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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章 扭轉

  熙寧三年,蔡京二十三歲進士及第,這四十八年間先為地方官,後任中書舍人,改龍圖閣待製、知開封府。崇寧元年為右仆射兼門下侍郎(右相),三起三落直到官至太師,幾乎成為官場神話。


  為官四十八載,縱然年勢老邁,蔡京又豈一般人可比的,方才那一句可謂是誅心之言,真真正正的戳在了鄭居中的要害上,甚是值得令人深省。


  唐朝在為胡化,結果由盛轉衰,藩鎮割據至五代之亂,皆因禮法廢馳,使人心無忠義之思,無論是將領士卒還是平民百姓,心中皆無國家之念,沒有了忠君思想,改朝換代對於這些百姓來說隻不過是換一個皇帝而己,這也是五代紛亂之根本原因所在。


  本朝太祖、太宗二位皇帝終五代之紛亂,汲五代諸帝之教訓,立三綱五常為道,以此來約束士人百姓。


  “三綱”即“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五常”是指“仁、義、禮、智、信。故而“五常”是做人的起碼道德準則,此為倫理原則,用以處理與諧和作為個體存在的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組建社會。


  蔡京正是用“五常”之道反擊鄭居中,可謂一力降十會,或是說四兩撥千斤。二者被蔡京發揮得淋漓盡至。此言入耳,便是徽宗趙佶看鄭居中的眼神也是有了些許變化。


  試問一個可以背叛舉薦之人的人,又怎麽不會背叛君主。


  感覺到徽宗皇帝眼中的不善,鄭居中立時驚得一身冷汗,知道自己落敗,退回班中。


  政和八年七月鄭居中任相,到九月便被罷相,與蔡京這麽輕飄飄的一句話不無關係。


  大宋的朝堂現在是個什麽樣子,樂天雖身在千裏之外,心中卻是明淨的很。為了籌劃這樁事情,樂天在一月前向汴梁押送那價值四十萬貫錢物時,不止在心中、在行動上也己經做好了準備。隨著那價值四十萬貫錢一同押送的,還有樂天私下各送與梁師成、王黼二人一人一株紅色珊瑚樹,各色合浦珍珠等寶物。


  沒錯,樂大人所送的珊瑚樹,就是西晉時石崇鬥富中所描繪的珊瑚樹,這珊瑚樹便是海中珊瑚,以紅色為貴,每株都有近三尺餘高,色澤嬌、豔,為世間不可多得的珍寶。


  事實上在古時海洋中沒有汙染,這紅色珊瑚樹在南洋海中並是不如何罕見稀齊之物,隻是生長在十數米的海麵下,挖取不大容易而己。古時交通不便,南洋距離中原路途遙遠,又有奇貨可居的說法,所以才會顯得貴重珍稀之至,被炒到了天價,曆來為士紳貴族所喜受。


  除紅色珊瑚樹外,樂天又送與二人粉、金、黑、藍、紅、黃各色合浦珍珠。如此來,梁師成與王黼二人如何不替樂天說話。


  這兩樣價值不菲的寶物,都是樂天在查抄王佐宅院時搜出來的,對於樂天來說,所謂的珠寶遠沒有銀錢實在,將這些花哩糊哨又沒有實用價值的東西送與這二人正好,況且此物在南洋並不是如何稀罕。


  “有事上奏,無事退朝!”見滿朝文武再無話說,當值的小黃門見機叫道。


  就在那當值小黃門聲音落下時,隻見皇城司史勾當官進得殿下,拜道:“陛下,剛收到皇城司從杭州遞來的奏本!”


  按說這不合規矩,但眼下杭州之事己經牽動到了朝局,徽宗皇帝特意下了旨,有杭州的奏章要在第一時間內送到他的麵前。徽宗皇帝雖然荒於朝政,但不意味著諸事不明。


  立時,滿殿文武目光都看向史勾當官手中折子,東南之地的一個小小知縣攪動著大宋朝堂風雲,所有人都知道皇城司現在歸嘉王殿下節製,在嘉王殿下的節製下皇城司勢力越發壯大。皇城司從杭州傳來的消息,定然是有關於那個被外放到錢塘小知縣的。


  徽宗趙佶很是眾望所歸的諭示道:“念!”


  史勾當官點頭應是,拆開信函念道:“據屬下等查實,錢塘知縣樂天在到達錢塘的第三日正式上任,其間除在西湖泛舟外未與其他人等交往……”


  書信上的話如同記流水賬一般,不過上至皇帝下至文武百官俱沒有追責的意思,畢竟這皇城司暗探不是士林舉子,皇家隻要求其能打探消息就成,對文采之類的東西沒有什麽要求。不過一眾官員俱是支起耳朵在聽,生怕漏過任何細節。


  史勾當官又說道:“六月十九日,錢塘知縣樂天微服私行探訪民事,遇十數蒙麵人冒充官府差伇追殺,幸躲入伎家才躲去一劫,後被伎家龜奴打手發現,扭送官府……”


  殿中大臣聽到這個消息,先是心中驚訝,後是一陣嘩然,嘈雜聲音紛紛而起,杭州地麵上發生了這般大的事情,前後不過數日的時間,杭州知府、錢塘知縣先後遇刺,這說明了什麽?說明杭州這塊地麵上絕對有問題,甚至是尋常人都不敢揭開的大問題。這杭州地麵上到底有什麽勢力這麽可怕?

  先是一陣驚訝,隨後又有不少朝臣心中又感到好笑,誰不知道樂大人的風流名聲,連同躲避刺客追殺都會選在花街柳巷裏,倒是與樂大人風流名聲應襯的緊。


  伎家姐兒真是樂大人的福星!立於殿堂末排禦史隊伍中的陳大人心中不禁歎道。陳大人是樂天的老上級,樂大人每出一件事似乎都會有女伎的身影,在平輿被人誣陷時是如此,在汴梁城與蔡鋆毆鬥時亦是如此,現下到了杭州還是如此。


  “六月二十一日夜、二十二日晨,樂大人緝拿奸商王佐一族歸案,鑒於王佐認罪態度良好,樂大人僅罰沒其家產全部充公,全家開釋……”


  依舊是流水賬,一眾官員一略而過,雖說是樂大人立功,但一眾官員隻關心最近事情發展的動向。


  “七月二十四日,杭州府前任提轄武鬆房東從武鬆租住處發現銀錢與一封書信,信上言稱錢塘知縣買通武鬆行刺杭州知州蔡鋆,杭州知府王漢之以此為據合兩浙置製史陳建、兩浙提刑官曹洮民,三司提審錢塘知縣樂天,並將其下入兩浙提刑司大獄……


  八月初一,杭州府前任提轄武鬆回到杭州,被兩浙提刑官曹大人留在提刑司,同時將錢塘知縣樂天開釋……另,據臣察,那武鬆離開杭州府後一直在歙州一帶以賣藝為生,與武鬆供稱完全屬實。”


  一大堆的流水賬中能被稱為亮點的隻有兩處:一是樂天遇刺,二是武鬆離開杭州後的支向。不過皇城司做流水賬無可厚非,皇城司隻有查案之責沒有審案之權,將事情打探到這裏己經算是將任務完成的完美了。


  朝堂之上不缺乏聰明人,立時看出這皇城司呈上來的情報,乍看上去像是流水賬,而裏麵的內容對天樂天全是有利的證詞。其中樂天遇刺做為第一個亮點,與王黼那句“樂天懲治奸商從而觸動各方利益,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正好遙相呼應。


  這情報中的第二個亮點,便是武鬆的行蹤,一則證明武鬆的身份,二則證明了武鬆的行蹤,三間接的證明了刺殺蔡鋆死於牢中之人不是武鬆。


  “既然真正的武鬆還活著,那刺殺前任杭州知府的凶犯又是何人?那錢塘知縣樂天所寫給武鬆的雇凶信箋又是真偽?”朝中有禦史出班疑問道。


  這個問題是所有人都想問的疑問!


  做為大理寺卿,李伯宗出班道:“刺殺蔡知府的凶手是誰?我等不得而知,但可以斷定絕不是那個武鬆。但又一件事情擺在我等的麵前,刺殺錢塘知縣樂天的凶手又是誰?我等依舊不得而知。但在這二者之間是否有必然的聯係,依舊是困擾我等!”


  這時,隻見本日當值的通政使從殿下抱著一摞奏本進殿,奏道:“臣方才收到從杭州進來奏本,其中有兩浙提刑司曹大人的奏本,還有錢塘知縣樂大人奏本,臣不敢耽擱,特送了進來。”


  立時間,這通政使手中的奏本立時引來滿朝文武的目光。徽宗皇帝點頭道:“念!”


  官員的奏本都是從大到小念的,所以樂天的奏本自然要放在後麵念。隻聽這通政使清了清嗓子,念道:“臣兩浙提刑司曹洮民頓首叩拜天顏,臣近日重新檢索杭州知府蔡鋆被刺一案證據,做為樂天買凶直接證據的信箋,有紙張過新、墨漬過新等疑點,臣有失察不謹之責,請陛下責罰……”


  殿中大臣聽了這個,紛紛交頭接耳,兩浙提刑官這般說話,等於直接洗清了樂天的嫌疑,直接證明樂大人是被人誣陷。樂大人洗清了嫌疑,但整樁案子卻顯然越發撲朔迷離起來,誰是這樁案子的幕後凶手,才是最大的迷團。


  通政使拿起樂天那一本奏本,繼續念道:“臣本布衣,幸得聖上恩典賞識,才魚躍龍門躋身仕途,臣赴任錢塘兩月來勤於王事,不敢稍有懈怠……”


  通政使念的這一篇奏本,正是樂大人幾日前寫與朝廷的奏本。樂大人洋洋灑灑數百言,其間前三項,表功、訴苦叫屈、劾杭州知府王漢之之類隻能算做私事;最後一項則是關於海稅之事。


  樂大人這篇奏書拿捏的十分恰到好處,前麵表功、訴苦叫屈,包括彈劾王漢之,均隻是一筆帶過,重點的是放在海稅一事之上。樂大人這般做便是有意將朝臣的注意力吸引過來,更為刺殺陰謀論造勢。


  試問樂大人將武鬆救了出來,總要找個替罪羊罷,杭州、明州商賈走私成風,這個黑鍋他們不背誰背。


  之前樂大人還以為王漢之會向朝廷奏上一本,裝告自己大鬧杭州府衙、打傷差伇,但王漢之那邊卻一直沒有任何動靜,仿佛這件一沒有發生一般。後來樂大人心中才明白過來,雖說自己囂張的幾乎是過了份,但王漢之絕對不會讓此事張揚出去,想想堂堂正三品的大員被一個從八品的縣令欺負成這般模樣,他王漢之還有何臉麵在大宋的官場上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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