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身陷囹圄(上)
王府尊舊案重提,兩浙置製使陳建與憲司曹提刑官本就有些驚訝,更沒想到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對於那馬五所言,二人心中也是存疑,隻不過沒有任何的表態,靜觀事態進一步發展。
案情涉及到蔡相公,置製使陳建與曹提刑官俱都不敢多言,二人在東南任職,俱都是朱勔的黨羽,自然是躲得越遠越好。
樂天的話音落下後,王府尊嗬嗬連笑了幾聲,那笑聲顯得神輕氣爽,才開口道:“本府原也以為這所謂的住箋不過是別人回害於樂大人,更不信你樂大人會作買凶殺人,知法犯法的事。
但本官將那從在逆賊武鬆處搜來的書信,拿與樂大人親筆書寫下的呈文仔細對比,卻發現二者筆跡完全一致,當是樂大人親筆手書無虞!”
說完,王府尊命手下差伇將那書信與樂大人往日寫與府衙的呈文,拿與置製使陳建與憲司曹提刑官二人觀看,觀看了半響,二人不約而同的點了點頭,投向樂天的目光裏盡是驚訝。
得到二位陳經略與曹提刑的首肯,王府尊直視著樂天,一拍驚堂木,喝道:“樂天,連同帥、憲二瓦器,兩位大人俱都認定那書信上的字跡是你親筆所寫,你可還有何話說?”
對此,樂天當然不會承認,昂首挺胸道:“書信上的字跡可以偽造,再者說,樂某為官不過半年,一月最多不過二十餘貫的薪俸,又哪裏拿得出一千貫錢來買凶,你王府尊斷案難道不用腦子不成?”
“你仗著身為官身,本官不能對你用刑,你便嘴硬不予承認麽?”王府尊厲聲道,又言:“你既然能做下這等事,弄些來路不明的錢,想來也不是什麽問道。”
“樂某行得正,走得直,沒有做過的事自然不予承認!”樂大人還道,望著王府尊又說道:“大人汙蔑人的本事,比審案的本事還要高明,真不知道王大人是怎麽坐上這四品皇堂位置的!”
對於樂天囂張的態度,忍耐多時的王府尊再也忍不住脾氣,心中更是想羞辱樂大人,與左右喝道:“來人啊,將嫌犯樂天剝去官袍,銬上枷鎖!”
“你敢?”樂大人喝道。
“有可不敢!”王府尊冷笑了起來,笑容間盡是對自己到任杭州以來,麵對樂大人處處占得上風,心中感到憋屈情緒的釋放,那笑意若至都顯得浮誇起來,斥道:“樂天,你要識清情勢,自你進了府衙大堂後,便不是朝廷命官,而是嫌犯,是買凶刺殺蔡鋆蔡大人的嫌犯!”
將話說完,王府尊目光掃過左右差伇,喝道:“還都愣著做什麽,剝去樂大人身上官袍烏紗!”
杭州府衙的皂伇們彼此對視了一眼,其中幾個餘杭籍的差伇,一擁而上將樂大人的官袍、烏紗剝了下來,至於幾個錢塘籍的差伇卻是沒有舉動。
說實話,杭州府衙的差伇們對樂大人也是一腔的怨氣,特別是餘杭縣的,府衙前的道路被樂大人刨了個稀爛,每天關差下差都麻煩的緊;而且樂大人對餘杭縣課以懲罰性重稅,心中又怎不惱怒怨恨。
“便是犯罪的官員,也要講幾分體麵的,王大人又是何苦來哉!”見樂大人被剝去了冠袍,憲司曹提刑官見阻攔不得,口中歎道。但心中對樂大人的張狂也是無奈,若不是樂大人往死裏得罪王府尊,也不會落得這般境地。
其間事情真真假假,曲折離奇,忍不住讓人腦洞大開。
官帽、厚厚的官袍被剝了去,在炎熱的夏季,樂大人立時生出周身涼爽的感覺,隻可惜現下自己的形像太過難看。在這個年代,讀書人不戴帽子光著頭是有辱斯文之事,去了官袍身著貼身衣褲,與穿著背心褲衩沒什麽兩樣。
一句話,有辱斯文啊!
見樂天被自己整治得這副模樣,王府尊更是通體舒泰,向陳經略說道:“樂天身犯重罪打入大牢,錢塘縣衙一幹事務就由主簿臨時署理,直到朝廷派員,陳大人意下如何?”
“王知府為一府之尊,一切自行便宜行事便是!”陳建說道。
此刻兩浙置製使陳建的心中也是吃不透案情的真假,總覺得其間蹊蹺頗多,若尋常官員遇到此案,定然會有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絕不插手此事當中的想法。但對於樂天的底細,陳建也是知道些的,樂天是嘉王殿下的人,想來嘉王殿下也不會袖手旁觀,何況以樂大人在大宋的才氣,更有是有著不少擁泵,茲事幹係重大,陳建一時間也吃不透自己該如何拿捏。
“曹提刑官!”王府尊拱了拱手,接著說道:“嫌犯樂天身為官身,依朝廷慣製,本官無權過問,唯有提刑司或是大理寺有權過問此案,現王某將嫌犯樂天交與曹提刑處置,也算就此交接了!”
對於這樁案子,曹提刑官心中有一千個不願意接。這樁原本己經結過的案子,眼下卻是再起風波,案情的真假自己一時間也猜不透,除了樂天是嘉王殿下的人外,樂天在大宋更是有著巨大的才名,向來為士人所折服,而且更幹係到當朝權當蔡京,著實是個燙手山,誰接誰頭痛。
王府尊誌滿意得。查出蔡鋆被刺案子的隱情,於公於私與自己都有莫大的好處,所謂真相一出,朝廷上下定會被驚動,使得自己更是名揚天下,說不定還能在官家的眼中得到一個能臣的印像,更對得起蔡相公的提撥,更讓自己感覺到舒服的是,還報了自己上任以來,一直被樂大人打壓、挖牆角的胸中惡氣。
堂堂一府之尊,竟然被屬下擠壓成那般模樣,心中鬱悶可想而知。
隻不過,不能將樂天羈押在府衙大牢。王府尊心中清楚的很,自己與樂天不和不隻是整個杭州官場的,便是整座杭州城的百姓也是人盡皆知。若將樂天羈押在府衙大牢,不管是官場傳聞,還是坊間流言,定然會有人誣陷自己公報私仇陷害樂天。正所謂周公恐懼流言日,這個黑鍋自己可不想背。
況且這位杭州前任知府、蔡鋆蔡大人的的名聲又是那般的不堪。蔡鋆來杭州府上任不過月餘,但蔡氏一族在東南結怨己久,蔡京長子蔡攸更是奉了徽宗皇帝的委任,是同朱勔一起負責采辦花石綱的六人一。就事實而言,蔡鋆上任時間尚短,除了幫助兄長蔡攸督促采辦花石綱施些暴虐、有些貪花好|色以外,真還沒等做下太大的壞事,便被武鬆結果了。
話又說回來,蔡氏一家在東南結怨己久。武鬆刺殺了蔡鋆,杭州城有不少百姓暗中為武鬆供奉香火,若杭州百姓得知是樂天雇使武鬆刺殺蔡鋆,無疑將樂天捧到了另一個高度,甚至暗中為樂天立下長生牌位。如此一來,杭州府的百姓怕是對自己隻會生滿怨恨。
將所有的事情與關節想了一遍,王府尊決定絕不能讓自己背這個黑鍋。
曹提刑官也在官場上摸爬滾打多年的老油子,又是精通刑名之人,對於王府尊所想,心中又怎麽不能揣測出來。
你王府尊不想背這個黑鍋,我曹某人也不背。曹提刑官索性踢起了皮球,笑道:“此案涉及朝廷命官,更是涉及蔡相公,本官怕也是審理不得,不如我等聯名向朝廷寫上稟報,待朝廷給了明確回複以後,是將樂大人押解東京汴梁留與大理寺審理,抑或是交由王府尊或是我提刑官處置,一切等看官家的意思罷!”
對於刑名這一塊,兩浙置製使陳建最多隻是打醬油的,自然是不好多說,再者說這樁案子是個燙火山芋,盡量不招惹為妙。隻是將目光投向樂天,問道:“樂知縣,你還有何可說的麽?”
陳建這般問話,無疑是給樂天一個自辯的機會。
樂天回道:“下官行的正,坐得直,無任何不法之舉,自問心中更無愧於天地,對於這來路不明的書信,下官無可辯解,但欲加其罪何患無詞,下官也便不好再說什麽了!”
“樂大人說的好是正義凜然,卻是另有所指罷!”王府尊冷言,又說道:“本官會將此案上交朝廷,奏請官家評審!”
話音落下後,王府尊將目光投向曹提刑官。見曹提刑官方才踢了皮球,王府尊也跟著踢起了皮球來,說疲道:“王某隻是一方父母,似這樁案子己經超出了王某審理的範圍,將嫌犯樂天押解在府衙大牢不符合朝廷慣製,所以王某覺得將嫌犯收入提刑司大牢羈押,更符合朝廷慣製!”
這倒也是一個折中的辦法,曹提刑官看了一眼置製使陳建,點頭道:“如此說來也好!”
見置製吏陳建與曹提刑官皆是點頭,王府尊吩咐道:“來人啊,將嫌犯樂天上了枷鎖鐐銬,押上囚車,送與憲司!”
聞言,樂大人目眥欲裂:“王漢之,你敢如此折辱朝廷命官……”
“朝廷命官?”王府尊被下屬樂大人叫出了姓名,在古代這與指著鼻子罵沒什麽兩樣,但王府尊心中的喜悅己不足以讓其生氣,嗬嗬笑道:“朝廷命官四字現在己不符合你的身份,符合你身份的隻有嫌犯二字,待將來朝廷傳下旨來時,你的身份恐怕就會再升一級,變成朝廷欽犯!”
說完,王府尊幾乎是狂笑了起來。
望著王府尊這般模樣,樂大人隻是從牙縫中迸出四個字,“小人嘴臉!”
對於王府尊的表現,置製吏陳建與曹提刑官雖說覺得其有些失態,但心中也能理解,一個府尊被一個縣尊擠兌到那等憋屈的境地,將情緒終於發泄出來也是正常的,隻是有損官員體麵。
“既然事情己安排妥當,本官便先告辭了!”知道呆在這裏沒有什麽意思,置製使陳建說道。
旁邊曹提刑官也是拱手告辭。
“王某送二位大人!”鑒於與陳建平級,曹提刑官又低於自己一級,王府尊說話倒也不失過於客氣,免的失了身份。
隨即王府尊又吩咐道:“將嫌犯押入囚車,解往提刑司候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