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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 朝堂之上

  趙宋開國之初,太祖皇帝沒有定下每日早朝的規矩,因為自唐末以來就沒有,具體是幾日一早朝,北宋開國時也沒有個硬性規定。曾有一段時日開封皇城的鍾樓鳴響就是告訴百官早朝,否則就不朝。


  在相當一段時間內,京城裏是凡有資格上朝的朝臣們,每日早上都是支著耳朵聽皇城鍾樓大鍾有沒有敲響。


  到熙寧年間,王安石為相變法,正式提出五日一朝的法定,雖說後來熙寧變法失敗,但王安石定下五日一朝還有三舍法取士都被保留了下來,後來的哲宗朝也是延續到了五日一朝的規矩。


  到了徽宗朝,這位偉大的藝術家皇帝趙佶不是陶醉在自己的藝術創作中,便是迷醉在溫柔鄉裏,至於早朝也就稀裏糊塗了,又開創了中國朝堂曆史上有名的一句話:有事出班,無事退朝。多被後世昏君庸君所用。


  老爸那一代起定下五日一朝的規矩還是要守的,藝術家徽宗皇帝便是再不想來上朝,也要拉著一眾文武百官大臣們走走早朝的過場。


  殿內站立的都是站殿官,能夠上早朝的官員不僅僅隻是按品級高低進殿的,還要按照工作職能,辟如說六品的諫議大夫、七品和從七品的禦史,這些都是清流場麵官,隻要是上朝就必須要帶上的。在權貴高|官遍地的汴梁,大把的五品京官沒有資格上朝,這也更加說明禦史言官們的清貴。


  隻不過今日清貴的禦史言官們如同被架上火上烤一般,幾日前有個喚做盈盈的小娘子敲了登聞鼓,將狀子送了上來。將這狀子遞與皇帝陛下罷,可是狀子告的是當朝的蔡相,不遞上去,自己這個諫台言官怕是做到頭了。


  大理寺現在也愁啊,樂天羈押在大理寺,堂堂一個從八品的朝廷命官若是被定了罪名,總要知會一下皇帝陛下罷,可是眼下不止是有人去登聞院遞了狀子,而且太學生那邊也鬧了起來,民間更是鬧的輿情洶洶。


  “有事出班,無事退朝!”當職小黃門的嗓子並不優雅的叫著,聲音回蕩在大慶殿西側的垂拱殿。


  這一嗓子落下時,諫台左諫義大夫羅儀手心裏盡是汗水,心中暗罵右諫義大夫王奕老狐狸,那日聽到登聞鼓響,這老家夥便聲稱自己身體有恙請了假,這燙手的差事就落在自己的手上。


  暮春,早晨還帶著幾分寒意,然而大理寺卿樊景的後背卻被冷汗濕透了,甚至偶爾穿過垂拱殿內冷風,讓這位樊大人打起了哆嗦,心中有一種蕭蕭瑟瑟的悲壯感。自己與樂天有私仇不假,自己也一直想尋個機會報複樂天。很意外蔡相著人尋到自己,要給樂天安個罪名借機下了詔獄。


  很好,一個既能抱大粗腿的機會,又能報私仇的機會擺在自己麵前,這樊大人又豈能錯過。於是,樂天被冠了個煽動暴名的莫須有罪名下入詔獄,樊大人還很想將樂天這條命也永遠留在詔獄。


  結果隻高興了不到一天的時間,登聞鼓響了,太學生鬧事了,自己就開始有些膽顫心驚了。樊景知道自己給樂天羅織的罪名很是牽強,若真的查將下來自己免不得落個昏聵失查的罪名,那麽自己屁|股下的這個位置當真該挪挪地方了。


  立於眾臣之首的蔡京麵容上沒有絲毫顏色,登聞鼓響、太學生吵鬧等等,這幾樁事情早就有親信向自己稟報,但心中卻絲毫不在意,自己深得聖眷權傾朝野,拿了一個從八品的小官削了職又如何,難道朝中還會有人因為一個從八品的小官敢與自己做對不成。


  按大宋官場的規矩官員年滿七十致仕,己經七十二歲的蔡京依舊穩居相位,可見其聖眷何等恩隆。


  王黼的目光掃過諫台左諫義大夫羅儀,又掃過大理寺卿樊景,這二人都是今日早朝必須發言奏事之人,因為他二人手裏捏著樂天的案子。不僅僅是王黼,朝中的一眾大臣也是望著這二人,顯然是在看熱鬧。


  眼下朝中正直之士貶的貶,走得走,現下留在京中為官的除了權臣的黨羽外,便是一些兩不得罪的老油條,都很清楚這案子對蔡京不會有絲毫的影響,但有熱鬧誰又不喜歡瞧呢。


  不止是王黼,陳禦史也在注視著羅儀、樊景二人,樂天與自己關係不用多說,從道義上自己也應為樂天說上幾句話。眼下隻要二人出班奏事,自己便要發表些意見。


  隻是眼前這二位大人誰也不願最先開口,以至於垂拱殿裏陷入到一種極為冷靜的場麵,沒有人出班奏事,也沒有人準備離開大殿下朝走人。


  “有事出班,無事退朝!”今日的早朝有些怪異,那值殿的小黃門也看出了其中的怪異,但無論事情如何都與自己無關,偷瞟了一眼坐在上邊無精打彩的徽宗皇帝,又扯著嗓子叫了一遍。


  值殿黃門的聲音響在大殿裏,令大殿裏的氣氛顯得更加怪異起來。


  最先熬不下去的是左諫義大夫羅儀,畢登聞鼓院是告禦狀的地方,隻見羅大人先按著奏事的禮儀規矩輕咳了兩聲,然後邁步準備出班。


  “官家,辟雍太學諸生禦前啊闕上書!”就在羅大人剛剛邁出一隻腳出班之際,隻聽得垂拱殿外有傳奏官高呼道。


  自垂拱殿外喊起的這一嗓子聲音很是高亢,傳到大殿內還帶著回音,令坐在龍椅上還打著瞌睡的徽宗皇帝微微一震,睡意立時全無。


  聽到辟雍太學生上書,徽宗皇帝心情沒來由生出些許怒意,麵色漸漸不善起來。


  大觀三年太學生陳朝老上言奏事,將朝中重臣悉數痛貶一通,被開除學藉;太學生鄧肅作詞諷諫自己喜好花石給天下百姓帶來災苦,也被開除了學籍;雖說徽宗皇帝落得耳邊清靜,但終留下被人詬病的話柄。


  有了前兩次太學上書事件,徽宗皇帝對太學生上書,心中多少有了些陰影。今日又聞有太學生上本,徽宗皇帝心中不由的有些惱怒,又不知道要怎樣批評朝政,甚至還會讓自己臉麵無光下不來台,但太祖皇帝有不以言事罪讀書人的祖訓,徽宗皇帝也隻能捏著鼻子認了。


  宋代雖說是君主專製政體,但自開國起便優渥士人,太學生們上書言事朝廷便是不予采納,也要象征的聽取。


  祖製如此,徽宗皇帝隻能無奈道:“將奏事的太學生傳上來罷!”


  有黃門官領了旨出去,不一刻的光景,又引著六、七位太學生進了垂拱殿。


  進殿的這幾個太學生自是與樂天同舍的程謹、於防、解昌幾人。


  待一眾太學生施過禮後,徽宗皇帝心中雖是萬般厭惡,但依舊還拿出一幅禮賢下士的姿態,說道:“諸生何事上奏?”


  程謹、於防二人皆是蔡州士子,與樂天算是同鄉,尋常關係密切。樂天無故被下入大理寺詔獄的當日,尺七便帶來了樂天的書信,請二人為自己上奏言官。


  程謹也不畏懼上前一步,拜道:“奏請陛下,學生是代好友向陛下鳴冤來了!”


  聽到程謹這般說話,不是上書言事給自己提意見的,徽宗皇帝心下不由的鬆了口氣。徽宗皇帝多少是有些心虛的,去掉以前采辦花石不說,從去歲起開始修建萬歲山(艮嶽),耗費國帑無數,心中時時也怕有言官抨擊言事。


  立在百官之首的蔡京,麵色突然陰冷了下來,原本以為最多不過禦史言官無關痛癢的說上兩句,卻沒想到太學生會最先奏事。


  既然不是抨擊言事的,徽宗皇帝心情大好了起來,甚至有些親切的說道:“鳴冤?諸生為開封府的哪個官員鳴冤?”


  程謹再次回道:“回陛下,學生等人是為開封府司理參軍樂天鳴冤!”


  “樂天?這個名字朕有些熟悉!”徽宗趙佶眯了眯眼睛。


  侍奉在一旁的張迪小聲的回道:“陛下,這個樂天就是斷了宮中竊案,被你調去大理寺觀政的那個樂天。”


  徽宗皇帝又有些驚訝:“朕不是命他不是在大理寺觀政麽,怎麽去了開封府?”


  立在文武百官首位,距離徽宗皇帝的位置自然也近,徽宗皇帝的話音落在耳中,蔡京麵色不同的一滯,沒想到一個芝麻綠豆官居然在官家麵前還是掛上號的。


  “臣有事上奏!”開封府尹聶山出班,奏道:“臣曾見過那樂天辦案,心思縝密,行事利練,開封府獄訟之事繁多,那在大理寺觀政的樂天,便被臣要去了開封府協助推官辦案!”


  聽到聶山奏事,徽宗趙佶龍顏大悅,笑道:“不愧是朕看中的人,果然給朕爭氣!”


  聽徽宗皇帝這般說話,蔡京的麵色越發的難看起來。


  在場的一眾京官老油條心中不由的暗喜起來,看來這場預料中的熱鬧比預料中的還要熱鬧。


  聞言,程謹忙拜道:“啟稟聖上,那樂天如今卻被關入了大理寺詔獄,學生是來代樂天官家鳴冤的!”


  “鳴冤?”徽宗皇帝眯起了眼睛,不解的問道:“這樂天因何事被下了大理寺詔獄?”


  說話間,徽宗皇帝將目光落在了大理寺卿樊景的身上:“攀卿,且說與朕來聽聽?”


  徽宗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樊景不由的打了個哆嗦,出班回道:“啟稟陛下,那樂天因煽動百姓鬧事傷人,現下被拿入大理寺,下於詔獄。”


  “陛下,臣認為樊大人奏事有失公允偏頗!”這時,禦史陳淩元出班,奏道:“那樂天因精曉律法而受聶大人賞識,又身為開封府司理參軍怎能做那知法犯法之事,臣認為其中定有隱情!”


  這時,蔡京的黨羽中奉大夫胡師文,出班向著陳淩元輕哼了一聲,又向上拜道:“韓非子在《五蠹》中曾雲:‘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陳禦史又怎能不保證這樂天會不會因為太過知法懂法而知道如何利用法律來犯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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