門廊下欲伸手敲門。
尺七忙上前勸道:“官人,沒了紅包這門子定不會讓官人進去,官人還是等明日再來罷。”
輕笑一聲,樂天上前叫門。
門官從小門探出了腦袋,見是方才喝斥還未離去,又拿不出銀錢的那個窮鬼,立時一臉怒意,張嘴便要喝斥,卻冷不相被樂大人搶步上前,一把揪住發髻,活生生的從門洞時揪了出來。樂天隻是個偽讀書人,又在縣衙為吏,那身子骨向來是棒棒的。
那門子被樂天揪住了發髻,依舊嘴硬:“這個狗官,竟然敢揪我發髻,不怕我家太傅將你一擼到底,攆回家去種地!”
“啪!”
一耳光搧到那門官的臉上,樂天怒道:“你這看門狗,畜牲一般的東西,也敢辱罵本官。”
聽到門官挨揍,幾個豢養的打手護院匆匆的趕了過來,叫囂道:“什麽人,敢在太傅老大人宅院前攪鬧?”
見對方人多勢眾,樂天將掛在腰間幾乎從未曾拿出來的皇城使牙牌拿出來晃了晃,說道:“且睜大了你們的狗眼看清了,這是什麽?”
這些豢養的打手護院也不過是混口飯吃的,更不是傻子,得罪了朝中的這些官員總是沒好果子吃的,又見樂天手中拿出一塊牙牌,一個個的也不敢多說什麽。
見震住了這幫護院,樂天鬆了那門官的發髻,又說道:“快告之與太傅老大人,下官樂天有事拜見!”
“樂大人好大的動靜,將我家的門子都打了!”梁師成見樂天的地方不是客廳,而是在書房,手裏捧著書卷翻閱,拿捏著模樣。
這讓樂天很是迷惑,你就一個去了勢的宦官,非要學文官那般附庸風雅麽,不過樂天心中又有了想法,如今自己也是大宋文官中的一員,梁太尉家書房的布局擺設,日後自己設置書房時可以借鑒一番,更要學著些會見人的細節。
“下官無禮,實在是情不得己!”樂天連忙告罪,又說道:“下官今日來拜訪太尉大人,走的時候急了些,身上忘了攜帶銀錢,那門子見下官無紅包奉上,便開口叫罵斥喝,想下官也是天子門生,再加上下官年少魯莽……”
梁師成是從宮中雜伇幹起來的,自然知道門規錢的規矩,但門子責罵官員卻是不妥,隻淡淡的說了句,“咱家是該換個門官了。”
“小樂大人最近雖然沒有進宮侍駕,卻連破了三樁案子,還被聶昌點名要到了開封府協理刑名,又官升半級,如今在官家麵前紅的很啊!”之前的事情一筆帶過,梁師成笑道。隨後才步入到正題:“小樂大人今日到咱家府上,有何事情?”
樂天賠著笑臉說道:“太傅老大人還記得,下官曾與老大人提起的兩位學官麽,下官是為他二人來向老大人求個前程的。”
望著樂天,梁師成以一種將事情看透的口吻說道:“你是想為自己培植黨羽的罷?”
沒想到梁師成會有這般自做聰明的想法,樂天自然不能拂了麵子,忙順杆向上爬:“太傅老大人慧眼如炬,一切事情都瞞不過太傅老大人!”
自以為看透一切的梁師成輕笑了兩聲,自鳴得意道:“你為他人求個前程,又為自己培植黨羽,與咱家又有什麽好處?”
“以下官認為,人之所求,不過為身前事、身後名。”樂天循循善誘:“太傅老大人如今以官居三公,位極人臣,此生還有何憾,眼下不妨提攜後輩才俊,為國薦才,老大人必青史流芳。”
覺的樂天說的在理,梁師成點了點頭問道:“為國薦才是咱家之本份,你推薦的那兩個人又是什麽來曆?”
聽梁師成這般說話,顯然是要點頭的意思,樂天忙道:“這二人是下官在太學時的師長,分別是學正與學錄!”
“在太學能當上學官的,都是有些學識的!”梁師成說道,心中立時生起了興致,若是能將這二人招至麾下,便意味著自己招攬了讀書人,日後甚至可以掌握士林輿論。
心中做好了算計,梁師成起身從身後的書架上拿出一遝做工精美的黃色宣紙來,放在樂天麵前的桌案上。
當樂天看清這遝做工精美的黃色宣紙時,險些跳了起來,因為這遝做工精致非常的黃紙,正是書寫任命官員敕命文書上所用的禦製用紙。
對樂天此刻的反應,梁師成絲毫不在意,“咱家想過了,先授這二人正八品的直秘閣與著作佐郎,先看看二人的心性。若是這二人為官尚可且識入轂的話,咱家還有好的前程送與他二人。”
停頓片刻,梁師成又說道:“咱家見你寫過的瘦金體,其形神有官家七、八分的功力,為咱家所見人中模仿官家筆跡最像的一個,所以咱家要與小樂大人好好合作一番!”
“太傅老大人的意思,下官不大明白!”樂天做出一副不解的模樣。
梁師成不以為意的說道:“小樂大人隻需在這製誥的禦紙上,寫上方才咱家授予他二人的官職,然後小樂大人再模仿官家的筆跡簽上便可!”
樂天聞言,吃驚到無以複加的地步,又想起後世史書上有關梁師成的記載:凡禦書號令皆出其手,其常尋人仿照帝字筆跡偽造聖旨,因之權勢日盛。
看來此事果然絕非杜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