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欣喜若狂
行行有私,私私有弊!
官場上的那些潛規則大家都明白的,以往杭州水軍每年會放行多少走私船隻,越、秀二州每年會放行多少私船,大家彼此都是心照不宣的。鑒於官場中彼此默認的潛規則,沒有人會將手伸過界的。
樂大人的話語極具誘|惑力,做官的哪個不想升官發財納小妾,但在廖指揮使眼中來看卻是另外一回事,這明顯是破壞潛規則的事情,自己有心勸解這位鎮撫大人,但又不知從何說起,自己能對這位鎮撫大人說起那些潛規則的事情麽?自己每年又撈過多少好處麽?別忘了,樂大人的身邊可有著皇城司的人物。
但廖指揮使轉念又一想,事實上兩浙路水軍官場上的規則己經被這位鎮撫大人打亂了,而且這位鎮撫大人身後還有皇城司那等靠山,便由著他去罷,自己不過是個佐官,反正天塌了還有個高的頂著呢。
見廖指揮使不再阻止,樂大人命令道:“上前去將那兩艘商船攔下!”
得了樂大人的命令,杭州水軍的幾艘軍船迅速向兩艘商船靠去。那幾艘隨在商船後麵的越州水軍見勢不好,也加快了速度向兩艘商船靠來。
“停船檢查!”
杭州水軍船隻靠近那兩艘商船高聲喝道。
看到杭州水軍上前阻攔檢查,那商船上立時有一東家模樣裝扮的商人回道:“軍爺,小人的船隻上所載的貨物隻是些瓷器,己經經過盤查!”
“廢什麽話,停船!”得了樂大人的命令,之前在杭州灣上與海匪又打過一仗,那領頭的押官也是脾氣見漲。
那商人臉上依舊賠著笑容,卻是有些不滿,“軍爺,這裏是越州水軍管轄的地麵,瞧您的旗號像是杭州水軍,軍爺您是不是管過界了!”
見那商人不肯停船檢查,樂大人手下那水軍押官社色越發的不耐:“囉嗦什麽,軍爺我在搜剿江上的水匪,現在懷疑你們船上窩藏海匪!”
“軍爺,小的是老老實實的買賣人,可不敢做那等勾當……”聽那押官執意要上船檢查,那商人眼中不免現出焦急之色,一邊應付著那押官說話,一邊將目光向船後望去,巴望著那隨在後麵越州水軍快些到來。
“囉嗦什麽!”廖指揮使吼了一嗓子,將後一揮喝道:“弓箭手準備,若那廝再不停船,放箭!”
隨著廖指揮使話音落下,幾條水軍兵船上的軍士齊齊搭弓上弦,蓄勢待發。
“莫要誤會了……”
就在這時,尾隨在商船後麵幾艘越州水軍兵船跟了上來,為首的一個押官遠遠的大聲叫道。
看到後麵跟來的越州水軍,貨船上那商人麵色一喜。
見商船上的人依舊不肯停船檢查,樂大人麵色一沉,喝道:“放箭示警!”
破空聲響起,十幾支箭矢落在了貨船之上,嚇的那商人與船上一幹水手雜伇慌忙鑽入到船艙裏躲避。
“登船檢查!”樂大人又命令道。
靠近貨船的杭州水軍一幹軍士將飛虎爪、軟梯之類的攻城物件拋到兩艘貨船上,如同在杭州灣上那些海匪登船時使用的手段一般,三兩下上了船,順勢將貨船上的鐵錨扔了下來。
兩艘貨船停了下來,那船上的商人哭喪著臉叫道:“軍爺,這船上的貨物早己經盤查過了,若是軍爺不信的話,可以問後麵幾艘船上的軍爺!”說完,那商人將手一指,目樂落在越州水軍的船隻上。
“你們杭州水軍撈過界了罷!”緊隨在貨船後的幾隻越州水軍船隻跟了過來,船上一名押官指著樂大人一眾人遠遠的叫嚷道。
聽到那押官叫嚷,杭州水軍的一個都頭喝道:“你算是什麽東西,也敢與我們鎮撫大人這般說話!”
“這船,你們搜查過了?”樂大人盯著那越州水軍押官問道。
兩船離的近了,見樂大人一身武官袍服,那帶隊的押官不敢造次,忙施禮道:“回將軍的話,這兩艘船小的俱己經搜查過了,上邊裝的都是些瓷器!”
沒理會這押官的回話,樂大人將手一揮命令道:“搜!”
見樂大人不理會自己,又命手下兵士搜察,那押官麵色一沉:“大人,您的手伸的太長了罷,難道就不怕得罪了上麵的人!”
“鎮撫大人,這船上除了上麵一層裝的是瓷器外,下麵裝的俱都是銅錠!”
就在那押官的話音落下,隻聽上船搜檢的軍士報道。
“鎮撫大人,這船上裝的都是銅錠……”就在前一個軍士話音落下後,登上後麵一艘貨船檢查的軍士也是報道。
聞言,那秀州水軍押官麵色變的難看了起來。
聽到報告,樂大人幾乎欣喜若狂,壓住心底的喜意,望著那秀州水軍的押官說道:“你不是說己經檢查過這兩艘貨船了麽?船上裝的不都是瓷器麽?”
“卑職……卑職……”那秀州水軍的押官立時間一頭冷汗。
“將這兩艘貨船押回水軍營寨!”樂大人命令道,又看了眼那些船上的秀州水軍官兵,又喝道:“將這些秀州水軍也一並拿下!”
那押官聞言一怒,喝道:“大人,你莫要將事做絕了……”
聽那押官這般說話,樂大人狂笑了起起來,“做絕了,你也敢這麽與本官說話,還是想想怎麽保住你項上這顆人頭罷!”
隨即,樂大人將手一擺:“所有將士聽令,敢有反抗者,格殺勿論!”
知道樂大人為什麽欣喜若狂麽,大宋現在正在鬧錢荒啊。按現在的說法,大宋的銅錢就是世界上的硬通貨,如同當年美元堅|挺時的美元一般,在海外各國價值超高,實際購買力遠遠超過大宋國內,宋代有書名為《禁銅錢申省狀》,其中記載了宋代銅幣的海外增值現象:“每是一貫之數,可以易番貨百貫之物,百貫之數,可以易番貨千貫之物,以是為常也。”
後世便是美元最為堅|挺的時候,也不及大宋的銅錢值錢。
而且大宋一國鑄錢,四國所用,除了大宋以外,遼國、西夏、高麗也在使用大宋的銅錢,而且這些國家甚至本國不發行貨幣,全將大宋的製錢當做貨幣,事實上遠不止這四國,東瀛日本,交趾等國也是以大宋銅錢為主要貨幣,並流向南亞和西亞,成為印度南部地區乃至阿拉伯地區的輔幣。
而且,同一個貨幣體係引發了同樣的貨幣病,當宋代“錢荒”肆虐時,依賴走私宋錢流通的日本也出現了“錢荒”。
一國鑄錢,數國使用,此事乃曆朝曆代所罕見,由於大宋貨幣遠超實際價值,使得各國爭相走私大宋銅錢,大宋鑄造的數以億計的銅錢,如水入流沙,不知去向,這使得流通領域的貨幣量驟減,也使得現有貨幣流通速度減慢,從而不能發揮應有的作用。結果愈是造錢,愈是“錢荒”,再多的銅錢都無法彌補缺口,國家財政陷入了惡性循環。
為此,大宋官府不得不采取為嚴厲的“錢禁”,曾規定攜帶銅錢五貫以上出境者就要被判處死刑。後來邊境形勢緊張,刑罰加劇,規定攜帶銅錢出西北邊境一貫以上者就要處死。“錢禁”涉及了各個地區,包括京師。
然而數國財政都需要大宋錢幣,在這種大環境下大宋銅錢更加奇貨可居,便是連同官員也是不惜挺而走險,向國外走私銅錢。所以銅錢仍然源源不斷地流出宋代的國土,“錢禁”還是失|禁了。
古代所謂的船料是一艘船可以載人、物之容積。一料是十立方尺(宋)。而一料容積之載重,則依貨物之比重而定。船料可由船長、船寬及艙深的乘積估計求得。
這兩艘貨船都是千餘料的大船,共從上麵搜得兩千料的銅錠,按後世的計算方法,三十五料為一立方,兩千料的約為五十七立方,按銅的比重8.9來算,這兩艘貨船上的銅重約五百零七噸,按後世的計算方法,宋錢每個四克重,這五百零七噸銅錠去掉火耗再加入鉛錫,保守的估計可以鑄造出十二萬五千貫的銅錢。
大宋缺錢,說的再明白些就是缺銅。而且銅價比銅錢本身更值錢,在銅價差的厚利驅使下,商人們設法繞過了海禁,販賣銅錢、銅器、銅錠到海外,這才讓樂大人抓個現行。
大宋有律,犯“銅禁”十斤乃至十斤以上者,都要受杖刑,並刺配到千裏以外的牢城。
兩千料的銅錠!
這可是驚天大案啊,難怪樂大人會笑的合不攏嘴,自己正琢磨著怎麽控製住杭州灣這條黃金水道,那邊便是有人給自己送上這麽好的一個理由,真是瞌睡來了有人送帎頭。
回到杭州水軍營寨,樂大人開始寫奏疏,上報朝廷,上報兩浙路帥府,上報兵馬都監,至於杭州府衙,樂大人便略過了。奏疏上的內容很簡單也很明了,有不法商人販賣銅錠、銅器出海,甚至秀州水軍為走私船隻護航。
寫完,樂大人便著急腳遞送到京城。同時,與樂大人奏疏一同送去的,還有寫給嘉王趙楷的私信,在信中,樂大人繼續鼓吹將杭、秀、越三家水軍合為一家的好處。
大宋錢荒的問題由始至終困擾著宋代的每一任統治者,為了緩解“錢荒”問題,宋代政府可謂殫精竭慮。仁宗時期,在西北發行鐵錢;現下,蔡京又推行了夾錫錢,含銅隻有一半多些,其餘為黑錫和白錫,而且還規定要當兩個銅錢用,除此外還發行過當十的大錢,當十的大錢實際上隻相當於兩個小錢的用銅量,這些錢幣發行後,卻造成了實際上的錢幣貶值。
出海販賣銅錠、銅器是什麽罪,這與賣國罪沒有什麽區別了!
樂大人越界執法怎麽了?抓了越州水軍又怎麽了?現在整個兩浙路官場有誰敢說樂大人越界執法?誰敢抨擊樂大人,誰就是不法商人的同夥,誰就是大宋的罪人。