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刺殺
王押司這番話說出口,不止是樂天,整間屋子裏的皇城司暗探們也是齊齊吃了一驚。
皇城司剛剛擴大,屋子裏的幾個皇城司骨幹此前都是在汴梁城中當過值的,自是知曉官場中的深淺,聽王押司的意思,張知縣之死不僅僅事關走私,似乎更是涉及到了兩浙路中的官員,若不然這王押司也不能有如此大的口氣。
見屋中的一眾人似乎被自己的口氣嚇住,王押司原本蒼白的麵色立時褪去換成得意之色,笑道:“樂縣尊,現下你放手還來得及,王某也願意與大人牽線搭橋,助大人合夥做個生意,總比大人每月拿那二十多貫的俸祿要強的多。”
事情比自己想像的要複雜,樂天的麵色陰晴不定。
看到樂天這副模樣,王押司神色間越發的得意:“正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樂大人您不過隻是一從八品的知縣,又不是什麽過江的猛龍,何必摻和這些事情呢。”
歎了口氣,樂天眯起眼睛問道:“你能保證,本官每月能有數百貫的收入麽?”
皇城司的一眾暗探自是見過場麵的人物,心中更是有拿捏的分寸,此時俱是不發一言,看樂天如何應對。畢竟這位樂大人看上去太過年輕了些,自己對於這位樂大人的了解還隻是從道聽途說的傳聞中,一眾人也想看看這位上司與尋常人相比有什麽不同之處。
“數百貫?樂大人的眼中止有區區這點小數目?”王押司反問了一句後哈哈大笑了起來,隨後道:“隻要樂大人肯與我等合作,一任下來,萬貫家財唾手可得!”
“萬貫?”樂天不禁眯起了眼睛,麵色的顏色又思忖了一番,後來竟放聲大笑起來。
聽到樂天放聲大笑,王押司不明所以起來。
“果然是好誘人的條件!”笑聲落下後,樂天將目光投向堪檢黃安,吩咐道:“黃堪檢,你與這位王押司說說我等的身份。”
“是!”一旁的黃堪檢上前一步,拱手回道,“樂官人官任皇城司皇城使,勾當親事官……”
說出一堆繞舌的名頭,黃堪將手一擺:“說多了與你這廝聽,你這廝怕也是聽不懂,樂大人是官家派來的人物,可以直達天聽!”
聞言,王押司的麵色再次變的慘白,萬萬想不到這位樂大人明麵上是錢塘知縣父母官,實則是能直達天聽皇城司中的人物。自己竟然不知天高地厚的出言相威脅,立時嚇的周身顫抖,險些尿了褲子。
揚了揚下巴,樂天直視著王押司,淡然道:“說罷,將你知道的事情盡數將說出來,免得受那些皮肉之苦!”
知曉了樂天等人的身份,王押司不敢再有虛言,“小人隻是為我家堂兄王佐與張知縣牽線,張知縣挪用庫房公帑與我家堂兄王佐繞過市舶司合夥走私賺取利潤,小的隻是在其中添個小頭分些小利而己;至於張知縣自縊,小的認為是那庫吏錢九分裹款而逃,填不上虧空而致。”
樂天明白,張知縣既然與王佐合夥做起了走私的營生,那走貨的中轉地定然在錢塘境內的海崖,張知縣定會給以便利。
想了想,樂天又問道:“除了王佐以外,還涉及到了朝中的哪些官員?”
王押司老老實實的回道:“小的隻是最底層的一個小人物,隻知道市舶司那裏年年都要孝敬些的,至於其它事情都是小的堂兄王佐走動了!”
從王押司的嘴裏竟然無法討到多少有用的消息,樂天的麵色漸漸陰沉下來,“張知縣的死因與庫吏錢九分私逃之事,你到底知曉多少?”
王押司做無辜顏色:“張知縣自縊而死真的與小人無關,那錢九分攜款私逃,小人更不知曉!”
“押下去罷!”見從王押司口中再也問不出什麽有用線索,樂天吩咐道。
目前可以肯定,庫吏錢九分攜款私逃可以單獨列案,但縊死張知縣又是何人下的手,下手的動機又是什麽,此間緣由樂天一時間無法猜透。
思忖了小半盞茶的時間,樂天抬起頭,目光掃過屋內一眾皇城司屬下,將尋常人屏退下去,隻留下黃安、木捕頭、童攬三人,樂天才忽的問道:“諸位對那王佐做的營生,可有何想法麽?”
黃安、木捕頭、童攬等人麵麵相覷,不知道樂天話音裏是什麽意思。
見一眾屬下不語,樂天又問道:“本官一月也不過二十多貫的薪俸,諸位想來更是不會多於本官罷?”
著實,這些人的品階低於樂天,薪俸更是少上許多,一眾人又是暗中行事,更沒有什麽例錢與額外收入,生活更是苦得很,再者說誰又嫌錢多。
幾人中,木捕頭可以算是樂天的心腹,才敢小心翼翼的開口問道:“官人的意思,屬下幾個有些不大明白。”
樂天繼續誘|惑道:“那王佐一年走私至少有萬餘貫的進項,而我等身為朝廷命官為朝廷出生入死,一月卻隻有幾貫十幾貫的薪俸,諸位是不是與本官一樣,都覺得心裏有些不大平衡?”
堪檢黃安不僅聽出了樂天話音裏的用意,而且還十分動心,抱拳拱手道:“屬下願附驥尾!”
見黃安這般說話,木捕頭與童攬心中也曉得意思,也是齊齊抱拳:“願聽大人吩咐!”
見火候差不多了,樂天鼓動道:“既然查到了王佐,不如我等便借勢奪了王佐的營生,這錢王佐能賺我等又為何賺不得,憑什麽他王佐能吃得山珍海味,為何我等兄弟偏要吃苦受窮?”
“官人所言不差,憑甚他王佐能吃得山珍海味,為何我等兄弟偏要吃苦受窮,一家人節衣縮食的!”三人中,負責錢塘縣地界事務的判書童攬最薪俸最少,每月隻有不到五貫的薪俸,自然更是手緊。
在官場上廝混多年,黃堪檢自是通曉人情事故,更是曉得其中利害:“大人,這王佐是好處置,隻需拿捏到他的短處的證據便可,可是牽扯到王佐上邊的人物,我等又將如何麵對?”
“不要忘了,我等是皇城司,是天子近軍,我等有向天子秘報的權力,而且朝廷的財賦向來緊張,西北年年打仗更是靡耗軍餉,官家修建艮嶽也需要錢糧,稅賦更是關乎國之根本,官家又豈能毫不在意,我等隻需將把柄拿捏在手裏,便是封疆大吏朝廷重臣又如何,隻要動了朝廷稅賦,官家也一定要嚴加懲治!”
……
夜近子時,收獲不大的樂大人還要趕回縣衙。
府縣同城,杭州府做為東南第一大重鎮,雖比不上東京汴梁卻也是繁華之地,錢塘縣雖在杭州府外城城南,也是人口稠密之地。縣衙前麵更是繁華之處,夜色中燈火通明,酒樓客棧中不時有交杯換盞的聲音,更有女伎撫琴淺|吟低唱的聲響。遠上的勾欄瓦肆裏不時有評話、雜耍還有觀眾的叫好聲傳來。
微服夜行,樂天安步當車,況且皇城司那處宅院距離縣衙的距離並不遠。
不多時樂天便到了錢塘縣衙門前,這個時候的夜裏,仍不時有路人結伴行過。
就在樂天欲向縣衙大門走去的時候,意外突然發生了。
夜色中,不知從何處嗖地射來數支冷箭,撕裂空氣,盡數向樂天的身上招呼過來。
恰在這時,有一行人與樂天擦肩而過,將那幾支令箭不偏不倚的擋了下來,慘呼聲中那個行人倒地,身上被射成了刺蝟,還有支箭落在街邊打烊店鋪的門板上,箭頭竟然盡數沒入門板之中,可見這拘弓者臂力何其之大。
破空聲響起,燈光下又見到有人跌倒在地,身上更是插著數支羽箭,立時間街上的人群驚叫著,如事炸了鍋般的四下逃去。
跟在樂天身邊的尺七、屠四二人大驚,趁著街麵上混亂,扯著樂天向一邊跑去,此時的縣衙大門緊閉,跑去開門無異於去當活靶子。
身上驚出一身冷汗,樂天心中知道,若不是方才那個路人無意中與自己相對而過,這被射成刺蝟的人定然就是自己。
居然有人要當街刺殺朝廷命官?樂天不由的大怒,但此刻自己身邊隻有尺七、屠四二人,武力值是相當的低,正所謂好漢不吃眼前虧,三十六計走為上。
冷箭沒有起到效果,就在下一刻,夜幕中不知從何處鑽出十多個身著黑衣的蒙麵漢子,每人手中拿著一把明晃晃的尖刀,為首一人在慌亂的人群中鎖定了樂天的身影,將手一揮,立時間十幾個人向樂天三人衝了過去。
夜色中,見這些刺客一齊向自己衝來,樂天不由變了顏色,叫道:“分開跑,在一起一個也跑不掉!”
樂天說的沒錯,三個人在一起跑目標太大,更容易引來這些黑衣人的注意。
“可是,官人……”尺七顯然不能接受樂天的建議。
“不要說什麽可是,聽我的沒錯!”樂天一邊跑一邊叫道:“尺七,你小時候就跑的快,去找木捕頭搬救兵。屠四,你繞著縣衙上一圈,一邊跑一邊叫有刺客刺殺樂知縣,將那些差伇招引出來!”
“官人……”屠四有些不願。
不待屠四說話,樂天叫道:“不按我說的辦,三個人沒有一個能活命!”
屠四與尺七同時點了點頭,立時分開身形按樂天吩咐的去辦。
看到前麵三人分成三個方向跑去,後麵為首的蒙麵人停下腳步猶豫一下,吩咐道:“分成三組,每組各追一人,勢必擊殺!”
立時間這些黑衣人分成三組,各自尋了一個目標奮力追去。
皇城司遠水解不了近渴,縣衙裏當值的一堆廢物估計現在還在睡夢中,後麵又有追兵,堂堂的一縣父母在縣衙前被人追殺,樂天簡直是欲哭無淚。樂天在前在狂奔,後邊幾個黑衣人拿著明晃晃的追殺,惹得一路百姓驚叫連連。
杭州城人口比錢塘縣稠密,樂天在奪命狂奔中一路向北不知不覺進了杭州城裏。
幾個黑衣人盡是亡命之徒,肆無忌憚的持著尖刀進了城追殺,見擺脫不掉,樂天心中焦躁,一頭紮到路旁建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