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捧別人就是捧自己
“大人,聽說本城幾個不知天高地最的士子約大人明日一聚,意圖挑釁大人!”待手下將那王押司送走,堪檢黃安諂媚的問道。
“你也知道此事?”樂天有些驚訝。
“此事在錢塘縣早己經傳的遍了,說是大人作了首瞧不起西湖的詩詞,惹得整個杭州府的百姓都對大人心生不滿!”黃堪檢苦笑道,說話間從懷中拿出張紙箋,奉與樂大人:“屬下尋了那幾個士子的經曆,想來對大人有些用處!”
展開紙箋,掃了兩眼後,樂大人卻是笑了起來:“倒是有些意思,難怪這沈傑敢尋本官的晦氣,果然是有幾分依仗!”
待樂大人離去後,屋內從未做聲判書童驚訝且不解的向著兩個同僚問道:“樂大人今日與那王押司的一番言詞是為何意?又何苦來哉!”
黃堪檢見慣了官場中的嘴臉權謀,笑道:“我等是武官,樂大人是文官,文官的思路與我等自是不同!”
“你才跟了樂大人幾天?”對於童判書的問話,木捕頭不以為意,反問道:“樂大人用了一年的時間,從快伇做到一縣父母,除了腹中的詩詞經綸墨義外,胸中滔略又是豈你我能夠揣測的!”
“這就是為何你是從九品的判書,而樂大人是從八品的父母官,加外正七品皇城使的原因了!”黃堪檢笑道,隨即又說道:“明日樂大人前去赴約,快選些身手好的護衛暗中隨行,且莫再讓大人有任何閃失,若不然你我對上峰都不好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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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底正值每年最為炎熱的時節,斜陽中,樂大人一襲翻領直裰,手把著象牙柄扇,腰垂絲絛,足登去履,十足十的文人士子出門裝扮。
車子裏,縱是樂大人拚命的搖著扇子,汗水依舊是不時落下,使得懷念起上一世來,在上一世自己就是打赤膊著短褲也沒有人過問,而這一世為了官場體麵與士子斯文,這般模樣也是無奈之舉。
在樂大人的車子前後兩麵,各有一輛車子,車子裏盡是帶著家夥的便衣皇城司暗探,在樂大人車子的兩邊,也是隔著不遠有幾位身材強壯的漢子,肩上或是扛著竹扁,或是背著竹筐,其間藏著利器,一雙眼睛不時的瞄視著那些經過樂大人車子邊的人物,在心中排查是否有危險人物,小心的護衛著。
今日早晨排衙,未見得那王押司來上差,不過那王押司著了家人來衙門裏告個病,說是明日才能前來上差。
這一次與幾個讀書人相約於杭州城西,西湖旁的觀景樓,有了上次的教訓,樂大人出行時自是小心謹慎,免的重蹈覆轍。
樂大人掐好了時間,不遲不早,準時趕到了城外的樓,未待樂大人下了車,早有先到一到的皇城司暗探將樓上樓下檢查了一遍,遠遠的向樂大人這邊使了眼色,暗示此處安全屠四才扶著樂大人下了車。那邊有偽裝成店家小廝的皇城司暗探將樂大人引上了樓。
“大人,地點選在三樓臨窗的一處雅間,雅間裏現下隻有五個女伎,那沈傑等人己經來到,卻躲在另外一處房間。”那化妝成小廝的暗探一邊引導樂大人上樓,一邊低聲與樂大人說道。
“有些意思,江南的這些士子居然玩起了小心思!”樂大人麵容上閃過一抹冷笑,眼神裏更是有些冷厲,不過樂大人之前有黃堪檢遞的資料,更是做了些功課
看到樂大人上了樓,餘下的皇城司暗探不久後也是上了樓,除了樂大人所在的那間雅室外,將整個三樓包了下來。
樂大人從樓梯上了去,打開房門,隻見四五個花花綠綠的年輕女子圍聚在簾幕下的矮榻上閑聊著,時不時相互間嬉笑打鬧著,待樂大人走了進來,卻是未做理會。
花間老手的樂大人神色明顯一滯,以自己的風流名聲外帶俊朗的外貌,到哪裏不是鶯聲燕語蜂圍蝶繞,何曾遇到過今日這般情形。再細細打量這幾個小娘子時,卻又有些意外,其間有一會小娘子也是自己相識的,正是那華玉閣的醉海棠。
不過醉海棠也未大理會自己,隻是一雙眼睛時不時的盯在自己的身上,眼中帶著幾分笑意。
也不理會那幾個女伎,樂天徑直坐於桌旁,吩咐小廝與自己奉上茶水,抿了口茶水道:“此處不是沈傑等人訂下的雅間麽,爾等為何在此處?”
“我等也是沈公子請來的陪筵的女伎,為何來不得此處!”有個女伎回道。
一句話把樂大人噎了個半死,再細打量這幾個小娘子,各有各個嫵媚各有個的風情,俱都算得上是人間姝色,出色的美人,聚在一起仿佛百花爭妍鬥奇,若非樂大人是久經紅粉陣仗的老手,怕早就是目玄神迷了。
不過很快樂大人心中便明白過來,這定是那沈傑幾人搞出的名頭,有意讓自己落得尷尬處境,對外也有個說詞,名滿汴梁為天下美人追捧的樂大人在杭州落了冷遇。
隨即隻聽那醉海棠似無意又有意的說道:“這位官人且莫著急,想來沈公子等人遇上些事情暫未來到,既然官人是沈公子請來的,不妨與我等說說話!”
“海棠娘子,前些時子我曾聽說新來的縣太爺作了首西湖終是小家容,既然來我錢塘做了父母官,卻又如此瞧不起西湖,倒教我錢塘百姓失望了!”醉海棠話音落下後,又有個小娘子眼中雖是上下好奇的打量著樂大人,口中又是另一套說詞。
可惡!聽這小娘子這般說話,樂天心中無名火起,這明擺著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來打自己的臉,但若是自己與這小娘子計較,必然落了下乘,被天下士子取笑自己無容人之量。
這又是沈傑搞的鬼罷!樂大人在心中怒道。
樂大人在風月江湖中是成名的老手,更是衙門官場裏摸爬滾打的老油條,心中雖這般想,麵色雖無絲毫異狀,含笑道:“江浙這等金粉之鄉,果然是消磨人的地方,樓間偶見幾位佳人便是風情各異我見猶憐,不知會有多少才子沉湎其中而不能自撥!”
原本幾個小娘子皆要等著樂大人反唇相譏,卻不料樂大人來這麽一番軟語敲在心上,對樂大人的好感立時刷刷的上升,然而心中想起某人對自己的叮囑,又將這些好感盡數壓了下去。
見幾個小娘子似乎不為自己的話所動,樂大人心中更是有了計較,麵上依然帶笑:“嚐聽聞江浙才子佳人互相唱和,己蔚然成風,幾位小娘子姿色姝然定都不是尋常的俗人,可有什麽才子名士贈送的佳作麽?讓在下這外來人也聽上一聽!”
有小娘子方要張口回答,卻被那醉海棠先搶了出口:“有是有些的,怕是入不了官人的眼!”
“姑娘所言不錯!”樂大人也是忙接過話來,免得再有其她小娘子插嘴,又說道:“在下自海州順運何而下過長江,嚐聽聞江南吳中兩浙文人填詞作曲,聽起來生動活潑淺顯易懂,說的好聽些是雅俗共賞,要說的重了些那便是毫無雅意格調,這等似無病呻|吟般的淺|吟低唱,實登不得大雅之堂!”
在座的這些女伎均是行中翹楚,既然能在同行中混的出人頭地,除了有不俗的美貌外,還要有著不錯的文字功底,樂大人所言立時引導著一眾女伎的思路。
引導了一眾小娘子的思路,樂大人掌了話語的主動權,繼續說道:“諸位小娘子不見周邦彥老大人所作的詩詞意境兼收並蓄,博采諸家之所長,又摒棄諸家之弊端。在他老人家的詞中,既有溫庭筠的穠麗,韋莊的清豔,又有馮延巳的纏|綿、李後主的深婉,也有晏殊的蘊藉和歐陽修的秀逸。至於柳永的鋪敘綿密乃至是淫冶惻豔以及蘇軾的清曠豪達,均能窺之一二!”
搜腸枯肚的大捧周邦彥,樂大人自然是有自己的用決,原本倒是有心想捧下自己,但想想自己躥紅的太快,底蘊、資曆頗有些不足,眼下在大宋有人推自己與周邦彥齊名,正所謂捧周邦彥就是捧自己,曲線救國的理論嘛。
一眾小娘子自然是聽說過周邦彥大名的,卻又無緣相見,再細聽樂大人一分析,果然剖析的非常有理,思路不知不覺間順著樂大人的話頭向下想。
停頓了下,樂大人又說道:“諸位小娘子不見周老大人更是創製《六醜》、《華胥引》、《花犯》、《隔浦蓮近拍》等新詞牌,將出道未久的李師師捧為東京汴梁第一名伎。”
這是舊聞,也是不爭的事實,無人可以辯駁,一眾伎家小娘子心中更是不由對李師師起了羨慕之心。
說到這裏,樂大人開始拉起了仇恨:“隻可惜了諸位小娘子,相貌才情均不比李師師、趙元奴二位京城最紅人物弱上半分,卻為何聲名卻是低了不止數籌?原因就在此處,江浙才子尋日裏隻怕是埋頭讀聖賢書,將才情雅意都用到了謀取功名之上,沒有適合應景的名詞佳任襯托抬捧,使的諸位小娘子幾成明珠蒙塵,令人嗟歎!”
李師師、趙元奴才情樣貌不止冠絕汴梁,更是名動大宋,江南同行女伎也俱都是聞其大名。
樂大人雖說是語言尖酸刻簿,但眼前的這幾位小娘子卻如有遇知音一般,望著樂大人的心中俱都忘記了沈傑等人與自己的叮囑。又仔細的想了想,樂大人說的不是沒有道理,自己若是有緣遇到了周邦彥那般的人物,與自己填上兩首詞,怕也是與李師師、趙元奴那般的人物。說的再明白一些,不是自己這些人的才藝姿色不如汴梁同行,隻是不止是本地,怕是整個東南的才子都沒這個才情。
“閣下好大的口氣,視我江南無人物耶!”
就在樂大人的話音落下,雅室的房間被打了開來,四位均著長衫的士子入得雅室,四人對樂大人皆是帶著幾分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